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首《虞美人·听雨》是宋末词人蒋捷的传世名作。作者以听雨为线索,用极为精炼和形象的笔墨,写出了自己从少年、再到壮年、最后到晚年,对于人生岁月不寻常的观感:少年时追欢逐笑享受陶醉;壮年时颠沛流离触景伤怀;老年时孤寂萧索心如槁灰……一生的悲欢离合,尽在淅沥的雨声中体现。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宋元鼎革之际的文人们在经历国破家亡的沧桑变故后,作品文风往往为之大变,艺术成就也多有提升。蒋捷也是这样。他入元后所创作的词作多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风格转为悲凉清俊、萧寥疏爽,在词坛上独标一格。《虞美人·听雨》是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之一。
那么,蒋捷在“愁”些什么呢?如果单纯理解为故国之思、山河之恸,个人以为还是太过狭隘了,也无法解释几百年来这首词为何能够打动无数的读者,走进那么多人的心里。在我,更愿意将这首词理解为诗人对于永逝流年的一种追怀和吊挽。就象一首老歌中所唱的那样:“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让诗人在词中愁肠百结的,正是那些永不回返只堪回味的人生和岁月。这种对于繁华易逝、人生易老的愁绪跳脱了诗人个人生涯的悲欢离合,具有了更为普遍的审美意义,因而才能引起一般读者的共鸣。同样的情绪,在诗人的另一首传世词作中也有鲜明体现: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片春愁待酒浇”,风雨飘萧中,春愁缘何而生?诗人说得再清楚不过——“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明末的张岱在《陶庵梦忆》序言中写道:“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繁华如梦,流年易逝,此乃人生最深刻的悲哀;揭示和感喟这种最深刻的悲剧性,是古往今来无数优秀文学作品的永恒主题之一。《陶庵梦忆》如此,《红楼梦》如此,《虞美人·听雨》亦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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