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亚访谈录（七）：如何向古人学习？（附高清作品）

编者按

Editorials

日前，书法报视频摄制组前往大别山，采访著名书法家陈新亚先生。在大别山隐居8年的他勤于修，敏于思，在山中写字、种地、读书、抚琴，对自己的“书法生活化”深入体察。采访中，他的一言一行，无不显示出他对艺术和人生深邃透彻的体悟。现将其接受采访时的录音整理成稿，连载发布（点击图片观看高清图）。

谈对艺术的追求

 

▲人物专刊《名家·陈新亚》内页

我个人的体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写字，小时候赶上文化大革命，办墙报，黑板报。我们那个乡村从小学到高中没有书法老师，但我们的作文全程用毛笔去写，接触毛笔较多。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书法开始活跃，一直到现在，我五十多岁，每个阶段，对书法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是逐步深入的，也是不断的否定过去幼稚的想法。所以说，没有哪一个人，会一下子达到很高的境界，哪怕你获得了全国的奖，其实你可能还停留在很浅薄的阶段，你可能只是手头上暂时的，偶然的，得到这一个效果，你其他方面或没跟上。

▲陈新亚作品：章草斗方 上善若水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在四十岁之前也是很多方面很幼稚的。我八九十年代也曾获过全国许多一等奖，并也曾经努力“创新”过，曾经临摹过很多古怪的东西。也曾经很着急自己的风格，这些在当时，是苦苦的追求，伤透了脑筋。后来过来以后，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年轻人青春期的躁动，多不靠谱。作为一个艺术家也好，作为一个人也好，他要走向成熟是一个慢慢的、渐变的过程。所以在年轻的时候，不必强做老年人自然做的事情，你把你每一个时期的事情做好了，慢慢就会递进到一个很高的境界。

▲陈新亚作品

第一个我觉得，不要急，时间很长，若是一尺的生命，不要在一寸处太消耗自己的体力和精神。第二个，还是老生常谈，几千年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把它作为我们的背景，只有把这个背景装在脑子里，你才知道你手头上现在有多高——要给自己建立一个书法文化的背景，这个背景一方面是要读书读帖，另一方面全国走一走，看看这些古代的遗存，把最好的东西拿来后，你才知道我们当前的人写字是个什么样。这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谈学习先辈

▲陈新亚作品

我们现在之所以不容易达到一个高度，很多年轻的朋友走误路，包括我自己也走了很多弯路，也是因为我先前对经典，对古代的东西了解得太少，或者是自我学习太少。你如果要鉴别琴的好坏，把唐宋最好的两张琴放到这里来，一张琴弹一声响，你就知道，其他的琴行不行。可是当我没有好琴样板的时候，你弹出的音响，感觉再好，也不一定是真好，因没有比较。比较什么？那些个经过几千年淘汰下来的东西，剩下的这些宝贝，当然是好的，不光是说淘汰过了，并且我们祖辈父辈学习的就是这些东西，王羲之学的也是这些东西，那是我们共同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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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亚作品

既找到好的东西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临帖，尽量精细去临。临帖的目的是，现在大家都认为是学习一种风格，我认为不是。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把自身原始的那一套书写程序置换掉，慢慢的位移掉，移到另一个次要的地方去，把古人的框架放到我们身上来。首先让自己进到一个和古人有言语交流，有感觉交流的层面；否则，你自画自的，每一个小孩生下来都有自己的风格，你写一辈子也可以。但是这个东西就像是广东话，就像是某种地方性语言，它是不具备流通性的。你可能有地方文化性，你个人化的书写从笔迹学上讲，这个是谁的，一看就知道，但是它不具有文化的、普遍的审美价值，它不具有艺术史的高度。我们要追求永久，追求艺术史高度。当然也不是说非要成大家不可，一定要传世不可。

谈写字的风格

 

▲陈新亚作品

我觉得一个人的修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金钱通过物质来实现，但唯有一点，你不能做到的，就是你的身体和古人最优秀文化的这种沟通与对接。这个你买不来，你老板再多钱，你给一个老师，你说：我买一个宋代的那种书写技巧，能买吗？买不了，那还是要靠你自己，通过身体，通过时间，通过对工具材料的亲近熟悉，让你去磨练，琢磨，你才可能成为一个有模有样的人，成为一个有古意古风的人，也同时就是一个最具现代品质的人。而这些都是需要我们慢慢在实践中去做，最捷径的，唯一我可建议的就是：临帖。

▲陈新亚作品

如果我们有志于成为一个书画艺术家的话，你就在书画艺术所牵涉的范围内，由主到次，你慢慢地做，这就是叫修养，也就是陶冶。“陶冶”我以前说过，陶，它是把泥巴，通过淘洗，捶打，然后把它做成一个器物，然而这还是泥巴的，最后要放到火里，上千度把你烧几天十几天，烧化成另外一个物质，这才叫陶；冶也是这样啊，矿石拿来捶，洗，然后把它炼，最后成为钢铁。只有经过火，火就是凤凰涅槃，死掉一次，变成另外一个东西。

▲陈新亚作品

所以现在很多人主张，写字要有自己的个性风格。这个不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风格，你一动笔就有，你临古人临得再好，也有自己的个性在内面。但是这是你没有经过“火”的。经过“火”的个性风格是什么样？首先要通过临帖，把古人的框架拿来，把我自身的个性风格全部置换掉，等于换了一次血，这个时候你再来写，看上去是古人，其实只要你身体存在，你自身的个性的东西就开始在其中生长了。这个东西，就是你跟古人之间交叉商量，最后发展出来的“这一个”，它是经过我与古人相互妥协，彼此综合的东西。

▲陈新亚作品

所以一个人要做到这一点的话，要慢慢来。我首先判定一个艺术家，你写了多少字，这是一个量的积累；你是在什么前提下写的，你的视点多高，你的路子是不是正确的……看上去很难，其实不难，为什么呢，当你把你的生命放进来，投入进去，慢慢来，其实发芽生长也很快的。我们农村人说：走路不怕慢，就怕沿路站。那当然了，你上山慢慢走慢慢走，再高的山也能上去，你要是跑上山去，那可能走到一半，气就喘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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