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北京街头五颜六色的共享单车如花儿一般盛开在大街小巷。自去年底开始,全国各大城市陆续掀起“共享单车热潮”。跟随“朗读者”回顾自行车上的青春岁月,品味骑行的美好。 △摩拜单车创始人胡玮玮在央视《朗读者》节目中朗读《自行车之歌》 《自行车之歌》(节选) 苏童 所有人都知道,看到自行车的海洋就看到了中国。 我父亲的那辆自行车是六十年代出产的永久牌。从我记事到八十年代离家求学,我父亲一直骑着它早出晚归。星期天的早晨,我总是能看见父亲在院子里用纱线擦拭他的自行车。现在,我以感恩的心情想起了那辆自行车,因为它曾经维系着我的生命。童年多病,许多早晨和黄昏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来往于去医院的路上。曾经有一次,我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骑了二十里路,去乡村寻找一个握有家传秘方的赤脚医生。我难以忘记这二十里路,大约有十里路是苏州城内的那种石子路、青石板路,另外十里路就是乡村地带海浪般起伏的泥路了。 自行车的故事总与找不到自行车有关。 我记得我第一次骑车在苏州城漫游的经历。我去了市中心的小广场,我进商场去转了一圈,空荡荡的货架没有引起我的任何兴趣。等我从商场出来,突然感到十分恐慌,巨大的恐慌感恰好就是自行车给我带来的:我发现广场空地上早已成为一片自行车的海洋,起码有几千辆自行车摆放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每辆自行车看上去都像我们家的那一辆。 我记住了它摆放的位置,但车辆管理员总是在擅自搬动车子,我拿着钥匙在自行车堆里走过来走过去,头脑中一片晕眩,我在惊慌中感受了当时中国自行车业的切肤之痛:设计雷同,不仅车的色泽和款式相同,甚至连车锁都是一模一样的!我找不到我的自行车了。我的钥匙能够捅进好多自行车的车锁眼里,但最后却不能把锁打开。车辆管理员在一边制止我盲目的行为,她一直在向我嚷嚷:“是哪一辆,你看好了再开!”可我恰恰失去了分辨能力,这不怪我,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总是发生在自行车身上。我觉得许多半新不旧的永久牌自行车的坐垫和书包架上,都散发出我父亲和我自己身上的气息,这怎能不让我感到迷惑? 自行车的故事总与找不到自行车有关,不怪车辆管理员们,只怪自行车太多了。相信许多与我遭遇相仿的孩子都在问他们的父母:“自行车那么难买,为什么外面还有那么多的自行车?”这个问题大概是容易解答的,只是答案与自行车无关。答案是:中国,人太多了。 我有了自行车,就像听到了奔向新生活的发令枪,我必须出发了。 △ 第三辆车是我父亲替我买的,那是一九八〇年我中学毕业的前夕,他们说假如我考不上大学,这车就给我上班用。但我考上了。我父母又说,车放在家里,等我大学毕业了,回家工作后再用。后来我大学毕业了,却没有回家乡工作。于是我父母脸上流露出一种失望的表情,说,那就只好把车托运到南京去了,反正还是给我用。 一个闷热的初秋下午,我从南京西站的货仓里找到了从苏州托运来的那辆自行车。车子的三角杠都用布条细致地包缠着,是为了避免装卸工的野蛮装卸弄坏了车子。我摸了一下轮胎,轮胎鼓鼓的,托运之前一定刚刚打了气,这么周到而细致的事情一定是我父母合作的结晶。我骑上我的第一辆自行车离开了车站的货仓,初秋的阳光洒在南京的马路上,仍然热辣辣的,我的心也是热的,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天起,生活将有所改变,我有了自行车,就像听到了奔向新生活的发令枪,我必须出发了。 △ 黑色的老凤凰说:“你走慢一点,想想过去!”橘红色的捷安特却说:“你走快一点,想想未来!” 这世界变化快——包括我们的自行车,我们的人生。许多年以后我仍然喜欢骑着自行车出门,我仍然喜欢打量年轻人的如同时装般新颖美丽的自行车,有时我能从车流中发现一辆老永久或者老凤凰,它们就像老人的写满沧桑的脸,让我想起一些行将失传的自行车的故事。我曾经跟在这么一辆老凤凰后面骑了很长时间,车的主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的身边是一个同样骑车的背书包的女孩,女孩骑的是一辆目前非常流行的捷安特,是橘红色的山地车,很明显那是父女俩。我也赶路,没有留心那父女俩一路上说了些什么,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两辆自行车在并驾齐驱的时候一定也在交谈,两辆自行车会说些什么呢?其实大家都能猜到,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交流—— 黑色的老凤凰说:“你走慢一点,想想过去!” 橘红色的捷安特却说:“你走快一点,想想未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