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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山地里藏着一个小江南

 读书万卷笔通神 2017-03-09

【旅游】

邯郸山地里藏着一个小江南Tips:五趟火车可到涉县

涉县火车站站建于1947年,离邯郸站111公里,离长治北站109公里,隶属北京铁路局管辖,现为三等站。目前有5趟火车经过涉县,分别为邯郸-长治北的6043次;邯郸-潞城的6423次;潞城-邯郸的6424次;天津-涉县的4481次;涉县-天津的4482次。

涉县,涉水而过,所涉之水便是漳河。作为被太行山余脉紧紧缠绕、邯郸唯一的全山地区,涉县却因一条河得名。涉县与漳河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带着好奇与期盼,我乘车从北京赶往邯郸涉县,去触摸这条河流,追寻这段历史。所幸这次探寻让漳河的面目更加清晰了,一切都趋向接地气的真实。地域的概念不再是地图上泾渭分明的地界或边境线,而是随着河流延伸慢慢变幻、叠加、递进,对于风物自然、世情掌故的认知和判断的综合。这湍湍的河流凝结了渊薮人文和醇醪旧事,但发展的世代,改变了漳河。声势浩大的城市运动几乎要将漳河的痕迹一一吞噬,数百年对于脆弱的乡村文明而言,已经足以被改变得面目全失。依然留存的,大多是移不走的地理环境与供人缅怀的文化印记,比如水渠、河神、田地乃至岸边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它们慢慢地滋养着这条古老的河流和它的起点—涉县,让这里热闹又多元,写满故事,也留有遗憾。

邯郸山地里藏着一个小江南

清浊漳水汇于涉县

在路上的时间会被拉得更长,需要应对更多可能出现的波折或意外。但同时,它也意味着旅行者到达目的地的方式——无论是直观空间上的还是深层意义上的——不再是“降临”,而是接近。

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爱水。对于居住于北方山地中的人来说,之于山,水是更珍贵的自然馈赠。而涉县作为邯郸唯一的全山区县,山更是不缺,水却只有漳河这一条。河流很难定格于时间之中,遗世独立,安宁静逸,亘古不变。坐着车越往前走就越好奇,沿河而建的村庄现在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对于城镇,要预测未来不算太难,至少从发展这个角度来说是这样——它们的未来轨迹已经在新修建的一条条钢筋水泥路上明摆着。可是,在河边的村庄,却不一样。河水为这里带来文明,也带走了一代代人的时间,他们的生活是否也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在抵达之前,只是谜。

同样,来自远古的文字记载,更增添了涉县与漳河的神秘感。在地图上,清晰可辨:在汇入河北境内前,漳河分清漳河、浊漳河两支,两条河的发源地位于山西境内,相距约20公里。其中浊漳河发源于山西长治长子县发鸠山。清、浊两支汇聚于涉县合漳乡,称为漳河。

据《山海经·北山经》记载,“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这里的漳河就是发源于发鸠山的浊漳河,精卫填海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这也是关于漳河源头最早的文字记录。《山海经》中还有一段记载:“又南三百里,曰卢其之山,无草木,多沙石,沙石出焉,南流注于涔水,其中多鵹鹕,其状如鸳鸯而人足,其鸣自,见则其国多土功。”此段意为:再向南走,直线距离三百里,叫卢其山(今河北馆陶县,华北平原的一座山,海拔约200米),山上(曾被洪水冲刷长时间淹没)没有花草树木,遍布沙子和石子。沙石顺水向南流去,注入涔水(今卫河,漳河下游水域),水中有很多鵹鹕,形状像鸳鸯,却长着人一样的脚,发出的叫声像在呼叫自己的名字。据说谁见到这种禽鸟出现,他的国家就会有大兴土木、兴修水利的劳役。

文中所提到的卢其山,便是漳河流经的区域范围。大洪水时期,这里被泛滥的漳河水严重冲刷,植被流失,死寂荒凉。如今这一带已经城市密集,山往东一百里,是聊城,往西一百里是邯郸,南边是濮阳,西南是安阳,西北是邢台,周边还有一些中原小城。

事实上,漳河远不像从前泛滥——当路边逐渐出现水域,便已进入涉县境内。漳河的起点,就沿通往涉县合漳乡的路上绕山而建,与其他山路不同的是,这里的路边大都有一条细长的“水泥槽”,槽内水不多,一直流动,当地人告诉我这水就是漳河水。

当远古文献中记载的波涛汹涌、动辄泛滥肆意的漳河,与眼前路边出现的狭小水域碰撞在一起,仿佛瞬间就触碰到了历史新的脉搏。

邯郸山地里藏着一个小江南

“水泥槽”挖出“涉县赛江南”

事实上,正如路上所见,漳河水并没有在河道里流完全境。人们在河床上建起了一道高高低低的过水坝,河岸南侧有条引水渠。枯水季节,漳河的水流大部分涌进水渠,滔滔而去。

著名的红旗渠,就是引了离开河道的浊漳河河水。在红旗渠的见证下,漳河附近的村庄也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水渠。车顺着“水泥槽”一直走,一座座小型水利发电站和水渠闯入视野。一路听着水声越来越大,最后车停下来的时候,就到了合漳乡的清漳河、浊漳河的交汇处。

虽然正值枯水期,但清、浊两支的交汇处,水势依然不小。闪闪发光的河面晃得人睁不开眼,水上有一群野鸭,正自在地嬉戏,丝毫不介意有人卷起裤腿与它们一道拨弄河水。岸边有个小草棚,鸭农正悠闲地望着河面。

一弯深水像一只手臂伸进山里,山峦重叠,山水之间少有声响,除了偶尔有一只船停泊在岸边。河水荡漾,我看见水面露出亿万只喜悦的眼睛,那是芦苇的眼睛,鸟的眼睛和鱼的眼睛。轻风吹拂,仿佛就能听见雨季激浪撞击船头发出“嘭嘭”的声音。如此这般,让人不由得想起,明代张升重修《涉县志》中所说的:“涉县四面皆山,清漳一带潆洄山足,趋县志者必涉焉。”其中的“清漳”便是贯穿涉县61公里的清漳河。涉县,涉水而过,由此可知涉县之名也因漳河而来。

然而,漳河并非只有眼前这般宁静。1996年,流经涉县的漳河流域曾发洪水,汹涌的河水漫到岸边的村庄,村民甚至半个月都出不了门。据《漳河县志》记载,金明昌年间,开城西渠,灌田千亩;明嘉靖二十九年,固渠;清康熙年间循任公渠故迹建柴公渠,民获其利,但其中记载的水渠大都已经不复存在。涉县水利事业的发展和起步,是从修建漳南大渠开始的。涉县人对水利工程特别执着,你可能走过无数山川田野,见不到一处水洼;你可能穿过许多条河沟,几乎不湿鞋底;但是不可误会涉县严重缺水。事实上,涉县的水,全都囤积在一座又一座水库、水渠里,它们不再汹涌、粗暴,而是变得温顺,服从,波澜不惊。

早在1942年,全国的解放区都兴起了大生产运动。当时,驻扎涉县的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和129师将帅领导村民开凿涉县漳南大渠,开创了引水上山灌溉的先河。建国后,又开凿四条大型水渠,之前沿来路看到的“水泥槽”,就是当年修的灌渠和小渠。其中,漳北渠是引水上山最重要的水渠,“涉县赛江南”的口号也是开凿时提出的。当地的村民与外来的工人一起,系上绳索,攀上悬崖,用尽力气,倒挂劈石。劈不动的就用炸药,甚至连炸药都是村民们自己做的。每个人肩挑手扛,耗时近两年,硬是在山区开凿了一段水渠。水渠建成后,身处山区旱地的涉县,自此改变了。漳北渠修通后,带动了涉县水电站的发展。仅合漳乡就有14个大大小小的水电站,在合漳乡的村里,还有不少依靠水力的石碾。这些大大小小的工程,共同构成了涉县的水利奇迹。原来山上只能种黄豆、谷子和玉米,山下狭小的田地才能种少量的菜。但水渠修建之后,狭小的田地也增加了不少收成,自此,“涉县赛江南”的口号真正成为了现实。在当时来说,能住在漳河的边上,也是殷实生活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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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相信,有水就有活

沿着清、浊漳河的汇流处一直走,就是合漳乡邰家口村。村庄整个盘亘在河岸上,看起来就像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如果有人搭乘交通工具经过,瞥见村里坡地上层叠低矮的房屋和炊烟,必然觉得这里平静安详,充满了细腻而秩序井然的美感。在乡下,这里显然有着怡人的生活节奏,不受现代化的束缚。

在村民眼中,漳河一度是生活的保障。邰家口村是自然村,有130多户,相传都是一些为了能临着水而来的散户。在村里,几乎每家的门窗都朝向河水。人们把河边的鹅卵石运回来,筑起两三米高台,把房子建在高台上,甚至房子的用料也多取材于鹅卵石。

到访的那天,地里的农活不多,下河捕鱼、养鸭的人也不很多,河边的村庄处在一片寂静中。上午十点,山里人忙完各自的家务事儿,一天的闲暇时光也就开始了——双腿一盘,蹲坐在两三米的高台子或者河沿上,一袋草烟、一杯浓茶、一盒烟、一根火柴,人们无论衣衫褴褛还是衣冠楚楚,都围在一起,或者在更矮的门槛或者矮凳上。聊天、嘬烟袋,是当地人的习惯。就坐在门槛、石台子、河沿上,如果那个男人愿意,他可以从清晨坐到日暮。

晌午,遇到一个住在河边的男人,他身上飘着一阵烟草的味道,一顶老旧的帽子遮住了他蓬乱花白的头发,露在外面的部分则捋在脑后,他正蹲在自家的石台子津津有味地吃一碗亮澄澄的面。他的家里贴着修水渠时的照片,还有全家人下河捞鱼的照片。他说:“有水就有活,村里人都信这话。”的确,虽然山多地少,但靠着河,水稻、蔬菜都能种上,秋冬河水一少,河里的鱼也处处都有,这都为沿河的村庄带来了“山地小江南”般的生活。

在漳河流域的村庄,居住的大部分是老人,年轻人几乎都外出务工,每家都有一些地,凭着漳河水的灌溉,这些留守的老人依旧用着最古老的器具、过着最古老的农耕生活——沿着河走,偶尔可以看到破旧的水磨房或水碾。

涉县清漳河沿岸,河流落差大,水力资源丰富。明代就建有不少水磨房,到建国初期,全县有七十多座。水磨房一般建在一个石券上,远远地挖一条五尺宽五尺深的水渠,把清漳河水引到石券下,推动槐木做的大木轮旋转,通过木轴带动券上的石磨。石磨上扇是死的,中间有磨眼,堆放上粮食,下磨扇比上磨扇大出一尺多宽,被木轴牵动的横梁带动旋转,转着转着就把上磨扇磨眼中的粮食磨碎了。水磨的开停开关在水渠上,合上水门,水不流了磨就停了。第一遍筛下的面叫“头白面”,最白最劲道。剩下的再上磨,再筛,再磨,循环往复。水碾的原理则与石磨一样。最古老的器具,仿佛也保留了食物最醇厚的原味,正如村口男人碗里亮澄澄的面一般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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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对涉县的偏心

漳河在涉县境内浊漳河段还形成了一处胜景——天桥断。何谓“天桥断”?当地方言管“瀑布”叫“断”,断者,断落下跌也。浊漳河素有“九峡十八断”之说,此处是一较大的断崭跌水,上面有连接冀豫两省的峡谷索桥,故称“天桥断”,意思就是“天桥处的瀑布”。

天桥断是漳河十八断中最为壮观的一断,被列入涉县八景,名曰“漳河落涧”,位于河北、河南、山西三省的涉县、林州、平顺县交界处。沿漳河左岸向上走,就能看到天桥断标志。《涉县志》曾把它列为“沙阳八景”之一,并留有诗:“环绕山城屈曲流,远涵碧树半沉浮。危湍溜石声如咽,为写烟波一色秋。”待你急急赶过去看“天桥”,漳河至此成了狭窄的一线,两岸峭壁陡立,最窄处仅十余米。为了沟通两省,用四束铁索扯成索桥,索上搭柏木板,跟大家熟知的泸定桥相似。

天桥下为黑潭,因激流常年奔腾,在潭壁淘出一个二十米高、八米宽、数十米深的天然石洞。该洞淹没水中,相传是万年神龟的居所,叫“神龟洞”。据说神龟颇通人性,古有一木匠为东家购得大批木料捆绑顺河漂运而回,不料扎入潭底不得出。木匠万念俱灰,投潭自尽,神龟将其驮出水面,又入水驮出木料,救了木匠全家性命。如今水位下降,此洞露出水面,人们修了铁旋梯,可下到洞内,又在洞中雕了一个十米见方的石龟,算是对助人为乐者的永久纪念了。

不是作为河北人偏心,想欣赏好景色,还以涉县这边为胜,最佳观景点在天桥下游十余米处。坐在岩石上,眼前是一汪碧绿清透的潭水,波光潋滟;对岸是一绺瀑布,从高高的岸上跌落潭中,轰然作响,珠玉飞迸;向西望,两岸夹峙成一条狭窄的胡同,天桥高悬空中,游人从桥上走过,仿佛高耸入云端,让人心惊不已。千百年来,水流对桥下的石壁冲击碰撞,成了天然的佳作,层层叠叠,奇形怪状。每到雨季,河水上涨,水流更加湍急。

沿着村里走,在河边偶尔能看到一两座废旧的小屋,里面有些落了灰的神龛。据资料记载,漳河也有自己的河神——大名鼎鼎的八仙之一张果老,称通玄先生。作为河神,通玄先生最擅长的还是水利;每逢久旱,往往有人头戴柳枝帽来祈雨。但如今,整个涉县境内已经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河神庙,河神成了活在当地人心中的一个念想。河神虽然形已不在,最初为祭祀河神而办的庙会却流传了下来,但也已演变成居住在河边的村民们买卖生活用品、赶热闹、自娱自乐的集市。

除了集市,漳河流域还流传着古老的原始戏剧,它与民间的原始宗教、道教祭祀活动紧密结合在一起,山神与女娲是供奉的主要对象。在时间上主要限于元宵节,在表演上为白话式,在内容上主要为军国征伐戏类。它是我国先民创建的戏剧活化石。涉县流传至民国时尚有八九个村能演,后又经战争或政治运动,目前只有涉县上清凉、弹音等村能够演出。

据当地人介绍,涉县境内有一个村子每到端午节,家家户户都会给老人和孩子的脖子、手腕上系上五彩绳,甚至家畜身上也有,为的是祈求平安健康;还有一个村子,村头空地上五六十个人一起坐着唱当地的山歌儿,编席子,声音清脆悦耳,令人难以忘怀。

发展的世代,虽然不断改变着漳河。但依然留存的地理环境与供人缅怀的文化印记,比如水渠、河神、田地乃至岸边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它们一直滋养着这条古老的河流和它的起点——涉县,让这里热闹又多元,故事延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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