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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一个名叫王个簃的年轻人，放弃了南通中学的教师工作，毅然南下前往上海。 将近一百年前的上海，和现下一样是中国艺术兴盛之所、诸家麇集之地，“自海禁一开，贸易之盛，无过于上海一隅，而以砚田为生者，亦皆于于而来，侨居卖画。”艺术品交易活动在上海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展了许久，市场活跃，群体庞大，购买力十足。 王个簃（1897年-1988年）名贤，字启之，江苏省海门市人 曾任西泠印社副社长 王个簃来到上海，主要目的是为了向吴昌硕拜师学艺。在这之前不久，他已经通过当时的文坛巨子诸宗元的介绍，篆刻印稿四本托诸宗元带上海呈送给了吴昌硕批阅，吴昌硕对于晚辈的请教，欣然审阅并为王个簃的作品加以批阅。 吴昌硕的这次批阅，让王个簃在感激而印象深刻。 “经李师（即“李苦李”）之介绍，又识得缶庐老人至友贞壮（即褚宗元的字）老师，他见到我的印稿便称许不止，欣然携奉缶师加批注。后来看到原稿中瑕瑜分明，奖掖过甚处，正是对我进一步的鼓励和鞭策。缶师八十寿辰，我事前写诗作画随苦李老师来沪，谒见缶师，缶师不以鲁纯，列入门墙。并书隶联一付‘食金石力，养草木心’。”——《个簃印集》 个簃印集 食金石力，养草木心 这次的见面，点燃了王个簃内心的冲动。 “我再也安不下心来，我被昌硕先生高超的艺术造诣所迷住，我只有一个心愿，到上海去！不用说，到上海去是为了拜昌硕先生为师学艺，至于到了上海怎样谋生这些事，我就不去想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上海大得很，总不会饿死人。”——《王个簃随想录》 王个簃便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南通第七中学月薪四五十元的教师工作，给家里撒了个“弥天大谎”，借钱跑到了上海。 《王个簃随想录》 上海书画出版社 吴昌硕在当时已经是沪上赫赫有名的艺术大家，上海艺坛的执牛耳者，“海上双璧”之一，希望投入其门下的人不计其数，吴昌硕看中了王个簃的天资，极为器重。 在王个簃1922年拜师之后，得吴昌硕在绘画、书法、篆刻等方面的亲授，还亲自教导他诗书画印。吴昌硕对王个簃无疑是非常满意的——两年之后，也就是1925年，让自己的孙子吴志源拜王个簃为师，并亲授王个簃戒尺，从此之后，王个簃便搬到吴昌硕家居住——这样的际遇使得王个簃的艺术造诣迅速精进，并逐渐形成了自身的独特风格。 吴昌硕点评王个簃篆刻 王个簃的艺术风格，在他的篆刻上展现得尤为鲜明。根据《王个簃随想录》记载，早在王个簃年少时，他就常常跑到毛家镇的刻字店上去看刻字师傅工作，他被这刻字的活儿吸引住了，便也找了一把刻刀，按照《康熙字典》上的字开始了自学篆刻，一来二去，居然逐渐学会了刻章，还给班上的同学们刻章。 工作后，王个簃结识了吴昌硕先生的弟子李苦李，并有了向李苦李求教的机会，他将自己的印稿带给李苦李看，苦李对王个簃的篆刻评价很高，又把王个簃介绍给了吴昌硕的大弟子陈师曾先生。 “我把印稿拿出来，他（陈师曾）仔细地看了我的每一方印章，边看边说，不错不错，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欣然命笔，为我题了‘个簃印恉’四字签条。后来我第一次出版有关刻印艺术的小册子，就用它作为封面签条。”——《王个簃随想录》 王个簃还在苦李处结识了诸宗元，这些经历都成为了前文中所提及的，他结识吴昌硕的契机。 李苦李书
而吴昌硕对于王个簃的篆刻也十分欣赏，他曾为王个簃写过这样一则跋语：“个簃大弟子刻印极精，下笔毫无习气。家贫时书画取润度日，予恐其嗜好太多，而于金石未能独往，书此勉之。”吴昌硕担心王个簃在篆刻方面的发展，故以此跋语勉励这位爱徒，后来甚至亲自为王个簃订立润格。 “启之王君性耿介，不屑屑治家人产。年少好学，其所作篆隶郁勃纵横，参以猎碣、公方神意。间染丹青，花卉、古佛颇得晴江、复堂姿势，而古趣盎然，盖由书功力深所致也。刻印踵秦汉遗矩，终日弄石，猛进如斯。或有请其游其艺也，而启之未能自信，余乃为订其例……”足见吴昌硕对于王个簃的重视和赏识。——《近现代金石书画家润例》 当然，在生活中，吴昌硕与王个簃之间亦发生过不少趣事，1927年的时候，王个簃跟随吴昌硕到杭州，在观乐楼南的汉三老石室，吴昌硕与王个簃有过一张合影，吴昌硕还在合影上题诗，曰：“手扶藤杖陟山级，个簃从之防我跌。龙泓石像莞尔而笑日：印不藏锋书退笔，老而不死是为贼。”足见二人亲密的师友关系。（小龙泓洞中当时所陈设的一方石像，正是吴昌硕本人盘膝的坐像。） 吴昌硕与王个簃合影 吴昌硕还为王个簃的印集题词，曰：“弄石乐何如？盘中此泻珠。虫鱼天不老，瓦甓道之腴。铤险医全局，涂歧戒猛驱。漫夸秦汉格，书味出唐虞。”“猎碣春秋日，王郎食古时。龙吁迷铸凿，驼钮别蛮夷。老学师何补，英年悟最宜。蟾蜍依少室，风格太离奇。”
王个簃印章 （四枚）
王个簃刻青田石自用印 （九方） 当然，王个簃也没有辜负老师的教诲与勉励，他的篆刻作品早年从汉印出，同时精研书法，王个簃曾说：“夫文章之事，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刻印亦然。世俗匠工，不精书写，便事奏刀，背‘六书’之本义，昧篆籀之精义，虽疲工力，终伤伧俗。故甘旸曰：‘印之所贵者文，不究心于篆而工意于刀，惑也。’吾辈从事于此，可不学篆以立其基耶？” 因而，王个簃的篆刻风格雄健磊落，老辣厚实，极具特点，但由于其刀法太具个性，以自学领悟为基有“粗服乱头”之风，故常有人难以理解王个簃的篆刻。 石开曾说过：“20年前我以为老辈篆刻家中最胡来的是王个簃，那是什么刀法？零零碎碎，不清不楚，差点写了文章臭骂一通。不意时过境迁，最近重翻旧印谱，发现以前认为不能看的如今都变得好看起来，特别是他的‘学到老'、‘牛角坡’等印，用刀自然神奇。由是顿生‘廿年始识韩荆州’之慨。”
王个簃刻青田石闲章
王个簃刻寿山石闲章 王个簃的篆刻中年之后游刃随意，不加修饰，因此乍看过去刀法零碎，令人琢磨不透，也难怪生出“胡来”的评价，但也正是由于这样的“随意”，使得王个簃的篆刻作品充满了生机天趣，有奇正相生、雄健磊落的气韵，颇具精神。他的篆刻，在苍厚淳朴的同时又不乏峥嵘强劲的力量感，在拙朴之间又流动着变幻的韵律，有风起云涌的气势。 今日荐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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