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优游自得的哲理
《杂篇·卷八上·第二十三·庚桑楚》(上) (峻岫)
引言:这一节命名为《庚桑楚》。庚桑子又叫亢仓子,此人被道教尊为“洞灵真人”。姓庚桑,名楚,陈国人。得太上老君之道,能以耳视目听。隐居毗陵孟峰,登仙而去,著《亢仓子》。唐代亢仓子被唐玄宗封为“洞灵真人”所著《亢仓子》,被道教称为《洞灵真经》。《洞灵真经》与《庄子·庚桑楚》不尽相同。《亢桑子》以论道为主。《庚桑楚》主要讨论无为而治,以及养生之道。 “无为而治”是古人的价值观念。无为而治的话语权,属于老子。不独道家,儒家也谈无为而治。孔子也谈到了舜的无为而治。“无为而治”是一种思想方法,又是一种处世哲学,更是一种世界观。在这一篇《庚桑楚》中,无为而治成了修身养性,“召其所好,去其所恶”,的不二法门。所好,是指天道无为;所恶,是指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文中谈到,效法尧舜,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没有什么值得宣扬的,宣扬尧舜就是“妄凿垣牆而殖蓬蒿也。”而且“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举荐贤才,竞争之心顿起,人们就会相互伤害;发挥智能,就会出现欺诈,出现奇技淫巧。儒家不能使人民本性醇厚,只会使人狡诈。“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牆。”儒家有为的思想,积极进取的精神,就是祸乱的根源,万恶之源。“吾语女: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这种说法过头了。儒家没有办法铲除不公,铲除私欲,铲除邪恶,消灭战争,这不是儒家的过错,而是人的本性使然。人类社会中的邪恶,不是儒家造出来的。是社会不公造成的,是欲壑难平造成的。人类的自私性,贪婪性,残暴性,不是因为提倡仁义道德弄出来的,而是因为生存竞争激烈造成的。人类以及一切生物界,自身生存是第一的。过去依然,现在依然,将来依然。奴隶社会的出现,私有观念的形成,社会矛盾的空前尖锐,助长了人类的自私、贪婪和残暴。所以才有儒家出来,努力地提倡仁义道德,以缓和社会矛盾。“无为而治”是一种幻想,一种美好的愿望,“无为而治”不能解决社会日益激烈的矛盾。你什么都不做,不能让社会矛盾自动消失。 如何实现“无为而治”?文中谈到,要学习婴儿,“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嘎,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婴儿整天啼哭,声音却不会嘶哑,这是因为小儿的啼哭,谐和于自然;婴儿整天握着小拳头,不松开,这是一种自然状态,不是故作姿态,更不是谁教他这样做的;婴儿整天瞪着小眼睛,任目之自见,不是受到什么诱惑,不是被什么颜色所迷惑。学习婴儿的样子,保持自然淳朴的本性,“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护卫生命的最好的办法。其实人无法学习婴儿的样子,如果人都长不大,都是娃娃的心态,娃娃的行为,那么社会就无法前进了。治与不治,动与不动,有为无为,是一对矛盾。病来了,不治则身亡,治则带来后遗症,病灶还可能转移,改头换面再出现。人处于矛盾的世界中,世界中充满了矛盾。辨证施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文中说的:“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还是有些道理的。把自己看成是普通人,不扰乱,不怪癖,不欺凌,不滋事,不图谋,不害人害己,不追名逐利,翩然而往,翕然而来,轻松自在,无挂无碍,才是护卫生命必须做的事情。
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庚桑楚”,“姓庚桑,名楚,老君之弟子,盖隐者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役”,役使,指门人。“古人事师,供其驱使,不惮艰危,故称役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老聃弟子中,有个叫庚桑楚的人,独得老子的真传,居住在北边的畏垒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奴仆中,卖力宣扬自己的人,就让他走。侍婢中自称仁义的人,就让她离开。“拥肿鞅掌,皆淳朴自得之貌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淳朴自得的人,就让他留下来,居住在一起,在自己身边服役。)居三年,畏垒大壤。(庚桑楚在此居住三年之后,畏垒山一带大丰收。)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畏垒山一带的老百姓,相互传言:庚桑楚刚来畏垒山的时候,其貌不扬,我们都很吃惊,感到诧异。如今在他的治理下,我们活的很好,一天天的很快活,一年到头来,还有余。恐怕庚桑楚就是圣人了吧!我们何不像供奉神灵一样的供奉他,像对待国君一样地尊敬他呢?)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弟子异之。(庚桑楚听了大家的谈论,朝南坐着,心里很不愉快。弟子们都非常诧异。)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庚桑楚说:畏垒山有今天的面貌,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春生秋实,阴阳之恒;夏长冬藏,物之常事。故春秋岂有心施于万实,而天然之道已自行焉,故忘其生有之德也。实亦有作宝字者,言二仪以万物为宝,故逢秋而成就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一切都是大自然赋予的,大自然安排的,一切都是无为而治的结果。)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尸居”,“如死尸之寂泊,故言尸居。”[清·郭庆藩:《庄子集释》]“环堵”,“四面环各一堵,谓之环堵也,所谓方丈室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圣人寂寞无为,而老百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怎样干就怎样干;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一切皆顺其自然,就是了。)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现在畏垒山一带的老百姓,私下里议论,把我列入圣人的行列,还要四时八节地供奉我。)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聃之言。”(你们礼我为圣贤,尊我为榜样,把我弄成标兵,弄成偶像,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遵循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对你们这样的行为感到不快。)弟子曰:“不然。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弟子们不同意庚桑楚的说法,他们说:小水沟里头,大鱼是翻不过身来的。而小泥鳅,却可以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步仞之丘陵,巨兽无所隐其躯,而?狐为之祥。(小小的山丘,大野兽没有办法隐蔽,而小狐狸,正好可以栖身。)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夫子亦听矣!”(况且尊重贤才,礼敬能人,以善为先,从尧舜时代起就是这样做的。畏垒山一带的百姓,也不能例外呀!先生你还是顺从大家的心意吧!”)庚桑子曰:“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罔罟之患;(小子!你们过来!我对你们说:巨口吞车般的大兽,独自离开山野,说不定就会被抓野兔的网子抓住了。)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蚁能苦之。(能吞掉大船的鱼,离开了水,一个蚂蚁窝也能把它困住啊。)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鸟不怕天空高,兽不怕大山深,鱼鳖不怕水宽广。)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保全自身的人,隐藏不露,不怕人海茫茫,显露不出自己。)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即便是尧、舜两个人,也没有必要大吹大擂,大肆张扬自己吧。《庄子》认为,尧舜的仁慈孝义,都是多此一举的,都是不必要的。“唐虞圣迹,乱人之本,故何足称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人类的自私性,贪婪性,残暴性,不是因为提倡仁义道德弄出来的,而是因为生存竞争激烈造成的。人类以及一切生物界生存总是第一位的。过去依然,现在依然,将来依然。奴隶社会的出现,私有观念的形成,社会矛盾的空前尖锐,使得人类的自私、贪婪和残暴越发严重,所以才有儒家出来,努力地提倡仁义道德,以缓和社会矛盾。“无为而治”是一种幻想,一种美好的愿望,“无为而治”不能解决社会日益激烈的矛盾。你什么都不做,不能让社会矛盾自动消失。)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牆而殖蓬蒿也。(道家认为:儒家“物性之外,别立尧舜之风,以教迹令人放傚者,犹如凿破好垣牆,种殖蓬蒿之草以为蕃屏者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社会产生了“不仁”,儒家才提倡“仁”;社会出现了“不义”,儒家才提倡“义”。原始公有制的“垣”,不是儒家穿凿破的,而是奴隶社会产生后扳倒的,戳破的。儒家只是想用仁义道德来修补这条垣墙。)简髮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选择头发来梳理,点数米粒来烹煮,计较于区区小事,又怎么能够有益于世啊!儒家提倡仁义道德,提倡善良,提倡关爱,提倡宽恕,提倡中庸,经常被人的自私自利,尔虞我诈,唯我独尊,击得粉碎。儒家的确拿不出更好的济世的良方来救世,仁义道德,只是有教化的功能,感召的功能,说教的功能。否则只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尽心上》])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举荐贤才,竞争之心顿起,人就会相互伤害;发挥智能,有人就会出现欺诈,出现奇技淫巧。是的,但是不能因此便不举贤良,不评先进,不动用智慧,做愚蠢的事情。)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牆。(儒家的说法,做法,没有给人民带来好处,这话说过头了。儒家没有办法铲除不公,铲除私欲,铲除邪恶,消灭战争,这不是儒家的过错,而是人的本性使然。儿子杀父亲,大臣杀国君。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杀人、偷盗、奸淫,等等行为,都不是儒家造出来的。是社会不公造成的,是人心不古造成的,是欲壑难平造成的。)吾语女: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尧舜的时代,正是原始公有制即将解体,奴隶主私有制社会初现端倪的时候。私有制就是私人占有,就是不公,就是竞争,就是欺压,就是剥削。因此仁义礼智的思想在此时开始长生。) 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託业以及此言邪?”(南荣趎,“姓南荣,名趎,庚桑弟子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蹴然”,是惊悚的样子。庚桑楚的弟子南荣趎听到老师的一番话之后肃然起敬,他问老师,如果我年纪大了,应该怎样学习,才能达到你所说的那种境界呢?)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矣!”(庚桑楚回答:要安守本分,小心的守护你的生命,不要思虑重重,不要患得患失,不要追名逐利,“三年虚静,方可及乎斯言。”[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有眼睛的要吃要穿,要名誉,要地位。没有眼睛的盲人,也要这些东西,我看不出有眼睛和没有眼睛的有什么区别。盲者不见色,聋者不闻声,而疯狂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彼此之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大多数人都是俗人,都把持其形,迷恋其色,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相得。(视力正常的人,与盲人看起来是差不多的,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差别呢?“盲与不盲,二形孔窍俱开;见与不见,于物遂有间别。而盲聋求于闻见,终不可得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有眼睛,没有眼睛;有听力,没有听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对“物”的态度。对“物”的态度不同,对人生的理解就不同。)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趎勉闻道达耳矣!”(您对我说的“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这些话我听到了,但我不懂。)庚桑子曰:“辞尽矣,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我没有什么说的了,你听不懂,我也没有办法。土蜂变不成大青虫;越鸡不能孵化鸿鹄的卵。但是鲁鸡就能做到,鸡和鸡不同。我的本事不大,你听不懂,我也没有办法。)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能与不能,是其才能有大小。)今吾才小,小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我的才干很小,不足以使你受到感化,你何不到南方去拜见老子呢?”)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南荣趎准备了许多口粮,七天七夜,到达老子那里。)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南荣趎惧然顾其后。(南荣趎本是一人前来就教,老子话带机锋,说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人来呀?南荣趎不懂老子的话。回头看,身后没有人啊。)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是说,南荣趎带着知、仁、义,三个问题而来。一而再,再而三,何其多也!他听不懂老子的话,低头叹息,自知暗眛,不达圣言。很惭愧呀,我把自己要问的问题忘了。)老子曰:“何谓也?”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不聪明”吧,人家会说我愚昧无知;聪明吧,又会产生思虑,给身体带来损害;无仁爱之心吧,会伤害他人,有仁爱之心吧,又会给自身带来愁苦;不讲信义,也会伤害他人,讲究信义,又会陷自己于危难之中。这就是我所忧患的三种情况。因为庚桑楚的引见,我来向您求教。)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老子说:从你的眉宇之间,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一说话,验证了我的判断。)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规规,细碎之谓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看你用心细碎的样子,就像三岁的小孩子,丧失了父母一般;又像是拿着一根竹竿去探求大海的深度,能得到吗?)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你是一个亡真失道的人,迷迷糊糊的,把自己丢失了,又找不回来的样子。“荣趎践于圣迹,溺于仁义,纵欲还原反本,复归于实(生)〔性〕真情,疮疣已成,无由可入,大圣运慈,深可哀(慜)〔愍〕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多数人,多数时候,找不到自己,不认识自己。有时候把自己看得无所不能,有时候又把自己看得什么都不能,患得患失,思前想后,忧郁失意,顾虑重重,不是细碎是什么?不是可怜是什么?) 南荣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南荣趎听老子这样说,只好打道回府,自我反省,整整十天,在那里去仁,去智,努力去掉儒家的一切说教。左思右想,也想不清楚,于是愁眉不展地去见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熟哉鬱鬱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你回家,给你的思想打扫清洗了一番,结果还是这样忧郁沉重的样子回来了,好像没有什么结果呀?)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健;(拿着鞭子赶牛,你能够不停地抽打它吗?你不能从外部找原因,应该从里头找原因,从内心找原因,从思想上找原因。“夫全形抱生,莫若忘其心术,遗其耳目。若乃声色韄于外,则心术塞于内;欲恶韄于内,则耳目丧于外;固必无得无失而后为通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健。(“内韄”,内用心智而为欲念所牵。内心求清静,求无为,求豁达,求放下,但是,声色韄于外,欲望难平,结果就是心术塞于内,思想与行动无法统一。)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行动和思想都沉缅于物质利益,沉沦于声色犬马,还有什么道德可言呢?还谈什么遵道而行呢?“偏执滞边,已乖生分,况内外韄溺,为惑更深。纵有怀道抱德之士,尚不能扶持,况放散玄道而专行此惑,欲希禁止可得乎!”[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南荣趎说:邻里有人生了病,乡亲们来看望他,病人自己能把病情,起因,怎样医治,都说得清清楚楚,能说这人真得生了重病吗?南荣趎不承认自己得了重病,不承认内心的疙瘩没有解开。)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像我,听闻大道之后,反而越弄越糊涂了,好像服药之后病情加重了。我想弄清楚“卫生”之道。“卫生”不是讲卫生,爱清洁,而是护卫生命,养护生命。南荣趎希望得到护卫生命的真知灼见。)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老子反问他:护卫生命,能使你守真不二吗?能够自得真性吗?能不通过卜筮而知道吉凶吗?能使你安分守己吗?能使你不计较得失,放下名誉地位的诱惑吗?能不去要求人家,埋怨人家,责备人家,而是严格要求自己吗?能够随遇而安,往来无系吗?能够顺物无心,毫无挂碍,宁寂无所执吗?能够像初生的婴儿那样,纯真、质朴吗?护卫生命是结果,不是手段,不是办法。反过来“守真不二”,才能护卫生命。“自得真性”才能护卫生命。任凭吉凶福祸,我心坦然,才能护卫生命。放得下,想得开,丢的掉,无所求,才能护卫生命。寂寞无为,才能护为生命;守真自得,才能护卫生命。)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嘎,和之至也;(婴儿整天啼哭,声音却不会嘶哑,这是因为小儿的声音,谐和于自然的原因。)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婴儿整天握着小拳头,而不松开,这是一种自然状态,不是故作姿态,更不是谁教他这样做的。)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婴儿整天瞪着眼睛,任目之自见,不是受到什么诱惑,不是被什么颜色所迷惑。)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婴儿行走起来,不知道要去哪里;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碰到什么东西,就玩一下,不想玩了,就丢开,全都是下意识的,无意识的。一切都是听其自然,任其自然的。这就是护卫生命的道理。)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那么这就是至人的最高境界吗?)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解冻释者,能乎?(我所讲的护卫生命的道理,仅仅是冰雪初消,春日刚临,还是一个开始,怎么能说这就是“至人之德”呢?)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道德修养高尚的人,混同于一般人,吃,一起吃;玩,一起玩,“自无其心,皆与物共。”[清·郭庆藩:《庄子集释》]不扰乱,不怪癖,不欺凌,不妄形,不滋事,不扰生,不图谋,不害人,不害己,不追名,不逐利,翩然而往,翕然而来,轻松自在,无挂无碍。这才是护卫生命必须做的事情。)曰:“然则是至乎?”(南荣趎说:这样就达到最高境界了吗?)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我已经告诉你了,能像婴儿一样纯真无邪,自然质朴,身若藳木,心如死灰,“虚冲凝淡,寂寞无情,同藁木而不荣,类死灰而忘照。身心既其双遣,何行动之可知乎!卫生之要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泰定”就是泰然静定,心智不移。心境安泰镇定的人,会发出天光。何谓“天光”?“天光自发,则人见其人,物见其物,物各自见而不见彼,所以泰然而定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原原本本的真性情就是“天光”,自自然然就是“天光”,不忮不求,就是“天光”;不虚不假就是“天光”,贵恒自修,就是“天光”。“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人心自兆其端倪而天光发焉,自然而不可掩也,修其自然而机应之。人各自修也,各自见也,故曰人见其人。”[清·郭庆藩:《庄子集释》])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有恒的人,人人向往他,投奔他;得人心的人,老天帮助他;人人拥护的人就叫“天民”,人人相助的人就叫“天子”。“出则君后,处则逸人,皆以临道体常,故致斯功者也。”[清·郭庆藩:《庄子集释》])(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