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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邵琪 来源丨心灵花园nice（ID:nice-1027） 01 教室正中央缺了一个人，我知道那是班长的位置，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觉得这孩子可能又请病假了，青春期嘛，喜欢生病，喜欢请假，喜欢消失几天再出现，从而获得存在感。 几天过去，座位依然空着，我想他这个存在感的获得，是不是真要拿学习成绩做代价？ 我问学生，班长呢？没人回答我，一个个表情古怪。 我知道这个班长在班里，其实并不受欢迎。 犹记得开学初，每当下课铃一响，他就一秒上讲台，传达学校的精神或指示，我便急急忙忙收了教学用具，急急忙忙让出讲台离开教室。 后来慢慢我发现，每当他煞有介事迈上讲台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不耐烦，他每说出一句，下面就响起质疑的声音，他便与那声音对质，于是激起更多声音。 再后来只要他一上台，就成了舌战群儒，再再后来，一下课学生该出去的出去，该趴下的趴下，他无论说什么都成了尴尬的独角戏。 就这样他貌似沉默了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天，下课铃一响，他重又迈上讲台，慷慨激昂了一番，大概意思是他之前如何幼稚，没有做好班长，今后请大家多多包涵之类的话。 下面的学生有的依然一脸不屑，有的一脸呆萌无辜，有的是看热闹的一脸贱笑，我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又急忙离开了教室。 他好像一个演员，很卖力的表演着班长这个角色，而他的观众似乎都很冷漠，没人欣赏他的演技。 他心里想，大概这个角色本身就是一个反派。那么怎样才能把一个反派诠释的深入人心，让观众同情，理解，并认可呢？接下来他花费了一番苦心。 他不再像宣读毛主席语录一样传达学校指示——其实学校本来也没有那么多指示——取而代之的是公然抱怨或咒骂学校制度。 当然所谓制度，并不真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也就是骂骂校长主任，背后戏谑一下老班，调侃一下各科老师。 当然他的措辞和逻辑也并不高明，但长此以往，班风变得诡异，学生一个个以没节操为荣，以正常为耻，并且勾心斗角极不团结。 表现在我的课上就是，无论讲到多么经典的篇章，多么悲情的文人，他们都要恶搞几句，所有的知识都要想“污”了才能感兴趣，课上回答问题也会挑起争端没完没了。 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发了飙。我课讲到一半摔了杯子（铁的），扬言不带这个班了，并跟学校说明这个班的恶劣行径，申请让这个班解散。我放出这样的狠话就回办公室了，这次他们真的吓麻了爪。 过了一会，班长单枪匹马来办公室找我，他很诚恳的给我鞠躬，说我不收回刚才的话他就不起来。 我说我的话肯定不是真的，你先起来，作为班长你要配合我，借此机会把班风整顿一下。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声泪俱下，哽哽咽咽的忏悔他作为一个班长的失职。 那一刻我才认真打量这个孩子，他高高瘦瘦的身体，像刚刚拔节的麦子，小小的头脸还没有长开，放在高高的身体上很不协调。 他内心里对成熟是多么急不可耐，他多想成为一个万众瞩目，万民敬仰的带头大哥，他多想拥有传说中强大的气场，他甚至想到那首先需要放低自我来取悦他人，他想到这个，是超出那个年龄的世故吗？ 第二天我照常去教室，纪律好的让我不自然，这是一场心理战术，我是时候揭开他们表面的轻狂，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内心有多虚弱，有多迷茫，让他们低头落泪，之后再擦干眼泪，用谦逊的眼光看着我，等待我为他们指明方向。 我做的很成功，他们每个人都觉醒了。我趁机让他们写一封信给我，写下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看看自己一路是怎样走来，将来又要走到哪去。他们写的比任何一次作业都用心，我知道那是他们与自我灵魂的深深对话。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放学期间我走在拥挤昏暗的楼梯过道，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对身边的人说—— 在今天的语文课上你有没有想笑？他们都低头哭的时候我突然想笑啊，怎么办？ ——哈哈哈哈。他身边传来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哈。他应和着那笑声笑得近乎谄媚。 他就是班长。我听得真切。 他身边是班上那个刺头。我也听得真切。 他在用这种方式讨好他，靠近他。 那一刻我浑身像浇了冰桶，不寒而栗。在办公室里那一刻我几乎相信了他的眼泪。原来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我从此戒备这个孩子，而他依然卖力表演，每节课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说肯定句时他就点头，我说疑问句时他就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像捧哏一样接我的话茬： “是的”， “明白”， “哦，原来是这样啊。” 自习课上，他时不时拿陌生难懂的古文来问我。还有一节课，轮到他上黑板默写诗句，故意将“明星荧荧”写成“明星盈盈”，据说盈盈是他喜欢的女生，他用这种方式哗众取宠，我对此采取了冷处理。 接下来那次考试，班里的成绩取得了大幅度提升，唯有他名次一落千丈。之后班里的学生更不买他账了，那个叫盈盈的女生转到别的班去了。 再后来，就是他几天没来上学。 02 班长呢？我再一次问学生。 课后跟我亲近的女生偷偷告诉我，班上那个刺头找好了社会上的混混要打班长，原因是据刺头身边的几个小弟调查，班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班里所有人的秘密都告诉了班主任。 “是这个原因没来上学吗？那到底打了没有？” “不知道具体情况。” 后来我又问班主任，班主任说他转学走了。 我回到办公室，在每个人写给我的信中，找到他的那封，之前因为种种，我也没把他信里的内容当真，如今我重又细读了一遍。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作为一个孩子，可恶了一点，毕竟还算不上可恨。说到底，我愿意相信他的无助是真实的，我愿意相信他对我的信任是真诚的。 而我，终究欠他一个回答。 03 我想起我上高中的时候的班长。 名字叫亮。 1米90的东北大小伙，180斤的壮汉。 据说他打架很猛，但三年来没人看他打过架，只见过他打球的样子，让人热血沸腾。 他懂得事情多，是非分得清，学校的哪些管理不尽人意，他联合各班班长去找领导谈，之后的确就解决了问题。 他跟各科老师处得很好，老师们都把他当做可以信赖的大人，交代他的事情肯定办得很好。遇到联欢之类的活动，他置办物品，安排流程，把每一个学生的需求都考虑到位。 他平时跟男男女女都打成一片，嘻嘻哈哈没有心机，男生当他是好哥们，女生当他是男闺蜜。 他跟每个人交心相处，真心实意护着每个人，但如果他批评到谁头上，那个人会真心为自己的过错感到懊悔。 他家境普通，他先天唇裂。而我们那时谁都没关注到这些，我们所有穷的富的，丑的帅的，学习好的坏的，全都拥护他。 他没有谈过女朋友，没有喜欢的女生，但我想，他后来一定会遇到一个真诚大气的好女人。 有关高中的回忆里，他像个太阳，温暖了一场青春。那时候还没有气场这个词。我们只知道他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人格魅力。 我在他身上总结了几个特质，来回答那孩子的问题。 要成为一个气场强大，真正有人格魅力的人—— 首先三观要正， 无论在学校小江湖，还是复杂混乱的社会里，要始终坚定的明白什么是向上，什么是堕落。据我多年观察，三观正的男孩女孩，运气都不会差。 其次要勇敢，有魄力，有底气。 既然自己有成熟健全的三观，那么对待一些事情，处理一些情况的时候，就会有鲜明的态度。 第三，要有意识的让自己成为一个阳光的人。 无论出身如何，无论经历过什么，即使童年留有阴影，即使身体带有缺陷，你也要知道，不幸永远只是弱者躲避成长的借口，真正的救赎在自己意念里，当你决定走出来的时候，过去的苦难就是你成功后的谈资。 第四，找到自我比取悦世界更重要。 这一点对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人都受用，当人们提到你的时候，是否只是一个死板的身份，或者只是一个苍白的名字？ 哲学家说，人就是他所吃的东西，我觉得人就是他所读过的书，人就是他所了解的世界，人就是他所从事的事业。 当你用心的活着，你经历的一切就成就了你的自我，个性，气质，学问，原则，信念，如果没有这些内在的资质，那无论多么用心的迎合，也只能让自己更卑微。 第五，是本性的率真和诚实。 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保留一颗真心，无论身负多少种复杂的角色，都要用真我的性情来演绎，否则失了真我，就失了快乐。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遗憾的是，我的这些话，那个孩子看不见，我不知道他转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他最终能长成什么样的大人。 感谢每一位读者有耐心看完这个冗长的故事，不知能否带给大家些许收获。 真愿每一个软弱的心灵，都能找到支撑。 在生活里，如果你也遇到那样走到无力的孩子，请为他指一指路。
作者：邵琪,一个体制内的教书人，体制外的写作者，一个兼职心理师。一个会讲故事的树洞。用文字历经人性，解读成长。用爱寻找救赎，治愈心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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