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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经》,论性情

 江山携手 2017-02-23

读《诗经》,论性情

无论散文、诗歌,还是小说、戏曲,男女关系都是艺术创作永恒的主题。《礼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之于人是为了生存,而生存的原始目的是为了种群的繁衍。《诗经》里的民歌很大一部分就是写男女的。先秦时期,男人很直率,女人也大胆,所有情诗多为性欲的直接表白,少有后来人“发乎情,止乎礼”的矜持。

从《国风.周南.关雎》始,言情便意味着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通过女性的形态美的描写,引出男子求欢的急迫心情。瓦西列夫认为,爱情的感知大多靠直感,开始的表现是迷醉。一个人如果没有体验到由于迷醉而产生的战栗,他就不会堕入情网。她的窈窕身姿甚至照进他的梦境。君子看上淑女,就要娶其为妻。举办婚礼则是明确性关系的一种宣示。这个风俗一直被沿用至今。

读《诗经》,论性情

《国风.周南.桃夭》名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看到繁茂的桃树,花儿开得红灿灿的样子,便想起年轻貌美的新娘子。这位如桃花般的女子,美丽、娇妍,性如烈火,燃烧着相思,娶她回家一定能生下满堂的儿女!屠格涅夫曾借罗亭之口说:“爱情啊!你时而突如其来,是那么确定无疑,犹如白昼一样使人快乐;你时而像蛇一样钻进心房,时而又逃的无影无踪;你时而又像灰烬下面的炭火在阴燃着,当一切都被烧毁时,你又在胸中燃起熊熊的火焰。”

《国风.召南.野有死麕》说得很直白。诗曰:“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这是描写一对青年男女恋爱的诗。猎人吉士,在野外遇见一位怀春的如玉少女,就把猎来的小鹿、砍好的木柴用作礼物送给她,从而俘获了美人的芳心。这首诗既写出了男的对性的渴望,也写出了他对女子的爱慕,其性情是完全统一的。古人没有现代人的弯弯绕,分不清情与欲的区别,但他们能意识得到和给予的幸福内涵,也就是两性关系和谐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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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里的情诗,写女性主动的居多,这与她们真率的性格密切相关。正是这种性格美,使她们呈现无穷的魅力。《国风?召南?草虫》表现的是女子求欢的急迫心情;抒发的是她难耐的离居思念。于是一有机会相遇,便行男欢女爱之事,愁苦才得以解脱。诗曰:“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我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意思是说,听那蝈蝈蠷蠷叫,看那蚱蜢蹦蹦跳,见不到我的郎君,我忧思不断、焦躁不安。只有与你相会,我心中的愁怨才能消除。即使在今天这样开放社会,听了她这一段表白,也不禁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率性!而在当时完全是平常叙事而已。人们因爱欲而求欢,从不惺惺作态,说明大家不认为情欲可耻。情爱便意味要让身体愉悦。

《国风.郑风.野有蔓草》写男女关系更直接。诗以男子的口吻从写陌生男女邂逅,到彼此爱慕,直至野合同居的故事。诗人在一块生长茂密的绿草、草上沾着又圆又亮露水的地方,遇见一眉目清秀、妩媚动人的女子,尽管是碰巧遇见,由于双方情同意合,便直接野合了。诗曰:“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婉兮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诗人坚定地认为:“我爱你,我就要你的身体;你爱我,你便负有给予的义务。肉体的结合才能让灵魂安妥,你我的结合才是人间的幸福。”这与现代文人沈从文在情书里写的是一样的。有了张家三小姐的爱,沈从文那颗四处漂泊的心才安静下来。他在情书里曾这样写道:“我先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起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够同你离开的人了。三三,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了。我真像从前等你的回信、不得回信时生气。我想打东西,骂粗话,让冷气吹冻自己全身。我明白我同你离开越远反而越相近。但不成,我得同你在一起,这心才能安静,事也才能做好!”

读《诗经》,论性情

多情自古伤离别。人若有情,身体距离是无法阻隔感情的。《国风.卫风.伯兮》以女子口吻道:“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诗人为情人自豪:他,英武伟岸,为国中之豪杰;他,勇往直前,为君王之先锋。情人出征,情侣分离,诗人感情更加坚贞,最后竟然连形象都不顾了。女为悦己者容。这与后来杜甫在《新婚别》写新娘对从军的丈夫表示“罗襦不复施”,还要“当君洗红妆”,好让他安心上战场是同样的表现;与温庭筠《菩萨蛮》里“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是一样的状态;与再后来柳永《定风波》里“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里“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是相近的心境。

《国风.郑风.萚兮》曰:“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这是一首男子感叹似水流年,抒发望断天涯、美女不在的寂寞心情。这与王勃《山中》的“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具有相同的艺术效果。但在朱熹看来这是一首“淫女之词”,殊不知欲望之火从内心燃起,又怎是理学家所能理解的?

读《诗经》,论性情

社会越发达,人类应该越有自主性。然而越到后来人类越发不能实现性与情的统一。黄金时代的人们,情爱与肉欲是完全统一的;爱的渴望夹缠性的需求;感情的滋润促进性趣盎然;性的结合丰满感情的苍白。至于后来人,情性分离、灵肉相悖,全是秦观们惹的祸。什么“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完全自欺欺人;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全都是自我安慰的鬼话。古人不带道德面具,热烈、狂野、直率的两性关系,让今人动容、羡慕、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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