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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内功的积累和书外功的滋养

 李一滴水 2017-02-24


书内功的积累和书外功的滋养

   ——康耀仁有关楹联书法的对话





按语:丁酉正月,《康耀仁楹联书法展》在榕溪园举行,22件楹联新作展现康耀仁先生居京22载所积累的审美和创作理念。期间,围绕书法的相关问题,康耀仁先生与学生们展开了对话。



生:二十年前,石开先生曾撰文评论您的书法,连续三次使用了“惊叹”一词,但在十几年前您却淡出了书法圈,而致力于艺术史的研究,似乎很少花时间创作,但每有新作呈现,着实令大家再次惊叹,尤其是枯笔、散锋、长线条的表现,郁勃苍茫,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

 

康:除了诸体书法的书内之功的积累,近些年我更注重书外之功的滋养,有关枯笔、散锋、长线条等表现,便是来自绘画的启悟,所谓书画同源,大家都明白。后来因为喜欢收藏,我每年阅览数以万计的古代书画作品,其中不乏与艺术史相关的名作佳构,更重要的是,为了研究,几乎天天在放大揣摩古代名作的细部。可以说,这些收藏和研究经历,对于提高审美层次、扩展表现理念,以及现阶段的定位乃至将来的发展方向,都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所有的这些手头和眼力的书外之功,其实都是深入挖掘传统养分的补充。我坚定地认为,书内之功的广涉和书外之功的博学,应是真正书画家必备的基本条件

       必须说明的是,少花时间创作,不等于没花心思。技法服从于理念,手腕听从于大脑,没有想法的技法重复,往往自堕俗道而不知




生:如此看来,收藏与研究对于提高审美和扩展理念确实重要,但当代人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

 

康:是的,徒有其形不入古法的大有人在,究其原因,很多人不看原作乃是要害。但回顾艺术史,宋代米芾,元初赵孟頫,明代沈周为核心的吴门书画圈,董其昌为首的松江画派,清四王为支柱的虞山画派,乃至民国的张大千、黄宾虹、徐悲鸿等大家,无不在收藏古书画的经历中提升审美层级。

 

生:古人由“挑夫争道”“公孙大娘舞剑”而悟笔法,您最近时常发些“舞蹈”或“太极”的视频提示我们米书、草书的节奏和美感,这应该也是暗合古人的悟道吧?

 

康:自然界的诸多美感往往都是相会相通的。通过其它事物,领悟到书法的表现和美感,这就是悟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书外之功,就像你说的,古人的悟道为我们作出了启示。在榕溪园,就有诸多百年的古榕盘根和古藤,颇似古篆线条。作为书法家,如果单纯依靠手上功夫,而缺少悟道能力,不可能在品质、韵味取胜,更不可能入臻高境







生:“尽挹西江成玉液,细斟北斗醉万家”。之前读您的学术文章有此感受,观赏您近期书法,也同样如此。您的书法取法宽广,同时兼修书外功夫,融会贯通,不露痕迹,您自刻闲章“会通”应该也在表达这种心境吧?

 

康:我的取法比较杂,在不同阶段,从篆隶书得到雄浑线质和苍厚之气,从行草书得到翻转笔意和纵逸气势,并从碑刻、篆刻的崩裂效果,山水的皴法,得到滋养和启发,我本身的专业又是装潢美术,对于空间处理较为上手。一般而言,率性苍浑的线条,笔法很难到位,而专注于笔法精致,气格上或逊色一筹,如何将不和谐的两极和谐统一,是我95年到北京,视野大为开阔之后,开始思考的问题。多年前篆刻最近又再次翻刻的“文之野之”,即是表达了这个理念。应该说,这是挺而走险的探索,但我一直在努力地拓展两极的宽域。去年创作的一批十尺以上的巨联,探索性比展览的这批作品更强,因为考虑展厅的整体和谐,这次没有展示(见下图)。






生:古人曾言尽广大而致精微,您这批楹联作品,确实将这两极玩到家。

 

康:不得不要承认,很多审美理念和表现能力,不是靠纯粹的技法可以解决的,还得需要其它方面的修养、知识和阅历才能完成。

 

生:书法是黑与白的艺术,在学习书法的时候,我们总是注意黑的处理,如何兼顾到布白?

 

康:关于布白处理,可以借鉴计白当黑的篆刻章法规则。简要的说,即是疏能走马,密不透风。一幅书法是一方大的印章,一方印章是一件小的书法,篆刻和书法的关系最为直接,计白当黑的辩证关系大致如此。



生:对联虽然字数少,看似简单,但有过创作经验的人都知道很难。请您从楹联书法的角度,谈谈创作心得。

 

康:正因为字少,所以每个字的形态,每一笔技法都显露无疑,这就要求创作者必须在有限的字数和空间极尽矛盾变化,展现丰富的技法和审美理念。

        首先,单个字的形态要变得好看,也就是变得有美感,有意思。



        其次,单纯变得好看还不够,还要注意单字的上下和左右之间的变化、和谐,这包括大小、宽窄、长扁、正奇、收放等。



        再者,线条要有质量,仅有形态而缺少线条质量,其品格和表现力必然大打折扣,因此,线条的粗细、墨色的干湿、浓淡,速度的快慢,笔锋的正侧,都将影响线条的质量。






        完成上述的矛盾关系,可算是书法作品,但不能归为佳作。因此,最后一点,佳作必须具备一些出乎意料的线条和形态。







        相对而言,二三点通过后天努力,每个人基本可以达到,而第一点必须具备较强的造型能力,第四点则需要才华的支撑。

        当然,要同时做到这四点很难。



生:您的楹联作品,很好的因应了上述的四个方面。反观当代楹联书法,字字均匀,笔笔平实,殊不知董其昌早就说过:“字如算子,则不如字'。

 

康:我个人的体会,应将对联看作是一件条幅的两行字,这样便可避免字如算子的通病。其间,创作者要锻炼自身的变化能力,但光有变化则容易造成凌乱,因此,还得注意上下和左右之间的呼应、顾盼。 矛盾与和谐是艺术作品的普遍规律,只是看似简单的道理,往往容易被人忽略



生:康老师创作的这批楹联,任由大小,随性开合,但天机盎然,自然成趣,这点是否与天赋相关?

 

康:93年之前,我基本上以篆书、甲骨文的书体参加国展,跟其他人一样,书写前必先数字折痕,偶然的机会看到于右任30年代的五言行书联,大小开合反差巨大,极具冲击力,自此之后,我书写行草书对联,便卡住两头对齐,中间任由大小,放开胆子自由发挥,这个思路一直影响到篆书的表现,只是最近的跨度更大。如“执事必恭若临大事,治国之要如烹小鲜”,“执”字比“小”、“之”大两倍,如果仅此一字,会显得突兀,但因为有了下联的“鲜”字,便显得和谐自然。“良友、好花”上联的“书”和下联的“熏”字的呼应也是同理。当然,这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具体的四点上面已经阐述。

        书法的基础是法度,法度需要经营,但是,经营的线条、形态和相互之间的关系,如果能够呈现自然天趣的状态,便生动耐看。所谓天趣,说白一点,就是小聪明萌生的艺术灵感,并非人力可为,不像法度,通过训练可及。



生:如何挖掘自己的天趣基因?

 

康:其实,每个人都具备天趣的基因,一类人聪颖,通过不断的临写实践和悟道,可自发萌生。可惜的是,多数人在初学阶段,虽然偶尔露出萌芽,却被庸师无视甚至扼杀,如若幸运地遇到伯乐,其萌芽或可激活成为一片林木,但不少人一旦离开伯乐,萌芽逐渐消失殆尽。

 

生:为什么呢?

 

康:一是自身潜力不足,二是没有及时补充养分,更重要的是审美没有提升,眼界没有拓展。可悲的是,这类人往往不自知。

就这个问题,我还想补充几句,有天趣的线条和有才情的作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呈现天趣的审美,往往格局较小,所谓小聪明,小趣味便是,而才情表现则涵盖多方面的修养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生:当今书坛,大多数人参加国展是为了来证明自我价值,很多专事于书法创作或教学的人,线条要么单薄,要么生硬,不知道为什么?

 

康:将书法作为谋生的手段本来无可厚非,但并非天天拿着毛笔,就高人一筹,从专业的角度看,参加国展只是进入书法殿堂而已。必须知道,古代一二流的书法家,并非职业搞书法的,而是在其它领域卓有贡献,将书法当余事,偶有想法,写写记记而已。在2000年之后,我就几乎不再参与所谓的国展了。正因为如此,才多少远离了当代流行的弊病。从某种意义讲,算是回到古人的生活状态。

 

生:您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康:当然。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业,有知己谈心、论道,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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