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建盏“曜变”釉定义辨析 文/建盏君 建盏中的名贵釉色有兔毫、油滴、曜变。前二者的定义都很清楚，兔毫为线，油滴为点，二者兼有称金缕鹧鸪斑。 而曜变的判定看起来有些复杂。 目前公认的宋代曜变全品仅有三只，均藏于日本相关机构，且被定为国宝。中国仅在杭州出土残件。日方称其烧制原理为”陶瓷史上最大不解之谜之一“。许多陶艺家致力于破解此谜题。也有很多人好奇除了这三件半曜变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未发现的宋代曜变。 2016年12月20日，日本东京电视台的一档鉴定节目中，号称发现“第四只曜变”，甚至连传承都说得头头是道。 当时就有朋友把新闻发给我询问。我一看，这完全一眼假的东西，就简单回答这个盏不是真曜变，但彼时没想发文详谈，因为觉得这也太明显了，日本也有很多研究曜变的专家，不会让一个娱乐节目误导人。 ▼图0-1，所谓“新发现曜变”新闻截图 可是之后有日本朋友在交流时表示，这期节目在日本产生一定影响。东京电视台在宣传节目的时候采用“节目开办以来，最大发现”的字眼，且节目邀请的鉴定人员对此盏大加称赞、肯定，称其为真品。有些不太熟悉曜变的观众就相信了。 当时许多日本陶瓷学者看到节目之后就立刻指出这根本不是与国宝曜变相似的“第四只曜变”，而是赝品，并认为东京电视台应该对轻率下结论的后果负责。而电视台尚未作出回应。 ▼图0-2，这只所谓“曜变”的真假争议相关新闻 然而这其实没什么好争议的，该盏就是现代烧的一只工艺品。所谓“第四只曜变”属于无稽之谈。如果东京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能多做些功课，就不会让这种乌龙在大型媒体上出现。 看到这里有朋友会问，你凭什么从一张图就能判断不是真的宋代曜变呢？杭州出土的残件，凭什么就能被认为符合曜变标准呢？ 这就要从“曜变”的判定依据说起。 怎样的盏才能称为真正的（与三只国宝曜变同类）“曜变”盏？归纳来说有七点。 曜变的斑纹乍看上去与油滴、兔毫迥异，但并非毫无关联。 曜变最为直观的两个特征是它的光晕和斑核。 斑核看上去像“空心的油滴”，油滴是斑点内有色彩，斑点外全黑，而曜变则相反，斑点外包围着色彩，斑点内则无彩。故此称为“斑核”。 而且曜变的斑核并非油滴斑那种均匀分散的状态，而是会有几个大小不同的斑核聚成一群的趋势。不同的曜变盏，聚落趋势会有差别。 藤田美术馆所藏曜变盏与静嘉堂藏曜变盏的聚落趋势就有程度之别，后者的聚落比前者更为明显。 ▼如图1-1，左图为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曜变建盏（下文简称静嘉堂藏曜变盏），聚落很明显，可以直接分成几个区块； 右图为藤田美术馆藏曜变建盏（下文简称藤田藏曜变盏），看似不易直接分区，但分布有疏有密，且疏密位置随机，依然有群落感，只是群落范围稍大些。而图1-2的油滴斑纹则是均匀分散的状态，没有任何群落。 ▼图1-2，日本馆藏宋代油滴盏 第一点中提到，曜变盏的斑核外必然包围着彩色光晕。这个光晕的色彩不是死板的、固定的，而是会随着光照角度的改变，变幻出不同的辉彩。如静嘉堂辉彩为蓝、紫、黄等，藤田辉彩为蓝、蓝绿、紫等。 在自然光与室内光下观察，也会有不同感觉。 曜变的神奇吸引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这变幻莫测的辉彩。 ▼如图2-1，日本NHK电视台拍摄的曜变纪录片中，藤田藏曜变盏在光线下转动的表现（在自然光下观看更佳） ▼图2-2，左图为展馆内普通荧光灯下的藤田藏曜变盏，右图为摄影棚内专业布光下的藤田藏曜变盏。体现出不同光线下的色彩变化。 三、部分光晕会带有兔毫状线条 前文说过，曜变并非孤立与兔毫、油滴之外，而是有一定关联。如果一位工艺师烧不好油滴、兔毫，必然也烧不好曜变。 从藤田、静嘉堂所藏曜变盏细节观察可看出，它们的光晕并非完全连续的一片，而是有些线条的，看着像“兔毫状的彩光”。 ▼图3，强光下的藤田美术馆藏曜变细节，放大后可看部分光晕是带有毫纹的，也有光照后的晶莹感。静嘉堂藏曜变、杭州出土的曜变残件从细节看也有类似特征。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近年日本已经将国宝曜变进行化学分析，从科学角度证明，国宝曜变是一次上釉，一次烧成，且不含任何有害重金属，其多变的辉彩，是安全无毒，且自然形成的！ 铁系结晶釉形成的自然窑变斑纹，是建盏作为黑釉瓷之翘楚力压群雄、独步天下之本。 兔毫、油滴都是铁系结晶釉的杰作，是一次上釉、一次烧成，曜变当然也是这样。 因此要是有一只盏想证明自己是曜变，就得先过这一关。 文章开始时提到的那只“伪曜变”盏（图0-1），斑纹无过渡。且不会随光线变化有不同辉彩。明显的二次上釉，而且这类产品烧制难度很低，想要多少个都能烧出来。 要在一次上釉一次烧成的前提下烧出曜变，对气氛等因素要求极高，在宋代成品率是十万中无一的。观曜变存世数量即可得知。如果曜变盏是二次上釉，想烧多少就能烧多少的产品，那还会这么珍贵吗？ 东京电视台鉴定的那只盏（图0-1），如果以一只黑釉瓷工艺品，或者人工装饰建盏的身份出现，那二次、三次、多次上釉，都是可以的。但如果要以曜变建盏的身份出现，就必须是一次上釉、一次烧成。 而节目中鉴定员认为它是“第四只曜变”，完全错误。如果他多出去逛逛，会发现这种盏根本不止“第四只”，而是有成千上万只。还能源源不断生产。 五、铁胎、高温烧成 曾有段时间，因建窑遗址未出土类似标本，有人怀疑曜变是否是建窑烧制。其实根据胎骨特征就能判断，曜变出自他窑的可能性极低。 后来经过鉴定，国宝曜变盏确定为宋代建窑烧制的作品。 而宋代建盏都需要符合铁胎、高温烧成（1300°左右甚至更高）两个条件，曜变亦然。（温度低的生烧品属于次品，不算在内） 如果有人拿低温彩瓷或非铁胎的瓷器跟你说这是“曜变”，也属于在唬人。 六、干口极少，口沿润泽有金属质感 曜变盏属于在极致的气氛下烧成的产物，干口都窄而润，且光照下有金属光泽，整只盏玻化都很好。 ▼图4，静嘉堂藏曜变盏，光照下口沿金属光泽很明显。 曜变盏不但干口极少，玻化佳，且斑核形态也保持得近圆形，少有拉长的状况。 从多方面特征来看，曜变盏在入窑前，定然胎釉用料都极为讲究，入窑后，需要极好的氛围、极为恰当的时机才能烧出。 它在艺术风格上，不仅兼具点、线、面的多重几何美感，更在此基础上升华出神秘多变的辉彩。吸引各国陶艺师为破解曜变烧制之谜付出心血。 以上就是曜变的判定依据。最关键的在于斑核、彩色光晕和一次上釉一次烧成。 如果一只宋代标本达不到以上标准，显然不能归入“曜变”这一级别（并不是带彩就是曜变）。 如果一只现代复原曜变达不到以上标准，显然它仿的方向是偏离真正的曜变本身的。方向错了，还能算同一类产品吗？ 新烧兔毫、油滴能被专家分析研究后肯定为“神形均与宋代兔毫油滴一致”，烧制技艺被认定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因为与宋代的油滴兔毫方向一致，没有偏离。即使不同师傅的技艺有高下，烧出的品质有高低，但本质上，是符合兔毫、油滴定义的。 如果方向错了，根本不是铁系结晶釉自然形成的斑纹，那不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兔毫、油滴。曜变同理。 希望本文读者下次再遇到号称“曜变”的产品时，可以马上辨别出其含金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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