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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基 重义然诺，仗剑去国，是为演出“侠客行”而来的吗？金樽美酒，华灯纵博，是为压酒的吴姬而来的吗？科场失意，造化弄人，是为去江南禅院，叩问命运玄机而来的吗？ 渔阳动地的鞞鼓，震得大唐的太阳摇摇欲坠，万巡千乘西南去。张继——前两年刚考得进士，但吏部官员考试并没有通过的士子，能去讨得名分吗？ 报国无门。 至德元载，襄阳布衣张继买舟，去向烽火圈外的吴越。 别样的江南，庾信《哀江南》、江淹《别赋》中的：五里十里，长亭短亭；春草碧色，春水绿波；燕子呢喃，王谢堂上；鸢尾花、薰衣草招摇，骀荡的春风里。 可惜即将枫落吴江，不过那也是陆机、张翰心驰神往、夸耀于北人的季节。看着翻白的芦花，目送飞鸿，品尝千里湖的莼羹、鲈鱼，仍不失为人生快事。 顺着江流，沿着淮河、运河，你在风景中寻回自己，用诗情疗救焦灼。 淮阳，候馆孤驿，面临一泓秋水，茅舍人家，门扉敞开着，挡住了夕阳欲坠中的远山，定格成永久风景，而你，“浮客了无定，萍流淮海间。” 无锡，惠山，春申君祠，瓦苇，风中摇曳，野菊，闲开在台阶边。此间无主，斯世无人，而你，弥令过客思君子”。“ 杭州，虎跑寺，“出涧泉声细，斜阳塔影寒。”诸暨，雪落无声，“郢客登楼齐望华”。而你，惆怅，忧伤，淡淡的。 子陵钓台，骋目赏景，“鸟向乔枝聚，鱼依浅濑游。”即景生情，“古来芳饵下，谁是不吞钩”，而你，与古贤合拍的心跳。 “终年帝城里，不识五侯门”。不去把握时机，结交权贵，聚拢人脉，怎能通过吏部考查而得官呢？而你，终于明白了。 长卷勾勒出你的行迹，也透露了你的心迹，但若没有点睛的那笔——《枫桥夜泊》，长卷也许就没有太多的意义。 正像一位评论者所言，如斯，你会湮没在大唐浩瀚的诗海里。 进入吴门最初的口岸——枫桥，你并没少在岸上逗留，村户、人家、米市、茶馆、驿站，还有那被称为寒山寺的普明塔院。听老僧谈禅，诵读来自西域的贝叶经，应和着呗声、磬音，虽然没有见到上百年前在这里挂单的寒山、拾得。 似有悟，似无悟。超然物外，普度众生；天下苍生，一己浮名；不假外求，心即是佛：种种观念，纠缠不已。 也许你一生从没有这样认真地想过，从奄奄黄昏到未央的夜。 舱外，月，早就落了，只剩下飞霜流动的天，暗蓝的，乌鸦躁动着，从树上惊起，绕树三匝，搅动这夜的平静。 暗红的、跃动的渔火，那渔船该是泊在桥边江枫树旁吧，猜想着。忧从中来，凝成一个“愁”字，是为个我的功名未就而愁，还是为胡骑蹂躏下的中原苍生而愁，还是为西南蒙尘的帝子而愁？是为自己的愚顽，浪掷似水华年而愁，还是为众生难觉、沉溺于情天欲海而愁？ 寒山寺的钟声传送佛音，在一瞬间，你彻悟了，大慈悲化为大欢喜。但钟声难以觉世，人们仍然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看那客船下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从彻悟又陷入悲哀。 “风流张继忆当年，一夜留题百世传”，明代画家沈周赞叹你艺术上的成功，“火知渔火仍村外，舟载诗僧又客边”，他读出了诗中的禅机天趣。 也许因为诗的字面明白易懂，也许因为诗风的爽利，于是进入《唐诗三百首》，进入小学语文课本，国文课本、华文课本，也给枫桥带来商机。新春听钟祈福，——古刹游第一亮点。 有多少人能领略诗人无尽的忧患：为自己，为古人，为今人，为天地、为苍生。 诗人张继，幸欤，不幸欤？ 无语，席地而坐的张继，微微地仰起头，睨视与他塑像合影的红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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