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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图片源于电影《盲山》 庄大眼苦苦寻了二十多年，天天放在心上的张桂花见了面竟然不认识，其实他放不下的不是桂花，是过去和他那颗一文钱也不值的自尊心。在桂花和两个儿子苦口婆心劝说下，庄大眼终于同意放下过去和儿子们回老家，桂花也终于可以到父母的坟头痛哭一场。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684个作品 作者：桃 花 朵 朵 开 春节回老家，和母亲唠嗑，她如数家珍般把村子里新发生的事念叨一番，最让我吃惊的是前院的庄大眼失踪了二十多年，过小年那天居然又回来了。 母亲说，庄大眼的两个儿子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到处打听他的下落，费了好大周折才从甘肃把他接回来。那天，村子里大人小孩都去瞧热闹，还有记者跟着录像呢，人老了，七十来岁牙全没了，这一晃啊就是二十好几年。 一 庄大眼家在我家南边，中间只隔一条小马路。小时候的记忆里，三间又低又矮的土坯房，破败不堪的院墙上长满了蒿草，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唯有院子里一棵高大的老槐树，翠绿的叶子间一串串洁白的花朵缀满枝头，淡淡的香气透过土墙飘到外面，仿佛在告诉人们主人的存在……这就是庄大眼的家，和村里其他清一色五间宽敞明亮的红砖瓦房，高高的院墙比起来尤为显眼。 庄大眼本名叫庄旺财，一副细长清瘦的脸上两只眼睛又大又鼓，像一对电灯泡。他是个苦命人，从小没了父母，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人是老实本分，却过于愚钝，手脚又不勤快，日子自然红火不起来，三十多岁还是光棍儿一人，偶有媒婆登门提亲都以失败告终。 庄大眼平时很少和村里人过话，一些好事村民见面总爱嘲笑他两句：“大眼，再不娶个媳妇恐怕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这时候，庄大眼就会小声嘟囔着，两个“电灯泡”闪着白光，脸上露出极不自在的表情。 几年过去了，盛夏的一天，庄大眼家院子里突然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这一消息让寂静的小村庄一下子沸腾了，到庄大眼家看热闹的人都快把土墙挤倒了，老槐树上的知了也唱着欢快的歌。 姑娘高高的个子，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俊俏的脸蛋儿上长着一双丹凤眼，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庄大眼，你小子够有福气，老实说从哪弄来的黄花大闺女？”“好生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村民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庄大眼咧着嘴，支支吾吾：“反正，反正她已经是俺媳妇了”，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不管众人问什么，姑娘就是一句话也不说，面容呆滞而惶恐。 后来人们才知道姑娘叫张桂花，甘肃人，人贩子以介绍工作为由把她骗来，几经辗转才被庄大眼花伍佰元买下的，比庄大眼小了十八岁。桂花起初哪肯服从，硬是被庄大眼反捆上双手，生米煮成熟饭。 桂花夜里偷偷逃跑过，甚至寻过死，无奈都被庄大眼发现了，直到桂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没脸再回老家了，才不得不认命。不久桂花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庄小雨。 过了两年，又生下第二个儿子取名庄小伟。兄弟俩儿长得像极了妈妈桂花，人也机灵可爱，庄家的院子里越来越有了生机。 二 桂花在庄大眼家的日子是一天一天地煎熬，她从心底讨厌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只有看见两个孩子才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庄大眼则以为桂花给他生了孩子，从此会死心塌地跟他过一辈子。开始时对桂花挺好，时间一长他的惰性、固执、迂腐都一览无余了。桂花要带孩子，做家务，还要干农活，她每天累得精疲力尽。庄大眼除了偶尔下地干点农活，家里事啥也不管，两个孩子也不和他亲近。 气急了桂花就会冲庄大眼发脾气，可庄大眼就是个榆木疙瘩，根本开不了窍。那时候，土墙外边就会聚集一群人偷听两人在院子里叫骂。 庄永生是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在自家的厢房开了个小诊所。平日里，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哪不舒服都会找到他，吃点小药或者打上一针，没几天就好了，既方便又便宜，只有病的厉害了才去乡卫生院。 庄永生为人热情、真诚，看病又仔细、认真，在村里的口碑极好，日子久了，邻村的人也都找他来看病。庄永生也是个命苦之人，前几年媳妇难产大出血，孩子大人都没保住，三十多了还没有再成个家。 冬天的一个深夜，西北风呼呼地刮着。桂花两岁的小儿子小伟突然发起高烧，哭闹不止，桂花喊了半天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庄大眼，可他只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 气的桂花背起孩子急匆匆，深一脚浅一脚直奔赤脚医生庄永生的家。她使劲地敲着大铁门，院子里传来疯狂的狗叫声。一会儿，庄永生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出来开门，见是桂花娘俩儿，赶紧让进屋子。 他给小伟测完体温又仔细检查一番，说是只受了点凉，没什么大碍，然后打了一针退烧针，又给拿了些许药，嘱咐每日按时吃下，如果明天不见好，再过来找他。 桂花背着孩子出门，庄永生看夜里路黑，也跟着出来，一直送桂花娘俩到家门口。桂花看着还在炕上熟睡的庄大眼，真是又气又恨，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三 因为两个孩子经常生病，桂花和庄永生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相处，她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经常会帮着他缝缝扣子，做做针线，洗洗衣服，庄永生非常同情桂花的遭遇，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贤惠、漂亮又苦命的女人。 庄永生和庄大眼两家自留地离得不远，晌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照在一望无际的麦田，庄永生收完自家的麦子，伸伸腰，刚准备往回走，他一眼看见桂花自己还在低头割着麦子，就走过去啥也没说弯下腰，金黄的麦子在他身后躺倒了一片。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两颗心不顾一切地燃烧了。桂花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融化了，她第一次知道做女人竟然会如此快乐和幸福。 后来，两人的关系还是被村里人察觉了，引来一些风言风语，自然闲话也慢慢传到庄大眼耳朵里。他把桂花痛打了一顿，好些日子不让她出门，庄永生知道桂花被打虽然心疼也无计可施。越是这样，想必桂花和庄永生两人的心越贴得更近。 就在那一年，桂花的大儿子小雨九岁，二儿子小伟七岁，都已经上学了。桂花给两个儿子分别买了两身新衣服，一人一双新鞋子，又缝了一身棉衣棉裤。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桂花看着两个儿子都睡熟了，庄大眼也鼾声如雷，她悄悄离开家，两手空空和她深爱的男人庄永生私奔了。 第二天，张桂花和庄永生私奔的消息像惊雷一样在小村庄炸开了，很快传遍了十里八村。村民们说昨晚的狗叫声没有什么异常，由近到远渐渐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有的人说张桂花太狠心了，撇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还有的人说庄大眼自作自受，不但害了桂花也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更让村里人想不到的是庄大眼——那个懒惰、迂腐的男人，在桂花私奔不久也突然消失了，他临走还把家里的被褥，衣服，仅有的半袋子面粉，统统带走了，只留下空空的院落和两个幼小的儿子。 那时候，从低矮的土墙里时常传出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村委会托人到处打听庄大眼的下落，始终一点线索也没有，桂花和庄永生也杳无音讯。至于桂花和庄大眼的婚姻，由于当年根本没有办理结婚登记也就无需谈离婚了。 四 两个孩子没有了爸妈，成了无人抚养的孤儿。无奈，村委会找来村里小雨和小伟的一个远房堂叔，委托照顾两个孩子，由村里每月发放固定的补贴，学校也免去了两个孩子的所有费用。 小雨和小伟很懂事，小小的年纪就会烧饭做家务，而且功课也很好。由于离得近，那时候，母亲经常把两个孩子接到家里吃饭，村里热心人也轮流接他们到家里，还把自家小孩儿穿剩下的衣服给他们。 后来，我离开了村子，去了大城市工作和生活，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听母亲说庄小雨真有出息，去南方读了大学，好心人资助了学费，自己在学校边读书边打工，毕业后就留在了那里。 庄小伟没有哥哥书读的多，在村西边开了养鸡场，日子越来越富，他家的三间破土房早已变成了三层小洋楼，而且已娶妻生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村里很少有人再提起张桂花和庄永生私奔的事，庄大眼也早已被列入失踪人口。人们不知道这三个人到底去了哪里？生活的好不好？ 五 春节的气氛在乡村永远要比大城市浓烈，家家户户大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火红的春联写满了喜庆、祥和与祝福。 我站在街道上，望着前面的三层小楼，想着那个叫庄旺财的男人——现在应该是老头了，背井离乡二十多年，终于可以和家人吃上一顿团圆饭，过上一个团圆年。 可我始终无法理解，这么多年他为了那个丝毫不爱自己的张桂花有家不回，有子不教的行为。 母亲说，二十多年前庄大眼是去了桂花的老家甘肃，他事先打听好桂花家的地址，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还是凭着一张嘴千里迢迢一路找去了。他要把花了伍佰元钱买来的媳妇张桂花找回来，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跑到哪都是他媳妇，否则他没脸在村子里呆下去。 庄大眼找到桂花娘家，非要交出人，还扬言如果不交出桂花就杀了老张家一家。桂花父母赶紧通知桂花和庄永生偷偷逃离了，两人逃去了青海。庄大眼就在桂花娘家村边上，找个无主的破屋子铺上被褥住下来。他每天以捡垃圾，卖废品为生，接不上顿就去村里人家讨要，这么多年早和村里人混熟了。 他想着张桂花总有一天会回娘家，他就把她带走，去照顾两个儿子。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也是苦了桂花，虽说和庄永生在一起夫妻恩爱，日子过得很幸福，可二十多年，她从没回过娘家，也不敢和家里联系，就连父母病重也没能在床前尽孝。 如今，小雨和小伟都已成家立业，有了不错的生活，在他们心里，父母虽然狠心抛弃了自己但毕竟给了他们生命，还是希望父母能放下过去，安度晚年。他们希望父母的悲剧不再上演，世上也少一些和他们一样无辜的孩子。 小雨和小伟找到青海张桂花的家，妈妈的模样早已变得模糊，眼前这个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就是当初那个梳着长辫子，俊俏的脸上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张桂花，岁月在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面对两个英俊帅气的儿子，她表露的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桂花母子三人一同来到甘肃，在那间快要倒塌的房子里，一个枯瘦的老头，干瘪的脸上好像只剩下两只眼睛，没有牙的嘴里费劲地嚼着干馒头，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来人。 “庄旺财，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张桂花，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老头咧着嘴摇了摇头：“你不是，桂花比你年轻，漂亮”。“你仔细看看，这是你大儿子小雨，他是小伟。”老头又瞪了半天，终于点点头。 庄大眼苦苦寻了二十多年，天天放在心上的张桂花见了面竟然不认识，其实他放不下的不是桂花，是过去和他那颗一文钱也不值的自尊心。在桂花和两个儿子苦口婆心劝说下，庄大眼终于同意放下过去和儿子们回老家，桂花也终于可以到父母的坟头痛哭一场。 在飞驰的列车上，庄旺财一直满是兴奋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家真的很遥远，回家的路又是好漫长，为了这一天他苦苦熬了二十多年。 责编：笑笑 本文为作者授权发表，版权归属有故事的人，转载请与后台 “红樱桃故事奖”征稿：活在婚姻里，他人的爱恨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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