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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西游16:《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吗?

 讨厌的捣蛋鬼 2017-02-09


河小西小说西游·第十六讲

《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吗?


文:河西


到今天,也该谈谈《西游记》的作者问题了。

现在我们看到的百回本《西游记》与《西游记杂剧》、《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等早期故事相比都差别很大,不仅故事更为丰富,而且多了太多与道教炼丹术有关的隐喻性诗词。那么这个最终改写成功的作者是大家公认的吴承恩吗?仔细阅读史料,就会发现其中疑窦丛生。

作为最早提出吴承恩是《西游记》作者的人,乾隆年间的古文字学家吴玉搢竟猜想吴承恩是以李志常丘处机的《长春真人西游记》为底本改写成通俗演义的《西游记》,又拿《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相似性来比附:“如《三国志》本陈寿,而演义则称罗贯中也。”显然,如果他知道《长春真人西游记》是一本怎么样的书,他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和《三国演义》的演变不同,小说《西游记》和《长春真人西游记》在故事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鲁迅也指出:“当由未见二卷本,故其说如此。”连书都没看过就敢下此断语,吴玉搢在《山阳志遗》中对吴承恩作者说的肯定可信度又有几分呢?


吴玉搢


冒广生《射阳先生文存跋》中也说《西游记》是吴承恩的作品(见《跋》二):“其所著《西游记》平话,风靡一时。”但是他同时又说:“又疑汝忠所撰为《后西游记》”(见《跋》三)。前后完全矛盾,实不足为据。

焦循《剧说》卷五引阮葵生《茶余客话》说:“旧志称吴射阳性敏多慧,为诗文下笔立成,复善谐谑。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今不知‘杂记’为何书。惟《淮贤文目》载先生撰《西游通俗演义》。”但是胡适在《西游记考证》中引完这段话后又加了一行小字说:“此条今通行本《茶余客话》不载。”即使这是阮葵生所写的,其所指的旧志应该就是明天启《淮安府志》,两者内容基本相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西游记》改写成《西游通俗演义》,而《淮贤文目》中所记的是《西游记》,却不是《西游通俗演义》,这又是非常可疑的证据。

鲁迅、胡适等人奉为至宝的天启《淮安府志》言辞简略,上面是这样写的:

 

吴承恩  射阳集四册□卷,春秋列传序,西游记(卷十九《艺文志·淮贤文目》)

 

《淮贤文目》而不是《淮贤书目》,是不是在说明,它所搜集的只是文章,而不是书籍的名目?因为我们在其中并没有看到《禹鼎志》的名字,《禹鼎志》是吴承恩除了《西游记》之外最重要的志怪小说集。当然,虽然《射阳集》是吴承恩文章的结集,但是它毕竟是书籍的形式出现的,也写了它是四册,所以这并不能完全肯定,《西游记》如李安纲教授说言,它可能只是一篇文章。

在吴承恩遗留下来的诗文中,并没有发现与道教炼丹术相关的术语,并没有显示出他对道教道教内丹理论的熟悉。对于佛教呢?他唯一一首提到佛理的诗歌,称如来是瞿昙(《古梅为僧赋》),但这一称呼不见《西游记》。

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年谱》认为吴承恩大约于七十一岁时开始创作《西游记》,证据几乎为零,唯一可以勉强称得上是证据的是一首被认为与《西游记》密切相关的诗歌:《二郎搜山图歌》。既然叫《二郎搜山图歌》,这首诗是配合一张图而写的。据说这张图为明宣德年间的李在所绘制,《明画录》卷二记载,李在字以政,云南人,这幅画归吴承恩的朋友收藏,曾经遗失,过了五十年又神秘出现,对于酷爱丹青的吴承恩来说,一定是一种极大的兴奋,其中写到了二郎神,但这首诗与《西游记》的关系也仅此而已,“猴老”只提到一句,猴老如何与二郎神精彩厮杀在这首吴承恩的长诗中并没有多少正面的描写。如果仅仅以写到二郎神来判定吴承恩为《西游记》的作者,那么写到白骨的是否就是白骨精的原型呢?


《二郎搜山图》局部


陈垣《道家金石略》中收录了长真子谭处端在昆嵛山写的《昆嵛山长真谭先生题白骨诗》,

 

我今伤感叹枯髅,艳女娇儿恋不休,留意勤勤贪贿赂,无心损损做修持。生前造下无边罪,死后交谁替孽囚,精血尽随情欲去,空遗骸骨卧荒丘。

 

吴承恩约于1582年去世,大约十年之后,世德堂本的《西游记》出现在图书市场上,立即风靡全国,离开吴承恩去世的时间并不太久,倘若这本书确实是吴承恩所写,应该知道的人很多才对。吴承恩死后文章散失严重,他的表孙丘汝洪整理搜集了他的手稿,与吴国荣等三人校勘付梓成《吴射阳先生存稿》,却只字未提这本《西游记》,又作何解释?

而且清同治十二年的《重修山阳县志》中,编修者丁晏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在《艺文志》中删去了吴承恩条目下的“《西游记》”三字?清咸丰壬子重刊的《淮安府志》,也只收录了吴承恩的《射阳集》和五首诗歌:《瑞龙歌》、《平河桥》、《邵郡公邀同郭山人饮朝隐庵》、《忆冯雪园时役于京》和《堤上》,未见《西游记》之名。既然《西游记》自明代之后就已经名扬天下,为什么在《山阳县志》中要删去这个书名呢?这是不是在暗示,《山阳县志》的编纂者不认为《西游记》是吴承恩的著作(丁晏显然是知道有《西游记》这本书的)?

另一种也是许多学者早就提出来过的,地方志中很少收入演义小说,就惯例而言,收入地方志的文学作品一般为戏曲,而不是像《西游记》这样的白话小说。十七世纪晚期黄虞稷的《千顷堂书目》卷八史部《舆地类》中出现了一本《西游记》,但却列在史地类。



当然,我们是不是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当丁晏得知《西游记》不是地理书或游记,而是一本小说,不适合列入县志时,他将《西游记》这本书名从县志中删去了。所以也有学者认为,吴承恩写的这部《西游记》,既有可能是一部戏曲喜剧,也有可能和《长春真人西游记》一样是一部地理书或游记,但总之,凭借现有的这一点证据,根本不能证明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西游记》就出自于吴承恩之手笔。李安纲教授指出,与吴承恩同时的杭州人张瀚也这写过一篇《西游记》,记载他的巴蜀之行,还有一篇《东游记》,记载他的金陵之行,依照我们现在的逻辑,如果张瀚的这本书也像吴承恩一样遗失了,是不是我们也可以说张瀚的《西游记》也就是百回本《西游记》呢?


河西:作家、妖怪学学者,在《花城》、《读书》、《天涯》、《书城》、《字花》(香港)等刊物发表作品,著有《革命的标记》、《自由的思想》等多部,现居上海。


孤独图书馆:一个人的图书馆,你的孤独是一座花园,我的孤独是一座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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