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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果然很有料》-99 【金刀案之谜】 朱祁镇被送到南内疗养后，除了被禁止在宫内自由走动，总体来说日子还算过得去，直到冒出了一桩“金刀案”。 “金刀案”过程不复杂，派到南宫监视和服侍朱祁镇的是一群宦官，其中有个叫阮浪的老宦官。一天，朱祁镇把自己使用过的一把金刀和一个金绣袋（都是镀金）送给了阮浪，阮浪又转送给了他朋友皇城使王瑶。 王瑶接手刀袋后又向他的朋友卢忠展示，卢忠是个锦衣卫，出于职业敏感性，他意识到这刀和袋都不是寻常物品。于是把王瑶灌醉后偷走了刀袋，报告给太监高平，高平向朱祁钰密报，太上皇用金刀和绣袋收买人心，有阴谋复辟的意思。 “金刀案”案发，阮浪和王瑶被下狱拷打，但并没有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两人最后都被处决。 此案过后，朱祁钰把对哥哥的戒备等级大大提高。不仅派锦衣卫日夜严密监视，还把大门上锁灌铅，送给太上皇的食物，只能从门上的小洞递进去。 为了防备有人越过高墙与太上皇联系，他还下令把南宫的树木全部砍掉，剥夺了朱祁镇夏天在院子里乘凉的条件。 从表面证据来看，金刀案是朱祁钰捕风捉影，没事找事，把哥哥的生存条件一降再降，真是太过分了！ 可是，这桩案件的关键在于，朱祁镇送袋、刀给阮浪，到底是几个意思？
阮浪在诏狱遭受严刑折磨，也没有供出只言片语，后来《明史》里只能这样记录：英宗居南宫，浪入侍，赐镀金绣袋及镀金刀。 这样来看，阮浪两人并没有和太上皇阴谋复辟的动机。 但是我们简单推理一下，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朱祁镇是大明身份最敏感的人，阮浪很清楚这点。这位老宦官在永乐年间就已入宫，经历过朱高煦的夺嫡之争和朱祁钰即位后清算王振的行动，是见识过残酷政治斗争的人。 阮浪也不是个铁憨憨，他时任御用监少监，说明他也是个有点文化的宦官。 如果说阮浪只是收了朱祁镇的刀袋自己把玩，那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竟然如此大方把御用之物送给了王瑶。 领导送的贵重物品，随便就转手送人，这合适吗？而且这位领导还是身份敏感的太上皇！阮浪本来就是被派去监视兼服侍朱祁镇的，他这是得有多大的胆子！ 更想不到的是，王瑶竟然也大大咧咧收下了，这得是有多大心啊。 这把刀不是普通刀，在记载中是“异常制”，估计上面刻着皇家标识，才会被卢忠一眼看出是御用之物。 王瑶的身份要比阮浪更为重要，他时任皇城使，负责宫门出入和启闭等事，并负有侦察、保卫等任务，是事关皇宫安全的一个官职。 一个是宦官，一个是外臣，阮浪为啥不送别人，偏偏送给王瑶？ 这么几个疑点结合起来看，朱祁镇真的是无辜的吗？ 我认为不是。 那为啥阮浪、王瑶在狱中死也不肯承认与朱祁镇勾结呢？这也不难解释，谋逆这种超级重罪，不管承认与否，他们都难逃一死，区别是不承认只会自己死，承认了家人也会受株连。 从朱祁钰最后的判决（凌迟）来看，他认定阮浪、王瑶犯的是谋逆罪，但由于两人并没有承认，所以没有株连到他们家人，同时也保住了朱祁镇。 这个判决只能说是正常操作，毕竟朱祁钰是皇帝，要是真想弄死太上皇，即便没有口供也不是不能操作，搞个失足落水、患病暴毙，都是很简单的事。 真的是很过分啊，一桩可以大做文章的谋逆大案，在朱祁钰手里办得虎头蛇尾。要是落到他爸爸朱瞻基手里，不把朱祁镇和儿子们都杀光，那都是客气了。 再从朱祁镇的角度看，联系到金刀案发生的时间点，也不能说他没有谋逆的动机。 因为在景泰三年，发生了一件对他极其不利的事。
【易储风波】 坐稳了帝位，朱祁钰在满足之余，有件事始终在困扰着他，那就是当初与孙太后的那个政治交换。 孙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大明江山依然属于朱祁镇和他子孙。朱祁钰当上了皇帝，也只不过是代理执政而已，最后还是要交还给哥哥那一支的。 在土木堡之变刚发生时，只是郕王的朱祁钰没办法与孙太后掰手腕。可是当他坐稳了帝位，就开始对这个交换越来越不满。 他想的已不仅仅是自己，而要自己儿子，儿子的儿子也都当上皇帝。 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废掉侄儿朱见深，立亲儿子朱见济为太子。 朱祁钰也知道，废立太子有违契约精神，为此他先向身边的太监金英试探口风，说：“七月初二，是东宫太子的生日”。 金英立刻回答：“东宫生日是十一月初二日。” 前者是朱祁钰之子朱见济的生日，后者是太子朱见深的生日。朱祁钰揣着明白装糊涂，讨了个老大没趣。 初步试探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朱祁钰隐忍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不断试探大臣。还花老本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来给内阁成员发双倍俸禄。 但仍然没有几个人支持他，在正统性这种事上，明朝大臣们是出了名的死硬，他们宁愿少拿钱，甚至挨骂，挨打，也要维护心中的道。 面对朝野上下一边倒的反对，朱祁钰怒了，他终于决定撕毁协议，无论如何也要办成这件事。 在皇权高度集中的明朝，当一个皇帝下定决心，想要在朝堂上达成一个决议时，只要他不在乎大家的议论和身后的评价，那他就真的能做到。 在这件事上，朱祁钰决定不要脸了，甚至连他的汪皇后（非朱见济生母），也因极力反对丈夫的做法，触怒了景泰帝，竟被废掉后位，打入冷宫。 朱祁钰宣布，反对无效，我就是要干，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除了集体自杀，大臣们还真不能怎么样。但就算自杀也改变不了结果，大臣们终于沉默下来，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朱见深的太子位置保不住了。
景泰三年（1452年）五月初二，朱祁钰废掉了侄子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改封沂王，立自己四岁的独子朱见济为太子。 在易储这件事上，头号重臣于谦也沉默了。他拒绝了朱祁钰的双倍薪水，但在皇上死皮赖脸不讲道理的时候，于谦洪亮的嗓门并没有再次响起，他和众人一样，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既成事实。 当然，于谦就算据死力争，景泰帝也不可能收回成命。但无论如何，于谦没有带头发出声音，多少有点未抗争就服软的意思。 这件事，是他一生中唯一一件不太圆满的事。 表面看，金刀案和换太子没什么关系，但看一看它们发生的时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景泰三年，易储事件发生；第二年，金刀案发生。 再把整件事的细节联系到一起：儿子被废——朱祁镇无缘无故赠御用物品——阮浪莫名其妙转送他人——这个人偏偏是皇城使王瑶。 把它推理为：朱祁镇在南宫安安稳稳呆了三年，情绪一直很稳定。可听说儿子被换掉后，他就开始不淡定了，想自己导演一出夺门之变——在逻辑和证据链上是可以成立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我没办法肯定，因为后来发生的事，让众多史料中这件事留下的线索有限。没说朱祁镇是导演，也没说他是无辜的。 总之，后来朱祁镇果然复辟了，他的判决是将卢忠和高平凌迟，追赠阮浪太监职位。 从金刀案后朱祁钰采取的一些措施来看，这位南宫囚徒似乎是遭到了虐待。但是从许多方面都能看出，太上皇的日子并不差。 再说明一下，南宫不只是一幢房子，它与东宫等类似，是个建筑群的概念，黑瓦殿只是它的主体建筑。 南宫的规制与大内其他宫殿一样，是按照南京皇宫的标准建设的，甚至更加高大壮丽（宫殿门阙规制悉如南京，而高敞壮丽过之）。南宫原先是 “皇太孙宫”（复于皇城东南建皇太孙宫），后来明朝皇帝还隔三差五的过去住住，面积比现在大多数小区只大不小。 到了嘉靖年间万寿宫失火时，内阁首辅严嵩还请嘉靖皇帝暂时移驾到南宫居住，虽然被拒绝了，也能说明南宫的居住条件还是不错的。
南宫的树被砍光了，不影响朱祁镇的其他业余生活，《明英宗实录》里记载了朱祁镇复辟后的自述——当时在南宫时每天弹弹琴、写写书，日子悠闲得很。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朱祁镇的婚姻生活，这位南宫的囚徒，在被软禁期间竟然和妃子们连生了十个娃娃，存活下来的也有七个。 确实，金刀案后，朱祁钰加强了对太上皇的限制，他没有去看过哥哥，群臣想要朝见太上皇就更加不可能了。不过也谈不上虐待，除了加强一些安保措施，朱祁钰并没有过多关注太上皇，甚至没有禁止孙太后与朱祁镇保持联系。 种种迹象表示，除了失去行动自由，太上皇在南宫的生活是比较丰富多彩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七年。 或许有人觉得朱祁钰很过分，可是我觉得，这都是朱祁镇自找的。这是他宠信宦官的代价，他要为二十多万大军的死伤和数十位文武大臣的死难负责。王振已经死了，留下朱祁镇活着反省反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还活着。 相反，朱祁钰对哥哥谈不上多优待，但绝对算得上仁慈。七年时间，他只要随便说句话，就能让朱祁镇不明不白地死去，死得悄无声息。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这说明，朱祁钰心里还是顾着那么一点兄弟之情。 =未完待续= 本文节选自小院正在写的新书《明朝果然很有料》，先放到公众号〖小院之观〗上以连载的形式与大家探讨，欢迎斧正，在页面底部#明朝果然很有料 中能查看已发布章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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