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残缺背后, 都是一个故事。 ``` 金缮尽美 黑色碗盏上曲折的金线, 像划破夜空的闪电, 妩媚勾魂; 青绿杯碟上延伸的裂纹, 如肆意生长的树枝, 优雅盎然。 当看着破碎不堪的器物, 在邓彬手中被成功抢救后, 人们总会久久惊艳于, 这种“无常之美”。 重拾破碎而不失尊严, 抚平伤痛却有新欢喜。 从无瑕的器物, 到一地破碎, 再于废墟中涅槃重生, 仿若,这才是一个器物, 完美的成长之路。 修复前vs修复后 邓彬从来没有给自己, 定位成一个传统匠人。 他年轻的时候, 迷摇滚、画版画, 喜欢西方奔放艺术, 不爱看中国含蓄的古典。 读书时选的专业是版画, 又得过几个全国级版画大奖,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理所当然的沉浸在当代艺术领域。 后来因为版画的技法太过熟练, 他想给自己制造一点“障碍”。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 接触到了古家具修复。 在用大漆修复木制家具的过程中, 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 布满金线的龙泉窑花瓶。 就此和金缮, 结下了不解之缘。 金缮,即“以金修缮”, 用大漆作为粘合剂和塑型剂, 把破损的器物重组完整, 再将金粉或金箔贴于表面, 把残缺的部分突出, 但不突兀, 甚至达到了原物没有的艺术境界。 金缮技艺是中国漆艺流入日本后, 与日本“侘寂”美学融合, 形成的一种修复技艺, 本质上是漆艺的范畴。 它的出现, 基于日本人对残缺的崇拜, 用最贵重的物质修补残缺, 旨在传达一种特别的心态: 当面对残缺时, 不掩盖,不做作, 坦然接受,精心修缮。 但金缮并不是, 简单的修复技艺, 它是基于残缺的二次创作。 是从废墟中, 将美引诱出来, 绽放出生命的热情。 修复前vs修复后 就是这样一种文化和哲学理念, 让刚接触到金缮的邓彬一见倾心。 可惜当时在国内, 并未听说有国人会这门手艺, 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学。 他从一部日本手工艺纪录片里, 找到金缮的工艺手法, 再在网上寻找到具体的工艺步骤, 之后全凭自己揣摩, 一步步试验。 好在已有7年修复古家具经验, 和版画设计的审美品位, 加上参考大量图片信息, 金缮技术在他手中才日臻成熟。 然而这门技术, 依旧给邓彬吃了不少苦头。 最严重的是大漆过敏。 漆树树汁是皮肤过敏的根源, 即使不通过皮肤直接接触, 呼吸,毛孔等也是传播的途径, 会“咬”人的大漆, 把他的皮肤“咬”得伤痕累累。 长达三年的犹豫, 即使反复发作, 红肿,发痒, 邓彬最终还是认定要 “把这条路蹚过去”。 他用坚持打败了磨人的大漆, 一颗心扑进了金缮, 在磨磨打打中开始了修复之路。 把胶料和大漆按一定比例调和, 在破裂之处进行拼接黏合, 如果器物的缺口比较大, 就用打磨好的木胎填补, 再涂抹上大漆, 让木瓷相合, 最后再重复打磨平整。 修补时的线条, 要做到流畅且具有饱满度, 动作的快慢,轻重, 需要有一双不偏不倚的手, 准确精炼,不得踟躇, 为了达到这样的熟练, 只有不停地练习。 拼接填补完成之后, 把器物放于一处阴干, 湿度必须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如果不足, 需得人工喷湿。 最后一步就是贴金,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金胶漆将干未干, 是最好的时机。 多一分钟, 金粉就会消失, 少一分钟, 金粉无法附着。 为了掌握好这个时间, 邓彬细细地做了记录, 一页页纸上满满的数字, 保证过程不出错, 然后用竹镊子, 将金粉小心贴上。 无数个日夜的探索和守候, 千百次的失败与重新开始, 终不负所望。 这些残缺的器物, 在他手中拾回了生命, 甚至重放异彩, 比原先的样子, 更具艺术韵味。 每次的修复过程, 少则一个月, 多则半年。 这期间, 也是与器物的一次对话, 认真地审视过去, 更好地面对将来。 每一次成功修缮后, 邓彬都把心得体会发到微博, 并且附上照片, 没想到引起了很多人的欣赏。 曾经打碎的心爱之物不舍得扔, 终于有人可以让它们重生, 源源不断的生意朝他走来。 甚至有人因为喜欢金缮, 特意新买来贵重瓷器, 然后打碎,让他修复。 他办公桌的下侧, 时常堆放着数十件未拆快递, 里面都是人们寄来的 需要修复的物件。 每一件残缺背后, 都是一段珍贵的故事。 因此,尽管市值不同, 邓彬却从不有所偏颇, “比起修复器物, 更重要的是修复人心。 如果它对主人的意义特殊, 那它就是无价之宝。” 从2013年至今, 不过三四年时间, 邓彬已经成功修复了2000多件器物。 他也被称为, “中国金缮第一人。” 流云过屋上, 落叶在书间。 依然带着文青气质的邓彬, 却从来不把那些称呼当回事, 他只愿未来, 继续耐得住浮躁, 在手艺之道上, 走的更远。 因一直是自行探索学习, 邓彬从未对作品, 有过太多限制。 除去瓷器与玉器, 紫砂、琥珀、玛瑙等, 都是他修复的对象。 从书法到园林建筑, 生活中的美学, 也常常被他应用到金缮中。 蒜汁,蛋清,甚至蚕丝, 皆可以是他用来修复的工具。 十八般武艺全施, 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把器物修好修美。 用宽松的观念, 做精致的手艺, 是邓彬在日本人身上看到的态度。 “日本人, 会在手艺的精致上下极大功夫, 而中国则是, 文化观念很精致, 做的时候很松弛。” 或许这就是我们当今, 传统式微的原因, 大张旗鼓喊行动, 冷冷清清做保护。 有7000年历史的漆艺文化, 就这样被我们丢在一旁, 无人观顾。 而在日本, 漆艺艺术从唐代传入后, 就风靡全国, 日本人对于漆艺的保护和热爱, 绝不亚于中国人对于陶瓷。 Japan的原始翻译, 就是漆艺的意思。 好在漆艺现今又重回我们的视野, 许多想要跟邓彬学习的人, 都是年轻人。 然而漆艺只是一个缩影, 更多手艺还在阴暗的破房子里, 等待重生。 时代发展,技术发展, 但还有很多东西, 是再高的科技也无法取代的, 总需要有些人, 守护这些活化石。 其实金缮修复的美学, 就给我们了一种很好的启示: 用最好的形式弥补过去, 坦然接受不完美, 方能成就未来的完美。 来源:视觉艺术欣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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