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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读书人成为太监的全过程

 紫图图书 2017-02-20

文|侯磊

摘自|《后宫还阳》


这天一早,毕玉在毕小四家中醒来,他几乎完全失忆了,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毕小四为毕玉打来一大木桶热水,要他好好洗洗澡,并拿出上好的布料来给毕玉搓背。毕玉记得,他似乎只是小时候在河沟中玩的时候,才和别人一起洗过澡,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如今要一个同村的族兄来给自己洗澡,多少有些别扭。他觉得一切事情都来得太快了,自己还没有整明白,就稀里糊涂上路了。


毕玉洗干净后,毕小四又给他找来一身新衣服,随手把毕玉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毕玉连忙向毕小四要了个包袱皮,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包好。他舍不得扔掉这身行头。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毕小四带着毕玉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隐秘的胡同。京城的胡同很多,有名的三千六,没名的赛牛毛,毕玉不知道这条胡同有没有名字,只感到胡同越走越窄,两边的墙壁像山一样压过来。最后他们拐入一条死胡同,进入了最里边的一户人家。


院门是敞开的,院子不大,小巧而精致,透出主人家的随意和格调。院子中花草很多,有不少都该修剪了,主人家却任由花草疯长。毕小四跨进院门,他连连叩打厢房的门环,许久却没人答应。


毕玉想张大嗓门喊一声,但他张了张嘴没有喊出来。不远的房檐下,有一只黄鸟在笼子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毕小四又拍了几下门环,院中终于有动静了,在最里面的一扇门,像有无常鬼的手推了一把,闪开一条缝,一个矮小瘦弱、上了点岁数的人走了出来。


“谁呀?”他的嗓音又哑又尖,别人想学都学不来,并没有张嘴就发出了声音,仿佛声音是从他长着稀稀拉拉而又十分蓬乱的脑瓜顶上冒出来的。那个人似乎半闭着眼睛,对他们爱答不理,漫不经心。

毕小四直接领着毕玉进了内屋。

屋子中有一百年没有打扫了,脚下的方砖地凹凸不平,越往里走越觉得阴暗恐怖。中间是一个大型的条案,上面堆满了杂物。那个矮小瘦弱的人说话了,这是毕玉听到他说的第二句话。


“是个好苗子。”

“按老规矩办,我在这等您。刘爷。”毕小四说。


被称作刘爷的人带着毕玉走进了对面的一间房子。

这间屋子陈设简单,干净舒适,却有一种阴森恐怖感。刘爷和毕小四扔下毕玉,又返回原来的房间里,关上门窃窃私语了很长的时间。毕玉一个人猫着无聊,想走进去看看却又不敢,他并不知道这位刘爷是什么来头。


时间是越盼着它过,它就过得越慢,毕玉实在忍不住了,就动一动屋子中的各种破烂木器家具,在凳子上坐坐,在床上趴一会儿,甚至在床上拿个大顶。正当他拿大顶上衣往下落的时候,毕小四和刘爷都进来了,看到了毕玉稚嫩的肚脐。


毕小四咳嗽一声,毕玉赶紧从床上下来。

“你先在这里住两天,习惯一下环境,好好听刘爷的话。”毕小四照应说。

毕玉看了一眼刘爷,这个干巴老头实在深不可测,他从刘爷眯缝的眼睛中,看到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


毕玉就这样在刘爷家住下了,他每天要干一些杂活,同时还要细心周到地服侍刘爷。虽然他想通过察言观色了解刘爷的来路,他还是一无所知。这时刘爷开始让他服用一种有保健作用的中药。毕玉心内的疑团越来越大,觉得作为一个有咂摸劲儿的人,不应该随便喝下别人的药物,但他没有办法拒绝。


药物的苦涩在他的口腔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像在吃乌鸦肉熬成的汤一样,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难吃的药。他只能盼着药的力量比较猛烈,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喝下药物的努力。没想到,毕玉很快就开始上吐下泻,四肢无力,没有胃口。毕玉越来越坚信,自己真的是吃错药了。

 

在到了刘家三天以后,毕玉还没来得及问刘爷吃错了药是怎么回事。这一天,刘爷就把他带到了院子最里间的一个狭小的屋子内,屋子中有两个毕玉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看样子像是刘爷的徒弟,另他惊奇的是,毕小四也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屋子内。

刘爷要毕玉干干净净的洗个澡,毕玉疑心现在是上午,哪有大小伙子一早晨起来就洗澡的,但刘爷发出的话,他就照着做了。洗完澡后,刘爷又让毕玉先去了趟厕所,毕玉没什么可方便的,但还是去了。仅仅三天的生活他就习惯了服从刘爷所说的一切,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对这位刘爷如此的恭敬,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毕玉胡思乱想着。

刘爷自己收了两个徒弟,这几天毕玉和两个徒弟生活在一起,但彼此间没有说过什么话,完全是形同路人。毕小四带着刘爷的那两个徒弟走了进来,他们摆上了香案,香案上摆满了各种贡品,正面挂上了一位古人的画像。那古人生得身姿窈窕,面白无须,身为男子的相貌间却多了几分的妩媚。毕小四让毕玉跪下,拜刘爷为师。毕玉惶然不知所措,他还没明白自己要学什么就拜了师傅。

这时的刘爷仍旧是那么干瘪瘦弱,但比起三天以前,他穿的衣服要干净了许多,模样还是那么的严肃。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毕玉跪下,对着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刘爷领着毕玉进了屋,他的徒弟们从屋外担进来不少东西,有几十斤的大米,一小筐草木灰,一刀窗户纸,还有一筐晒干的玉米梗,看上去是做柴火用的。他们连忙烧水熬药,同时用窗户纸把屋子糊得密不透风,使得毕玉都觉得屋子里焖得无法呆人。


刘爷让毕玉躺在一张床上,床上的白布单子上没有一个污点,干净得让人慎得慌。同时,身边的徒弟们七手八脚的把毕玉的衣服都退了下来,让他整个身子就像一个展开的“大”字,毕玉虽然认识字不多,但这个字他还是认识的,但他不想自己变成这个字让大家来认。猛然间他又一想,自己其实是个太阳的“太”字。徒弟们煮好了一个鸡蛋,把鸡蛋的皮轻轻的剥下来,随后放在一个盘子里备用。毕玉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他看着那个嫩得自己能原地弹跳起来的鸡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馋了,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吃。


毕小四站在毕玉头部的位置,他双手抓住毕玉的头发,另外两位徒弟分别按住毕玉的双手和双脚,毕玉连忙叫到:“干什么?你们是要干什么?”

毕小四说:“别着急,等一会儿再问你,这个是固定的仪式。”

毕玉说:“什么仪式啊,怎么也得跟我说清楚了。”

毕小四说:“会问你的。”


就这样,毕玉被牢牢的固定在了床上,他的四肢都被紧紧的绑缚在床帮子上,仿佛这张床就是为了固定他而特殊设计的。毕玉像被绑上了一条乌篷船,在湖中晃晃悠悠的游荡着。这时,毕小四又递给他一碗药,是一大碗加了猪胆的臭大麻汤,刘爷示意毕玉喝下去。这一碗汤能够难喝到什么程度,恐怕只有毕玉自己知道了。他喝完以后变得头晕脑胀,身子像一条吸入了过多油烟的蛇一样不停的抖动着,就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他哆哆嗦嗦的说:“这……这是什么药啊?”

毕小四突然用一种很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不对啊,你既然喝完了,就应该知道是什么药了。”


毕玉说:“我目前还没什么反应,是不是得等我死了才知道,我……喝……的……是……毒……”这时,毕玉的舌头突然学会了说外国话一样开始打卷,最后几个字说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他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毕小四接过他的话说:“这仅仅是麻药,早在华佗时代就有的麻沸散,你应该听说过吧?小时候,在村里咱们总听老人们讲三国时的故事,是华佗要给曹操服用麻沸散以后做开颅手术,结果,那曹操多疑,手术不做,还把华佗给宰了。就是这个麻沸散,哪能给你喝毒药呢?哎……”

这时的毕玉已经说不出话了。而刘爷的动作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变得十分利落。他从房梁上系下一条不粗但很结实的绳子,用绳子把毕玉下身那个似乎多余的东西绑住了。随后,他又从房梁上吊起一个滑轮,两面下来两根绳子。他一拽其中的一根,从房梁上就下来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刘爷要毕小四把各种需要用的东西都拿了进来,有一大碗刚刚熬完的花椒水,三把弯曲弧度不同的小刀、从木质的刀柄上,似乎都能看出这些刀子已经传了几代,而刀锋却锋利无比,随手一挥连扑棱蛾子的翅膀都能砍下来。毕小四拿起一把小弯刀问道:“据说您能把苍蝇给阉掉,咱试试吧。”


刘爷并不答话,屋子里只有两只苍蝇,他一挥手,确实有一只苍蝇掉下来了,正好落在毕玉的脸旁边,那只苍蝇蹬着腿像在骑刚刚从西洋引进的脚踏车。现在的毕玉已经处于半眩晕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这只苍蝇一样。


“好!”毕小四给刘爷喝起彩来,“还有一只呢,您把那只也给做了吧。咱们这房子要干净,怎么现在都有了苍蝇了?”

刘爷还是那么沉默:“苍蝇是你招的,那只是母的。”

在毕小四和刘爷又一番叽叽咕咕的对话过后,刘爷开始拿出花椒水给毕玉认真的洗了洗下身,毕玉已经快失去知觉了。而刘爷的仪式却刚刚开始。他隆重的准备好了各种东西,并一手扶着滑轮的绳子。

“毕玉,我现在郑重的问你,你净身入宫,是否出于自愿?”

“哦……啊……”毕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是否出于自愿?”刘爷的声音越来越凝重了。

“你是不是要净身入宫,我费了半天劲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差事,你倒是说话啊?”毕小四也开口了。

“唔……唔……嗯……”


“好了,你答应了,从此永不反悔。”刘爷说完,顺手就把那只煮熟的鸡蛋塞进了毕玉的口中,毕玉正张着嘴,他一下子吞不下这么大的鸡蛋,在他的喉管里似一块千钧巨石一样牢牢的卡住了他,他顿时上不来气了。

刘爷含了一口凉水冲着毕玉的下身“噗”了一下,这一刀就割了下去,只见屋子内鲜血迸溅,刘爷把一堆碎肉扔进吊在眼前的筐中,他顺手一拉绳子,筐跳上了房梁。仿佛有一声惨叫穿透密封的屋子,但是这一声毕玉没有喊出来,可毕小四和刘爷的两个徒弟感觉到头皮发麻。


刘爷沾满血污的手还在死死的抓着毕玉下身割断的筋,他知道这是毕玉的生命线。他呵斥徒弟们转过身去,毕小四也知趣的向后退了两步。刘爷双手动得飞快,成败在此一举,阉人的性命也就是在这一刻钟之内的事,成不成就听天由命了。他拴住毕玉的筋脉,又拿起一根四五寸长的、光滑的腊管插入尿道。随后,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猪胆糊糊来,当作药物给毕玉涂上。


他把割下来的东西用水洗干净,在一旁的炉子上做上一口小锅,微微的用香油炸了,然后再裹满了石灰、珍珠末、潮脑、樟脑面、麝香、透骨草、沉香、辰砂等细细研磨而成的粉末,再用一块绸子包了,装在黄色绸缎缝制而成的口袋内。随后,他拿出一个特制的小木头匣子,写上毕玉的姓名、年龄、籍贯、生辰八字和净身的日期等,把那个黄色的小口袋装进木头匣子中,又在外面一层层的裹上黄丝带,随后放入刚才从房梁上系下的小筐中。刘爷轻轻的一拉绳子,那个小筐升到了贴近天花板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毕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他的口中仍旧塞着那个变得坚硬的鸡蛋,刘爷、毕小四和两个徒弟在一旁忙碌着。一连半个月,毕玉的大小便都是在床上的炉灰中解决的,他只能吃些有营养的流食,包括浓浓豆粥和鸡汤。在大约过了这半个月的光景后,两个徒弟搀着他慢慢的下了床。毕玉根本动不了,他是被两个徒弟架着下了地,几乎每动一下,他都要疼得撕心裂肺,而这时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已经喊叫不出人的声音了。每当他疼得想叫喊时,他的声音仿佛害怕这个世界似的缩回到喉咙深处,那种寂静引起的恐慌随后传来。毕玉的心情比疼痛更加难忍,他说不上此时心中在想着什么,渐渐的,他的心头燃起了无名的怒火,他真想抄起那把弯刀把毕小四、刘爷、连同现在搀着他的两个徒弟全都开膛破肚再纷纷阉割掉。他暗自用牙咬着自己的舌头和口腔,已经殷殷的咬出了血。


在净身手术后的几天里,毕玉一直靠喝粥活着。每一次,都是刘爷的徒弟双手端着着一个大碗,碗中插着一只吸管,模拟成给先人上供的样子给毕玉来用。在毕玉手术的第七个日头以后,当刘爷把插在毕玉下身的腊管拔出时,憋了七天的尿喷涌而出,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淋漓畅快过。但很快,随之而来的就是比疼痛更为难受的小便失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尿液就会像泉水一样滴滴答答的流了下去,衣服在不知不觉中弄湿,浑身都是一股尿骚气,而刘爷和两个徒弟却连续不停的伺候他,对他问寒问暖,百般的关心呵护,容忍他肆意发作的脾气。这使他反而对刘爷充满了感激。毕玉从小生在贫苦人家,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照顾过他,包括他的父母在内都没有,毕玉从此要以刘爷作为他的父亲,而净身房就是他的家了,可他还不知道,有一个更大的家在等着他。这时,毕玉发现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几根胡须和腋毛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而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又尖又细,有些儿童那样的稚嫩,却一点也不清脆;又有些女人那样的尖细,却一点也不柔媚。

在此后的一个月中,毕玉几乎是天天喝粥,喝得他整个的身体像粥一样的稀薄。每日只能仰望着那乌黑的底子上略微刷了白浆的天花板。他不能翻身,就连腰椎骨疼得都要断了也不行。实在无聊时,他还会回想一下以前念书时念过的几句诗文,想得厌烦了,干脆去数天花板上的纹路,他觉得那就是天上的纹路。


一个月以后,毕玉可以正式下地走路了,虽然疼痛还是一阵阵的袭来,夏天过后,秋季渐渐的来临了,每到阴天下雨,毕玉就更觉得难受,他还没有习惯随时换洗衣服。而渐渐的,刘爷也和他的徒弟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照顾他,慢慢的让他干一些活,并交给他一些宫中简单的常识和礼节。很快,刘爷把净了身的毕玉送到的敬事房去学习各种礼仪。至此,毕玉才知道刘爷就是以给别人净身为职业的“刀子匠”,而且是业内一位十分有名的老“刀子匠”。


毕玉在敬事房中的日子不用说也能想象得到,什么事情都要从最底层做起,当太监也不例外。随着毕玉向内务府会计司正式的报名注册以后,京城中那片古老的宫殿在向他招手,他的太监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后宫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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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磊




本文选自小说《后宫还阳》。更多太监生活揭秘隐藏在小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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