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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20.人是猴子变的?

 科学声音 2021-04-08

今天节目更新,正好碰上了元宵节。我在这里祝贺大家阖家团圆,幸福美满,元宵节快乐!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前文书讲到达尔文邮寄了很多的《物种起源》样本给了他的亲朋好友,还有过去认识的学术界的朋友。他的意思是征求一下意见。要是大家能给点个赞,那就更好了。不少人看完《物种起源》之后,吓了一跳。他们发现这个平时病怏怏的达尔文胆子也太大了吧。虽然达尔文遣词用句小心谨慎,但是大家还是从这本书里面读出了颠覆性的味道。

塞奇威克

首先跑出来表示反对的是他当年的老师塞奇威克。这个塞奇威克当年带着达尔文考察过威尔士的山区。算是达尔文在地质学方面的领路人。达尔文当然也很希望得到他的意见。这个塞奇威克收到了达尔文寄给他的《物种起源》的样本。他也要写一封信表示一下感谢啊。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达尔文看到塞奇威克的来信,心里头拔凉拔凉的。为啥呢?因为塞奇威克说看完了以后,“痛苦大于喜悦”。他认为,达尔文的这一套理论并不是从事实中推导出来的,是个不能证明,也不能反证的假说而已。更要命的是,根据达尔文的理论,人和猴子是亲戚。早年大家都有共同的祖先。这不是要老命嘛!这种奇葩结论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塞奇威克是个自然神论者。西方人时不时把上帝挂在嘴边上。你千万搞清楚他们说的这个上帝到底是个啥意思。传统的宗教里面讲的上帝是个有自己意志的人格化的神。他有喜怒哀乐,就跟人差不多。按照基督教过去的说法,这个上帝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什么事儿都自己干。创造万事万物都是他自己干的。教会秉持的就是这种说法。但是到了牛顿他们那一代,有另外一种说法就冒出来了。那就是上帝就是个裁判,人家不用自己下场。牛顿不是说过“第一推动”吗,他的意思就是上帝只是设定好了运行规律和初始条件。然后推了一下,万事万物就按照基本规律开始演化运行。上帝就没啥事儿一边围观去了。他们这一派,叫做“自然神论”。

塞奇威克就是一个自然神论者。他们并不相信《圣经》上边的记载。也不见得信教会的那一套解释。但是上帝还是永远活在他们心中的。这一派跟教会的冲突不大,基本上大家是兼容的。这叫一个“上帝”,各自表述。也不太妨碍研究科学。牛顿就是个物理学宗师啊。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孟德斯鸠、伏尔泰都受到过这种思想的影响。所以,这种思想又叫“理性神论”。达尔文在书里根本就没提上帝这一茬,塞奇威克自然是不爽。达尔文自打环球航行回来以后,就不怎么相信圣经上说的东西,但是那时候还没跟上帝过不去。后来他的孩子接连夭折,他内心里开始彻底否定上帝的存在。他妻子是虔诚的基督徒,领着孩子去教堂的时候,达尔文也陪着。孩子他妈领着孩子进去了,达尔文在教堂外边转悠,转了一圈又一圈。达尔文心里想啊,怎么这么慢啊,你有多少话跟上帝叨咕,你不告诉我?

塞奇威克认为,生物的合目的性是神赋予的。所谓的合目的性,是康德美学的核心观点。一涉及哲学啦、美学啦……之类的那就是长篇大论也讲不清楚。粗糙一点儿讲就是事物的发展是朝着一个目标去的。不管这个目标是什么,也不管源动力是什么。塞奇威克认为,目标是使得世界更适合生存,源动力就是上帝。人怎么能是从动物变来的呢?1860年3月份,塞奇威克公开发表了一篇《物种起源》的书评。他认为《物种起源》完全是唯物论的。完全无视了导出真理的唯一法则——归纳法。全面排除了目的论和否定道德感觉的东西。

理查德·欧文

塞奇威克不管怎么反对《物种起源》。人家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可有人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1860年4月份出版的《爱丁堡评论》上边有一篇文章,长达45页。满篇都是抨击达尔文的。文字写的非常恶毒,而且是匿名发表的。大家都不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达尔文一看,马上就看出来作者是谁了。4月10号,他给莱伊尔写了一封信,里面就谈到这事儿了。他说,这篇文章毫无疑问是欧文写的,充满了恶意,写的也很阴险。这成为很有害的东西……受到欧文如此的憎恶,真可悲。

这个欧文当年也和达尔文一起工作过。达尔文从海外带回的那些化石不还是欧文帮忙给研究的嘛,当年两个人合作还是蛮愉快的。但是这一回,欧文激烈的反对达尔文。后来达尔文给汉斯罗写信的时候,他自己也在寻思为什么欧文这么恨他。依照伦敦人流传的说法,欧文看到达尔文的著作成了爆款图书,他妒忌得发了狂……说到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汉斯罗是达尔文走进生物学殿堂的领路人,他的态度又如何呢?他也反对达尔文的学说。但是人家不像塞奇威克和欧文那么激烈。汉斯罗的宗教信仰还是满虔诚的,他更多的只是耐心的规劝。你别说外人了,达尔文的妻子也反对他的观点,他妻子也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当然啦,老夫老妻了,她自然是知道的,说了也白说,那还不如不提了。不过她的内心依然非常的纠结。从达尔文周围这一圈人的情况看来,他受到的压力是蛮大的。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物种起源》这本书第一天就卖出去一千多本,书店都缺货了。大家都想看看这本离经叛道的书到底能把三观毁成什么样。反正达尔文人家就在家里当宅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现在各种讲述进化论的资料,不管是书也好,纪录片也好都绕不开一场大辩论,那就是赫胥黎vs牛津大主教威尔伯福斯的那场辩论。这也是进化论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大辩论。一般来讲,场面的描述都很戏剧化。1860年6月30号。在牛津举行了英国科学振兴协会的一次大会。牛津大主教兼女王的赈济官威尔伯福斯将到会做演讲。这位大主教能言善辩,颇有人气,可以说是粉丝无数,这一天会场里面呼啦呼啦的冲进来七百人。座位坐不下了就站着。站不下了就蹲着,实在不行,咱就找地儿挂着算了,反正又不用买票。临近演讲结束,威尔伯福斯挑衅性的对着赫胥黎发问,你家祖先里面有猴子,那到底是来自你爷爷那一边呢,还是来自与你奶奶那一边呢?底下肯定是哄堂大笑啊。赫胥黎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回答,先是反驳了大主教的观点,然后还得把刚才骂人的话给他怼回去。他说,我祖先之中有猴子,我一点也不感到羞耻。但是祖先里面要是有运用智慧进行无耻诡辩的,反倒令我感到羞耻。据说,有个妇女当场晕了过去。下边达尔文的粉丝可不少啊,人家也是一个接一个的起来发言,然后闹得大主教灰头土脸的。进化论的思想在社会上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这些描述,大家听了很多次了,大家也比较喜欢这种戏剧性的描述。一本书里面总要有好人坏人,总要有先进和落后。其实真实情况未必是这个样子。这场大辩论的确是发生过的。但是当时没有留下任何发言的记录。毕竟那时候没有录音设备,也不像现在,重要活动都有网上直播。这次会议并没有直接记录下他们说了什么。有关这件事儿最早的记载是在1887年胡克的一本书里面提到过。胡克是回忆20多年前的场景。在此之前这件事儿没人提到过。要是轰动性的新闻,当时的报纸总要有报道吧。可见这事儿影响绝没有想象的那么大。达尔文的儿子在给父亲作传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事儿,赫胥黎的儿子也提到过这事儿。但是几个人的描述都不一样。而且这都是隔了几十年以后的回忆了。因此当时究竟怎么个情景,现在没人知道了。

那么这个威尔伯福斯大主教的观点究竟是什么呢?这好办,他在这场辩论之前几个礼拜写了一篇文章,专门就是针对《物种起源》这本书的。辩论以后这篇文章刚好发表了。我们大略可以认为,大主教当场讲的话跟这篇文章的意思应该差不多。这篇文章提炼起来大约是三点:

  1. 对于古生物学与比较解刨学的内容明显是抄欧文的;

  2. 达尔文描述了半天人工选择,然后类比出自然选择。逻辑推理怎么能用类比的办法呢?育种专家们的确可以改良出千变万化的品种,但是改了半天,狗还是狗,“哈士奇”和“吉娃娃”的确长得不太像,但是说到底都是狗,并没有出现新的物种啊。而且一旦这些动物放回野外,那些改良出来的特征都会慢慢消失。

  3. 达尔文的观点违反《启示录》。高贵的人类怎么能是野兽进化来的呢?(《启示录》是《新约》中的一卷)

虽然大主教肯定是虔诚的教徒,但是人家也说了。不能拿《启示录》中的话来批判科学。科学依据还是最重要的。你看,这个大主教跟我们平常听到过的有关那场大辩论中的那个大反派好像不大一样吧。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死硬分子啊。达尔文也觉得,他提出的第二点的确是直接命中了自己的软肋啊。所以说啊,我们不能对这件事儿有个脸谱化的理解。我们过去总认为,一边是保守派在阻碍科学发展,另一边是锐意探索科学真理的悲情人物。具体到这一场大辩论,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假如威尔伯福斯大主教真的是理性的列举了达尔文的缺陷,那也不能说是坏事。一个理性的反对派,并不总是扮演消极的角色。他其实在扮演一个大过滤器和磨刀石的作用。过滤掉那些不靠谱儿的,根本经不起考验的理论。而且可以促使进化论这样的理论变得更加完善,某种程度上起到磨刀石的作用。

赫胥黎

赫胥黎呢,他号称叫“达尔文的斗犬”。也有人翻译成“达尔文的哈巴狗”。这一下气势就差的太远了。不过要搞清楚的是,他是“达尔文的斗犬”。他可不是“达尔文学说的斗犬”。因为在他看来,达尔文的学说是一个合格的“假说”。是个非常有逻辑的理论。他以前是反对拉马克学说的,因为他觉得拉马克的学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学说。但是自打看到达尔文的理论,他就立刻180度的大转弯。他认为,达尔文的学说是“贯穿着科学精神的好的科学”。达尔文身体欠佳,一天到晚病怏怏的。因此赫胥黎愿意替他去外边打拼应付。但是赫胥黎对于达尔文学说的核心部分“自然选择”是有疑问的。他没办法判断达尔文的这个学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对于自然选择到底在自然界中占了多大的分量,恐怕还要博物学家们花上20年去研究。这是赫胥黎在1859年年底说的话。对于物种会发生变化,很多人都可以接受。哪怕是欧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对于达尔文理论的核心“自然选择”,很多人抱有怀疑态度。

严复和《天演论》

赫胥黎认为达尔文的理论是个不错的工具,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但是还有很多问题现在没办法拿到一个靠谱儿的答案。所以赫胥黎自己说他是达尔文个人的的斗犬,而不是达尔文学说的斗犬。赫胥黎写了不少的书来介绍这种思想。毕竟这是有关生物的一个完全版的学说。其中一本叫做《进化论与伦理学》,经过严复翻译到我国换了个名字叫《天演论》,里面最常被人念叨的一句话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是严复在翻译的时候添加了很多政论性质的东西,并不是纯翻译。因为那时候正好是甲午战败,中国人对于国家之间的竞争那是有切身体会的。严复偏巧又是学的海军出身,因此感受更加强烈。赫胥黎的原作倒是没有那么多政论性的东西。但是也看得出来,到了甲午战争的时代,很多人已经开始把进化论往社会学方向去套用了。

其实在1860年的那一次辩论之中。还有一个人大家很少提及,其实他也是个很重要的参与者。甚至是个悲剧性的人物。他就是菲茨罗伊船长。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有过哪些经历?他又用什么方式在科学史上浓墨重彩的写下了一笔。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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