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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不双收

 圆角望 2017-03-20

名利不双收


好官变贪官,惹学人找根子。找啊找啊找啊找,找到一个小朋友:找青蛙找到蝌蚪,找蝴蝶找到毛毛虫,便宣布诺贝尔级科学发现也似,声称找了根子,甚根子?穷根子呢:官人出身农民,出身工人,出身无业游民,便是巨贪之因。怎么说?当年穷凶了,穷凶便极恶,虎兕出匣,饿狼进村,都是撑死算。

学者意思是,治国安邦这类活,别让工农兵来干,他们胚子不行,这活计得让与富人、贵人、富贵人与社会精英与士子专家(这话感觉哪里有点不大得劲,呵呵,学者恰是专家士子),他们见惯了金钱,滚惯了床单,吃相便好看,睡相更君主(打错字了?学者打的字是君子)带笑看。有道理是吧。

若不讲统计,单讲道理,好像不太好讲,道理有无八方,我无知焉,我知者,道理至少有两极。比如说,穷汉见食,一者,穷吃恶吃,不撑死不停箸,一者苦不苦,想想当年二万五,有吃了就够了,穷人最容易得满足的;那富豪呢,一者,满汉全席,哪样不曾吃过,小钱不入其贵眼;二者是,钟鸣鼎食,富日子过惯了,叫他过寡日子,他过不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钱不受,要弄大钱。哥哥,道理怎么讲啊?贪根是穷,还是富?道理讲不清。若真要讲,贪因不关人群与人种,穷者不贪有,贪更有;富者不贪有,贪更有。贪者,非穷根子,也非富根子,要说呢,也是不分阶层与阶级都顽固潜存着的欲根子。

扯远了,我要说的是鲍超其人其事。鲍超是曾国藩湘军里头第一猛将,若挖根子,找青蛙找到蝌蚪,此公出身羞与人言,当年穷得短裤都没得系,先前铁匠街豆腐坊当杂工,碛坝盐场拣煤炭花,在老家四川活不下去,跑来长沙打工。天府之国都没得钱拣,湖南这地更没得黄金,遍地都是黄土(活湖南几十年,这个您别来辩,我比您清楚)。鲍爷在长沙或不下去,称了二两猪肉(打工之所有收入),当回饱死鬼;买了一瓶农药,相约与老婆当茶喝。

鲍爷自然没死成。鲍爷买肉吃了?有人感觉不对劲,“往叩门,则户键矣,毁门入,鲍夫妇方对案举箸。”夫妻俩抱头痛哭,见者陪哭。穷人活不下去了,也要活,怎么活?当兵去。鲍超自此加入湘军,也因死过一回了,不怕死了,枪林弹雨不在话下,出生入死不再惜死,班长,排长,连长,营长,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一路高升;转战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广东;官至提督,封子爵,卒谥忠壮。

鲍超有权了,确乎也就有钱了,贪性膨胀起来了,按曾国藩说法是“利心太重”。他一边厢勇猛作战,一边厢生猛贪钱。军饷本按人头发的,鲍超一是虚报人数,二是克扣银数;本来只有八千军马,他说有一万二;本来是每兵月薪二两(说明一个,此数非指实),他只发八成;战事正酣,他打个暂停手势,转向曾国藩要钱。呵呵,真给学者口实呢,穷凶极恶哪。哎,哪是穷凶极恶,分明是欲壑难填。

曾国藩对鲍超真个是蛮喜欢的,这厮作战起来,敢打敢冲,曾国藩多次给他报功,大清也不吝啬爵位,“着赏穿黄马褂,以示优奖”,谁想这厮名也要,利也要,好处全要。以腐败做统御术,这般司令是有的,还蛮多的,只有你给干事,听话,要贪你就贪吧。曾国藩理学名臣,不以纵腐来笼络人。鲍超那回又打报告来要军饷,同治元年十月初十,曾国藩在其报告上作了批示:“来缄阅悉……缄称到饷二万,止能散给七日,殊不可解。贵军门不愧名将,惟利心太重,不足服众。闻近日催提各营截旷之银,汇送贵军门处,有此举否?”有人举报你,你截留挪用军费,索拿卡要军饷,有没有这回事啊?

曾国藩敲打鲍超,不拐弯,不含蓄,直言其“利心太重”。这话重不?定性之言外,还把检举信也说了出来(曾国藩还是注重保护检举人的,并不说谁谁检举),鲍超读到领导这般不讲情面之批评,脸不红红,汗不出出?曾国藩继续诲语敦敦:“为统帅者,欲服将士之心,在不争将士之利。前于四月二十一日,密寄一函,曾言利之所在,当与人共分之,名之所在,当与人共享之。”

鲍超名利思想甚重,曾国藩不止这次敲打,前头几月,合围打青阳,鲍超又报功,同治元年二月初四在其报告上作批示,曾国藩没在作战方案上说什么,先告诉他,你又立功了,朝廷又给你名了:“贵军门已于正月十七日钦差奉谕旨补授浙江提督矣,再行备咨饬各处,先此告贺。”然后笔锋转:“名位日尊岂有怕穷之理?常使在下之将官多占些便益,士卒多沾些恩惠,则人悦服。切不可处处打算,惹人议论。得了名就顾不得利,莫作名利双收之想。但立名扬万古之志,此是金石之言,贵军门当牢记,牢记。”

名利不双收,或是作家艺术家之痛,名气那大,利润那小,杜甫陶潜蒲松龄,焚膏继晷,兀兀穷年,写出那么多心血之作,却穷得不能举火,也是伤心事。然则官人商人呢?则是不能作名利双收想。文人要利,是没工资的(作协的除外),靠自个稿费谋稻粱,不写便没钱,稿费那低,名不副利,确是作家之痛。

官人非此间情形,官人有工资,有福利,有劳保,有退休金,按曾国藩说法是“名位日尊岂有怕穷之理”。官人按劳取酬,富贵不能,饿死不会,日子是过得去的。如作利想,如何牟利?便是贪,便是贿,便是腐,便是刮地皮,便是榨民膏,便是盗国帑,官人爱财,取之无道,已然违规,已然触法,清名还想要么?要名不可要利,要利不能有名。要名要清名,不能要臭名,不能要形象工程名,劳民伤财政绩名,“但立名扬万古之志。”牢记,牢记。

曾国藩之领湘军,固有很多富人参军,士人从戎,社会精英当领导,却更多农民出身,游民入伍,甚或还不乏“社会渣滓”从烂仔到将军——若以学者论,湘军中有贪腐,源自其革命基因差劲。知否知否,湘军促大清中兴,固有贪腐,更多清廉——湘军清廉,可总结一个湘军现象呢。湘军基因真不怎么样,却不是可讥讽的,湘军把流氓烂痞都改造成了一支好队伍了,这不正是湘军伟大之处?

额外要说一句的是,曾国藩敲打鲍超,不是在大会上给作廉政报告。主席台上讲大话,字正腔圆,言辞铿锵,多有演戏法,多有两面派;曾国藩却是一对一,点对点,事对事,人对人,警人之效力,非空对空假对假可比,要言之,曾国藩在湘军廉政建设上,是真对真,实打实,尽到了主体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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