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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圆真实结局:年老色衰后失宠 ——古代女音乐人的身份与命运

 一林冷月图书馆 2017-03-01

陈圆圆真实结局:年老色衰后失宠

     ——古代女音乐人的身份与命运(2)

             (2017-2-28)

(续昨)白居易曾经在元和年间,陪侍唐宪宗在宫内宴乐上观赏过这支法曲的表演,舞者衣着艳丽,虹裳霞帔,钿璎累累,戴步摇佩珊瑚,如云似梦。舞者跳动时,身上的琳琅珠玉互相碰撞出铿铮声响。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和史思明驻军渔阳郡,骑兵敲响进攻的鼙鼓,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携杨玉环逃离长安,往蜀地奔命。至马嵬坡,军将在败阵中,怒杀杨国忠,胁迫唐明皇诛杀爱妃以除红颜祸端,端正军威,于是西门外三门佛殿的柱梁上不得不挂起三尺白绫,从此世间再无轻歌软舞的杨玉环。

杨玉环冤死马嵬坡之后,唐玄宗的时代便迅速落幕了。白居易《长恨歌》中“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一句诗透彻地道出这种哀痛与悲恨。 

        
                                                               唐代的绘画《宫乐图》

我们可以通过这张唐代的《宫乐图》想像一下杨玉环的模样,此图作者不详,是佚名,图中的琵琶女弹的是五弦直项,这样的琵琶在日本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有一把。

 
                
                                           日本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保存的唐代琵琶

安史之乱使得唐朝一蹶不振,元和十三年,元稹在通州任司马,回望半个世纪之前的风风雨雨,写下玄宗时代连昌宫的兴衰,玄宗登望仙楼望月,杨玉环陪伴在侧,凭栏而立,寒食节后,宫中乐音再起,“夜半月高弦索鸣,贺老琵琶定场屋”。这是“弦索”一词首次出现,它泛指弦乐器。贺老是梨园三百弟子中以琵琶闻名的贺怀智,杨玉环擅琵琶,也亲自在梨园担任教习,贺怀智常与玄宗、玉环、李龟年一起奏乐。

琵琶手法出众的在唐代还有曹纲与裴兴奴,一位善右手运拨,一位则善左手拢捻。曾有一位琵琶手名叫重莲,向曹纲讨教弹奏手法,他于是一边演奏,一边向重莲示范,白居易作诗调侃“谁能截得曹纲手,插向重莲衣袖中?”可见曹纲水平太高,重莲一时半会不能完全领悟,恨不能剁手换一双。

中唐至晚唐,是唐帝国从盛到衰到极衰的时代,无论政治、经济、文化都发生大的转变,贵族文艺开始动摇,民间的新生市民文艺渐渐抬头,艺人从宫里出来,散入民间,不再依附贵族,到处是戏棚。在长安,戏场多集于慈恩寺(现在的大雁塔)、青龙寺、荐福寺(现在的小雁塔)、永寿寺。有一个著名的女艺人刘采春和其夫周季南经常在扬、越一带以家庭戏班的形式演出,是艺人自行组织的商业性班社,是都市发达、商品经济活跃的产物,演出形式从市民意趣出发,深受欢迎。刘采春唱《望夫歌》,闺妇行人莫不泪泣,她的歌词里有“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朝朝江上望,错认几人舡”。这首词的时代比白居易要晚,所以它应该是借鉴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故事,或是可以说明,当时女音乐人嫁商人的情况不鲜见,而结果就和琵琶行里的那位女子一样,寂寞凄凉。 

                        
                                                    白居易《琵琶行》中的琵琶女

白居易《琵琶行》中的琵琶女,很可能就是当年长安城教坊的名伎裴兴奴,她与前面说的曹纲算同门,水平不相上下,是年轻的时候京城教坊的琵琶名手。诗里她自述“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消不知数”,年轻的时候真可谓是风光无限好。然而好景不长,转眼间“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老师兼领导“阿姨”业已亡故,门庭冷落,不得已嫁作商人妇,甚至被抛弃,晚景凄凉可想而知。

从弹奏技巧与所弹乐曲,断定这是位出自京师的琵琶高手,十三岁始学琵琶,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善才是教坊中的音乐教习,从五品,同时代的曹善才,从历史角度考证,应是曹纲的父亲。

江州司马听了琵琶女的讲述,想到自己的人生苦闷,不觉打湿青衫,琵琶女拨弦如拨心。白居易说:“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吗,四弦一声如裂帛。”这是形容她高超的琴艺,四弦一声是扫弦技巧。

唐五代时期,我们可以通过这张《韩熙载夜宴图》了解一下当时家伎的情况。 

                                     
 

一千多年前,这是中书舍人韩熙载的夜宴,在那场夜宴上,给画院待诏顾闳中、周文矩作为绘画素材,向南唐后主李煜表明他并非出仕良材。

“观舞”一节,这个一袭天青色窄袖长袍的舞伎名叫王屋山,韩熙载一生喜乐爱伎,在她随兴跳起《绿腰》舞时,脱去灰黑罩袍,只着黄褐长衫,亲自为爱伎击鼓。王屋山双袖舒放自如,随着鼓点声落,她摆动腰肢,莲花似的小脚轻轻踏着节拍。

“听乐”一节,弹琵琶的是李家明嫡妹、乐伎李姬,众人围听,其乐融融。韩熙载坐在床席上倾听,陪侍他的家伎秦弱兰,也是当时很有名的歌伎,她立在一侧,身后有一架扁鼓。

秦弱兰擅歌,架上的扁鼓和檀板,自古不分家,后人合称“板鼓”。扁鼓状若圆饼,单面覆皮,立架简单,除了画屏背后若隐若现的被褥,它可能是整幅画卷中最不起眼的器物。

到了宋代,声色享乐更甚于唐代,自北宋初期,民间艺人被招进教坊习乐,民间又有固定的娱乐场所瓦舍勾栏,以歌舞演故事的戏曲出现了,说唱艺术盛行。宋人的音乐理念,也较前朝更加自由开放,宋徽宗时期,举国上下皆文艺,瓦舍勾栏的优秀艺人会去宫廷表演,她们凭各自的机缘与才艺进入教坊,给后世留下一出出说不尽的红粉事,如宋徽宗与汴京歌妓李师师、宋理宗与武林歌妓唐安安。

自宋代开始,歌伎逐渐向女性转移,歌唱须是玉人,檀口皓齿冰肤。女性学习音乐的人也越来越多。宋代的歌伎主要分为三类,即官伎(体制内)、家伎和市井伎。官伎是政府出钱蓄养的音乐艺人,属于“体制内”人员,经济生活上是有保障的,当然同时要付出自己的劳动,既要为朝廷官员歌舞助兴,还要随叫随到,否则可能会受处罚。

苏东坡守钱塘,有官伎秀兰天性黠慧,善于应对。湖中有宴会,群伎毕至,唯秀兰不来。遣人去叫她,半天才来,原因是洗洗睡了。席间有官员中意于她,见迟到,很生气,责备她,东坡特地为这位官员做了首词《贺新郎》,才息愤。

宋代官伎还是有身体自由的,朝廷官员虽有招伎侑酒的自由,但是不能“私待枕席”,否则一旦查处就要受到严格处分,这为宋代的女音乐人保留了一些人身尊严。

宋代士大夫蓄养家伎十分普遍,这些家伎也多是色艺惊人,他们在主家,每逢宴饮,则要上场奏乐唱歌助兴,这些歌伎因为才艺俱佳而经常得到士大夫们的垂青,而南宋江湖词人姜夔则因为一曲清词,让范成大把歌女小红送给了他,留下了“小红低唱我吹箫”的文坛佳话。

琵琶词咏,晏几道的“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妙境无人可及。词人在《小山词》自序中说,当初有两位旧友,沈廉叔与陈君宠,家中分别养四位色艺双全的歌女,名为莲、鸿、蘋、云,词人每写成新篇,便分与她们吟唱,不过世事无常,君宠重病卧床,几同废人,廉叔谢世,人寰两隔,歌女们也尽已解散,不知流落何方。

从词中看,与他交好的是擅弹琵琶的小蘋,但时过境迁,“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想起曾经的欢乐缠绵,昨梦前尘,一场虚空罢了。

金元以后,燕乐衰微,词坛消歇,很多音乐人的日子也逐渐沉沦,天涯卖艺,有的沦为倚门卖笑的娼妓,从“伎”到“妓”,一字之别,身价骤降,判若天壤。先秦便有之,《史记·货殖列传》里有一个赵女郑姬,样子美艳,有名琴在手,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奔富贵也。但这只是个别情况,到了金元,伎、妓更趋合一。有才华的妓女中大多数能擅歌舞剧曲之艺,女音乐人的身份不少兼为妓女。

明人谢肇淛《五杂俎》记载:“今时娼妓布满天下,其大都会之地动以千百计,其他穷州僻邑,往往有之,终日倚门献笑,卖淫为活,生计至此亦可怜矣。两京教坊,官收其税,谓之‘脂粉钱’。”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唐宋的教坊乐户在明代有所恢复,虽然官员狎娼被禁,但是缙绅家居不在此列。娼妓生活沉沦,没有以前的艺伎风光,同时还要受到官府的敲诈,收取“脂粉钱”,暗娼盛行。更不幸的是她们的婚姻,元代有了法令明文规定,乐人只能嫁乐人,女音乐人只有两个结局,一是和同行结婚,那么她将来只能和家人一起继续卖艺;二是被士大夫、当官的、富绅以侧室置之,纳为别馆,当偏房。

当偏房的地位是和主子夫人无法比的,比如一个姓李的女孩子,历史上连名字都不曾记载,只叫李奴婢,她曾经被嫁给了一个士族的公子为妾,但是这个人的家族一起来反对,把她休了,有人为她作了一个曲牌《水仙子》,“实心儿辞却莺花阵,谁想香车不甚稳,柳花亭进退无门,夫人是夫人分,奴婢是奴婢身,怎做夫人?”

做了妾,也不一定会安然终老,如果主子男人去世了,她们就不得不重谋生路,有记载的是汪怜怜落发为尼,李真童复为道士,李芝秀复为娼。有一个戏剧史上的重要人物是珠帘秀,她是当仁不让的最佳女演员,杂剧家关汉卿的情人。关汉卿的许多出戏珠帘秀是主演,而且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如《望江亭》、《救风尘》等,但是身份悬殊,她最后嫁给一个道士,在钱塘终老。

明代是昆曲的时代,姑苏名妓陈圆圆在《西厢记》里扮红娘的角色,所以她的性格是俏皮的,体态轻盈,说白便巧,吴三桂降清后,吴梅村作《圆圆曲》,“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如果年轻时的陈圆圆果真是诗人所言的“箜篌妓”,那么她或许是历史上最后一位弹箜篌的绝代佳人。陈圆圆的结局也并不好,年老色衰时,渐渐失宠,最后入道,布衣蔬食,礼佛以毕此生。 

                          
                                          明万历年间刻本《琵琶记》插图

明万历年间刻本《琵琶记》插图里,有一个箜篌乐伎的背影,她静静地站在画面左下角,单手弹奏时,脸却望向别处,似另有心思。顺便说一下题外话,这张图上的箜篌画反了,因为明代箜篌没落,这个作画的人或许没怎么见过它,要么是随意而为。仇英、杜堇仕女画中有弹箜篌的场景,我们看这张仇英的《汉宫春晓图》里的箜篌仕女,画的是正确的。 

                                             仇英的《汉宫春晓图》里的箜篌仕女

清代教坊制度被取消了,家妓、民间乐伎还在,不过多是出卖色身,已不再是传统的职业音乐人了。中国古代女音乐家的历史,从女巫,到优伶、伎乐,再到妓,她们的身份一直在下降,命运也多令人哀叹。(续完)


(苏泓月《古代女音乐人的身份与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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