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大嘴读史
原文:
景泰三年,指挥卢忠告变,事连南宫。帝杀中官阮浪,犹穷治不已,外议汹汹。忠一日屏人请筮,寅叱之曰:“是兆大凶,死不足赎。”忠惧而徉狂,事得不竟。已而忠果伏诛。
——《明史·方伎传·仝寅传》
译文:
景泰三年(1452年),锦衣卫指挥卢忠告发宫变,事情牵连到南宫的太上皇。景泰帝杀太监阮浪,还不断追查,外界议论纷纷。有一天,卢忠秘密请仝寅来占卦,仝寅责骂说:“这个兆头大凶,死也无法赎清。”卢忠很害怕装疯卖傻,竟因此得以逃脱。但最后还是被处死。
1
一个孤独无助、悔恨无奈的前皇帝,一个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现皇帝,两个忠心耿耿、老实巴交的傻太监,一个造谣生事、渴望升官的坏特务。
五个人,被一把镀金的破刀牵扯到了一起,留下了明朝景泰年间著名的“金刀案”。
2
出场人员及人物关系。
前皇帝:朱祁镇,明英宗。
现皇帝:朱祁钰,明代宗,明英宗的弟弟。
傻太监甲:阮浪,太监,负责服侍明英宗。
傻太监乙:王瑶,太监,阮浪的朋友。
坏特务:卢忠,锦衣卫指挥、王瑶的朋友。
3
“土木堡之变”以后,明朝军队全军覆没,明英宗朱祁镇被俘虏,成了瓦剌人手里待价而沽的人质。
“京师保卫战”以后,明代宗朱祁钰登基,北京城铜墙铁壁,蒙古人悻悻而去。
不久,瓦剌人看到从明英宗这个人质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无条件释放了明英宗。
人质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只有傻子才会把已经到手的皇位拱手相送,朱祁钰不是傻子,而回来的又是自己的哥哥,下杀手也不合适。那么,当成吉祥物供着吧!
于是,朱祁镇升级成了太上皇,搬进南宫。
和在瓦剌人那里做人质一样,没有自由。
4
弟弟担心哥哥东山再起,全方位监视是必须的。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被软禁的朱祁镇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说衣食无忧,但整日无所事事,还毫无隐私地到处被人监视。
两年多过去了。
弟弟朱祁钰坐稳了皇位,景泰三年五月,朱祁钰废掉了自己的侄子太子,改立自己的儿子,未来可以顶替自己的职位。
哥哥朱祁镇在南宫晒晒太阳、数数蚂蚁,也习惯了闲出鸟来的生活。
看上去,一切就这样了。
5
七月的一天,闲来无事的朱祁镇和身边的太监阮浪拉起了家常。
按理说,这个老实巴交的太监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和上级领导交谈的技巧,混了那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少监,朱祁镇是看不上眼的。
但是,实在是连可以聊天的人也没有啊。
一番诚挚友好的交流之后(其实基本上是朱祁镇在说),龙颜大悦,朱祁镇一高兴,从身边不多的好东西里挑了两样赏给了阮浪。
这两样东西是:一个金绣袋和一把金刀。
说是金刀,其实也就是镀金的而已。
谁也没想到,这两样东西给阮浪带来了杀身之祸。
6
阮浪得了太上皇的赏赐,却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风险,不但如此,居然还把这两样东西转赠给了自己的朋友——同样是个太监小头目的王瑶。
怪不得阮浪的升迁之路不顺畅,没脑子啊!
阮浪是个傻子,他的朋友王瑶一样是个傻子。
王瑶在和朋友卢忠喝酒的时候,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显摆。卢忠是什么人?锦衣卫头子,是个特务啊!
卢忠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他的特务本能立刻告诉他,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升官发财,为时不远矣。
7
卢忠故意灌醉了王瑶,拿走了两件已经被称为“证据”的东西。
卢忠编了一个瞎话:住在南宫的太上皇朱祁镇阴谋复位,通过阮浪、王瑶外出联络,这金刀和金绣袋就是信物。
本来就唯恐监视不密的弟弟皇帝朱祁钰大怒,迅速出手,逮捕了阮浪和王瑶。
朱祁钰的内心深处很希望能牵连出朱祁镇,这样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置哥哥于死地,如此,皇位问题彻底解决,自己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但严刑拷打之下,阮浪和王瑶都很有骨气,一口咬定金刀只是太上皇给的一件礼物,没有所谓复辟的阴谋。
朱祁钰仍然不抛弃不放弃,继续追查。
8
首先害怕的是卢忠。
卢忠本来只是想胡说八道一番,赚个帽子,混些银子,现在事情搞大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卢忠秘密找了个算命的瞎子,将内情和盘托出,让瞎子给算上一卦,看看怎么脱身。
这个名叫仝寅的瞎子听完卢忠的叙述,很是生气,送给卢忠八个字:“是兆大凶,死不足赎。”然后,赶走了卢忠。
卢忠越想越害怕,开始装疯卖傻。
大臣们对朱祁钰说,现在主要证人成了疯子,疯子的话不能作为证据采信,这金刀案就到此为止吧。
于是,王瑶被凌迟,阮浪死在狱中,而装疯卖傻的卢忠则被扔进了大牢。
金刀案就这么糊里糊涂收场。
9
几年之后,英宗复辟。
阮浪和王瑶二人得到了追封,而卢忠再装疯也无法自救,被凌迟处死。
算命瞎子的话果然应验了。
10
明朝历史上,有不少疑案,金刀案只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案子和其他案子一样疑点重重。
朱祁镇为什么要拿金刀作为赏赐的东西?阮浪怎么说也在宫里混了几十年,难道看不出其中的风险?阮浪又为什么会把金刀转赠给王瑶?而王瑶又为什么会拿出来显摆?
这些都不符合一般的逻辑。
有一种说法,这并不是什么冤假错案,这金刀确实是朱祁镇向瓦剌人求救借兵的信物。
联系到“土木堡之变”也可以说成是皇帝和太监联手对付文官的一次失误。
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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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不管是什么,两个太监在严刑拷打之下,没有屈打成招,没有胡乱咬人,实在很不容易,值得点赞。
谁说太监都是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