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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当

 印生书舍 2017-02-13

上 当

    

一说到上当,人们马上就会想到受骗,上当受骗是连体“双胞胎”,上当就是受骗,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但为什么“上当”就是受骗,何谓“上当”,出处在何处?我一直没有弄清楚,在词典上也查不出来。“上”有遇上、碰上、搭上的意思,平常说的上钩就是这个意思。而“当”是相等、相值,旗鼓相当、门当户对都是这个意思。从字面上解释,“上当”应该就是遇到了相等的水准。《左传·哀公八年》:“以王子姑曹当之而后止。”意思是说只有把王子姑曹作为对等的人质,抵押在这里就能停止。可以看出“当”还有抵押的意思,押当、质当都是这个意思,当然抵押是要求双方价值相当,不能畸轻畸重,但这似乎于“骗”没有半点关系。

我想“上当”是与当年我国旧有的“当铺”有一定的关系。当铺也称押店,或质库、质肆、解库,在南朝就有了,最早是由寺院开办的,一开始可能还是有点公益性质,为急需资金的人们解决资金上的燃眉之急。但后来进入市场后,就以谋利为目的,成了高利贷的代名词。由于“当”有相等、相当的意思,“当铺”就以此做招牌,收取衣物等动产为质押品,给急需用钱的人贷给“相当、相等”的钱。其实就是以实物抵押,办理借款的信贷业务。当铺的“相当、相等”只是幌子,当与不当,能当多少钱都由当铺查看抵押物的价质后决定,定价权在当铺。一般放款额最多只是质押品价值的五成,譬如一件价值10元的物品,最多能当5元。受押物品成交后当铺开给当票作为收据,质押期限一般为六个月或一年甚至一年半,到时间不来赎回,质押品就归当铺所有。当铺对没收的物品有处置权,完全可以加价出售,由于“当”时压价很低,出售时获得的利润会相当可观。如果到时间你要赎回,不但要给当铺交清当值,还要按所贷的款项付给极高的利息,这就是一种明明白白的高利贷盘剥。但由于能解决一些人一时资金短缺的困难,被逼无奈急等着用钱的人们,为了周转就不得不去接受此等剥削,明知是去受骗可又不得不去,所以说上当铺就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受骗。因而“上当”和“受骗”也就由此划上了等号。民国时的一些穷学生常常在夏季将棉衣裤当了应急,冬天来临时再想法赎回。可知那时的衣服还能值几个钱,现在肯定没有一家当铺会收衣服的,说明整个社会的生活水准还是在不断提高。

由此可知,“当”从相等、相值的含义变成造假、欺骗的近义词,责任就在那些黑心当铺。解放后人民政府取缔了当铺,应该说是一个极大的善举。当然这与当年人都是单位的人,有困难找单位就能解决问题也直接有关。过来人都知道,当年有了急需的困难可以找单位借钱,领导批准借到钱后再每月从工资中扣回,以至于有此不自觉的人长期借公款不还,不得不由中央发文清理。单位还有互助储金会,互济互助也可以解决突发的困难。单位工会也有困难救济组织,本着“救急不救贫”的原则,解决了不少老百姓的一时之急。群众根本不需要抱着家中的物品上当铺,再说“公私合营”后街上没有当铺,老百姓家中大都也没有可“当”之物。改革开放后,又能在街上看到大大的“当”字,当铺似乎又应运而生了。但重生的当铺似乎与老百姓关系不大,据说给一些小企业周转资金还是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说到“上当”,记得最清楚的是小时候,街上不时就有走江湖推销商品的街头艺人来演出,他们先将锣鼓家什敲得震天响,打开场子后边说边唱边玩杂耍,展示武功或上演猴戏,给日常比较冷清的街市顿时添了不少的闹热。对此小孩子们当然是欢呼雀跃,一窝蜂地涌上街头。而家中的长辈们则往往对此不屑一顾,称那些艺人为“卖当的”,换言之就是卖假货的,是让你上当的。从这里我似乎开始知道了“当”就是假,“上当”就是被假话、假货所欺骗。但是只要听到“卖当”的来了,我等还是乐此不疲坐不住的。一是这是少有的热闹,二是还有“副产品收入”,能听到平常听不到的东西。那些艺人们大多是推销壮阳产品的,满嘴浑话。当时的政府也没有扫黄打非之说,什么“日鬼日鬼正日鬼,两口之上炕┈”之类低级下流,就是从那里听来的。当然这不能全怪人家“卖当的”,圣人早有“非礼莫听”的教诲,可自己不但听了而且至今没忘,只能说明是一个没教养的人。

言归正传,那么,你上过当吗?我想答案肯定是“有”。人在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上当受骗的经历,不过后来我逐渐明白,“当”有几种,一种是善意的“当”,另一种是不善不恶,可以称作中性的“当”,还有就是恶意的“当”。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在家中大人那儿所上的“当”,基本上都是中性的,不善也不恶。虽然说大人们最反对小孩子说谎,但为了对付我等蛮不讲理的胡搅蛮缠,有时他们也会采取说谎的策略,欺骗不懂事的孩子。譬如,“在家好好玩,出去给你买糖”,就是很多人小时上过的当。当年糖是稀罕物,现在的孩子们早已经厌倦了的水果糖,我们称之为“洋糖”,一年中也难得尝一两次。因而也就乖乖地心甘情愿上当了,但眼巴巴的等到大人回来,常常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大人们自然会说:卖糖的铺子没开门。还有大人们出门去“打拉娃娃”的、“打阿恶(wu)儿”、“卖好吃”的等等假话,也不知为啥,青海人一律称为“吃羊头”。其实“吃羊头”的人哭闹也是一阵子,久而久之孩子们也似乎都明白了,别人问:“大人出去没拎你吗?”,小孩就会自然而然的说“我吃哈(下)羊头了”。现在想起来,可怜家中的长辈们,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奔波,而我等“不知事”却死皮赖脸的要跟上,势必会给他们平添不少麻烦。所以让我等无知上当“吃羊头”,也是长辈们不得已而为之。多数的家长的确没有圣人曾子那样的水平,而且也没有那个经济能力,能够说杀猪就杀猪啊!

至于善意的“当”,人们经常会从医生的口中听到。医生当着病人的面说一些让病人“上当”的话,完全是一种仁爱心的宽慰。我的一位老同学久病不愈心情一直不好,虽然他自己也是一个专家级的医生,但当看到已经“造假”的病历,体内没有恶性病灶时也“上当”了,精神为之一振。虽然后来他似乎也有所查觉,但直至临终他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他明白全家老小都需要这个“当”。还有电视公益广告上那个去给住院的老伴送饭的老汉,在接听外地女儿电话时满嘴都是谎言,什么“我很好在外面散步呢”、“和老朋友们一块刚聊完天”、“你妈妈去广场上跳舞了”、“放心我们都好得很”。当然这些话都是为了让女儿“上当”,放心安心不牵挂,工作不受影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主持人问:你能听出老爸的假话吗?我估计多半是听不出来,除非今后儿女们给增添设备、教会操作,一律坚持要求视频。我的女儿在病情沉重后,编造了许多理由,坚决要求回自己的家,宁肯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只身来承担那不可挽回的一切,也不愿让我们天天去陪她,并且找理由不答应我们时常去看她。一旦看见我们马上就说自己一切都好,并且装出轻松的笑容。她用这一切,想制造一个让我们放心不牵挂的“当”,可她那儿知道,故作镇静的我们,那时时刻刻阵阵发痛的心,岂能是轻易“上当”的啊!

可,恶意的“当”现在的确是铺天盖地,防不胜防,特别是在借助了现代科学技术手段之后,真的是如虎添翼,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境界。当听到一些天方夜谭似的电信诈骗,得知数万乃至数十万或更多的血汗钱,顷刻间化为乌有之后,我常常口瞪目呆、噤若寒蝉,说不出一句话来。庆幸自己没有什么信用卡,至今仍在坚持用存折,战战兢兢地訶护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码。虽然为了便于网购,另办了一张储蓄卡,可上面的存款从来没有超过千元,时常因为余额不足不能及时付款,但为减少上当受骗的损失觉得还值得。也庆幸自己坚持心不贪,几次都快到上当受骗的边缘,但一想到命中注定,“三升的口袋只能装三升”,从小听说吃“焦馍馍”能拾到钱,争先恐后的吃了几十年,走路也十分注意脚下,但五角以上的大面额货币从未捡到过。看起来飞来的横财永远与己无关,也就认命作罢了。我最最信服民警叔叔“天上掉馅饼肯定是陷阱”的教诲,在接到中奖电话时,立马大公无私的让来电话者自己去领,决不怦然心动;在听到民警法院银行等等“好心人”来电时,想到多少年来在家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亲”们的面,便坚决的大义凛然的告诉对方:“老子在家等着哩!”

但是,心还是老悬着,谁又敢保住自己一辈子不上当受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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