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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家 | 侯莹:现代舞家的双城生活

 街心舞苑 2017-03-25


有一种舞蹈家是天生的、耀眼的、独树一帜的。


侯莹就属于这种。接近零的短发是她多年的标志,清瘦有力的身躯被包裹在宽大的衣服里,每一块骨骼与肌肉都经过了舞蹈经年累月的淬炼。


舞蹈时静美,行动时迅疾,编舞时凌厉专注,行走时才稍微放松,说话时语速柔曼飞快,眼神与身体,非常协调,既灵敏,又透着定静之气,并且熟悉她的人,会读出她深邃的眼神里,充满了戏剧的流动的语言。统筹 王小一 文 Dew 摄影 紫园 场地提供 梧桐餐厅



天生舞蹈家


侯莹愈来愈疯狂的舞蹈之路或许也是注定的。5岁时她凭着本能跳舞,没有认识,没有定式,只是热爱个不停,跳个不停,她将人之初的这种狂热理解为“舞蹈的存在”。25岁叛逆选择在广东现代舞团接受国内最好的现代舞训练,开始寻找自己的舞蹈语言,在当时的“审美”大趋下,她跳了一出看上去古怪的、反传统审美的舞蹈,这出她的处女作独舞《夜叉》却一举夺得国际创作大奖,她在这一过程中,感受到了“百分百是我自己”。30 岁获得亚洲文化基金支持赴美国学习,放弃在国内编舞的现成道路,将自己重新归零,以一个舞者的身份自由地浸入对肢体的无限探索和当代艺术的美学氛围中,在她日渐着迷及深受影响的那座裸城——纽约。




在美国,侯莹加入纽约Shen Wei Dance Arts,同沈伟一起工作,并成为舞团的排练总监。那段时间,是她在舞蹈上不断刷新自己的时期,她连续四年在美国林肯中心演出,连续三次登上《纽约时报》,并获得2004年《纽约时报》年度卓越舞者的荣誉。沈伟评价她是当今舞蹈世界中一位非常有内在性的舞蹈家。


与此同时,2006年,她在纽约成立Horizon Dancer Theater视野舞蹈剧场,并发表《floating,悬浮》《whirlpoor,漩涡》《Gone with the wind,飘》《Horizon,地平线》等实验性作品。2008年,她与沈伟编创奥运会开幕八分钟“画卷”舞蹈,这是她人生中的再一次转折,她发现尽管她深爱着纽约,但她同时被中国的诸多情感、事物及人所牵引。


2009年,侯莹将艺术创作重心移至北京, 将在纽约创立的“视野舞蹈剧场”更名为“侯莹舞蹈剧场”,在黑桥盖起了一间三百平米的排练室。这是她十几年前就想做的事,但十几年后,当她真正开始以独立舞蹈家的身份扎根中国,试图实现她对舞蹈创作及舞蹈教育的设想,她发现她正在将自己带入一种缓慢的处境,需以一种燃烧的忍耐,才能在混沌中打磨出清晰轨迹——她要的是百分之百。


作为故乡的纽约


现代舞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场风暴,开启了她丰量的感官及肢体能量;纽约是第二场,她在那里撞了个正着,后现代的余波方兴未艾,当代艺术的建构如火如荼,性别运动此起彼伏,她一边扎入舞蹈,一边扎入了这个多元的、自由的、充满可能性的世界城。


尽管带着一身功夫与满腔热情,但她并不急于证明自己什么,而是在开始的那几年,进入一个舞者的简单生活:三点一线,排练、排练、吃一顿很好的晚餐;看演出,没有看演出时就看展览;周末大家一起喝个酒。“那些年比较简单,非常充实,排练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舞蹈占据了心情和身体,每天都很兴奋。”




她每天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穿梭在曼哈顿不同的地方。崔莎·布朗、摩斯·康宁汉这些舞蹈大师的studio分布在曼哈顿城中不同街道,他们有时候去崔莎·布朗的排练场,有时候在另一个,舞团开始并没有固定的地方,而是像游击,可以四处游走。惠特尼美术馆、大都会美术馆、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丰富的美术馆、博物馆以及画廊提供了丰富流转的窗口,侯莹经常不是在去排练的路上,就是去美术馆的路上。在她出国前,她就意识到,如果她想做现代舞,就应该到现代艺术的世界里,现代艺术不是在中国,而是在西方,在纽约,她要去一个真正有现代艺术的城市,重新慢慢地去感悟什么是现代艺术。


她喜欢纽约的舞蹈氛围,与中国的集体式编制不一样,编导与舞者并没有严格的等级之分,更多是共同创作,作为编舞不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成为舞者的一部分,可以用身体一起来表达。并且所有的编舞都想上台,他们及观众相信,舞蹈家的生命在身体的舞动之中,在沉静又爆发的那个舞台之上。像玛莎·葛兰姆、皮娜·鲍什,舞蹈与生命已经密不可分。


“那是天堂一般的日子”,舞蹈没有负担,生活也没有负担,眼睛不停地在观看,最大限度地从当代艺术和现代视觉审美中获得更多的养分,那些奇形怪状的纽约的一切人和事物,超出东方人框架的东西,充满破坏性的一些显象,她以一个开放的心来感受一个西方国家价值观、人生观、道德观,以及对性别的认识,尽管对东方人来说,还是东方人,领会到了破坏,打破了边界,但仍然感觉到一种“不可逾越”。这段时间带给了她质的改变,眼界不断提高,边界不断打破,身体由内而外获得重生之感,当然再度编创作品时,她很确定地知道,她终于找到或者说接近自己的方向以及舞蹈语言了,对一个舞蹈家来说,舞蹈语言就是区别质地与质地之前最重要的感性与理性混合的全部信息,甚至在所谓的风格之上。


在北京建立舞蹈之所


2009年,侯莹感觉自己彻底回归了独立的状态。


这一年的北京,经由奥运会的建设,经由国家主义的发展与盛行,已经充分显示出了一个国际大都会的面貌。道路整理有序,建筑冲入云霄,地铁密布,社区形成,当代艺术也非常火热,人们开始尽情拥抱全球化所带来的精致、时髦的生活方式。


黑桥是一个位于草场地以北的艺术区,这里比草场地更加偏远,也更加草莽,她说,北京有时候大到会让人有被淹没之感,但是黑桥没有,她在黑桥的舞蹈工作室找到了一种以自我为核心的生活节奏。


每天清晨六点,她会出现在黑桥的小湖边打太极,她师从武当山的一位老师傅,也是有缘才得以遇见。她对中国的气以及身体的行气有深刻的了解,并且,将之运用在舞蹈训练技巧中,她有时也带着舞者一起打太极,调气息。湖边散步、跑步的大爷们见到她,也跟着打起来,因为看着她如此气定神闲,大爷们惊讶于这深藏不露的民间高手。




白天是她的训练时间,三百平米,一面超过十米长的落地镜子,漏光的天窗以及两边疏疏密密的窗,在这间通透的工作室排练,她还是觉得小,肢体的延伸、表现,也许在她的念想中,就是应该无疆界无限制的。排练时间是整个工作室屏息凝神的时间,在她专注的延伸的全盘调控下,往往静到能听到舞者的喘息、呼吸,伴随着身体的撞击、触碰与摩擦,那个时候,侯莹虽然是坐于场外的一个角色,但她的舞蹈语言却飞速地满场跑过。


挥汗之后,夜晚留给她是个人的乐趣,虽然住在城市偏远地带,但一点也不影响她觅食的热情。她倒不是那种天生吃货,但美好的食物、空间诗意的环境,能让她感到愉悦、放松。在一家高级日料店或者一个庭院之中吃饭,对于因舞蹈操劳而“破坏”的肢体,是一种安慰。虽然相比于纽约,北京的餐厅和街道都让她觉得不够“美”,不够“舒适”,但在北京这几年,在舞蹈之外,她还是慢慢地找到了自己的愉悦,比如打太极和种植蔬菜植物。


在此之前,她所保持的生活状态是,一半北京,一半纽约;现在渐渐地,她的生活重心慢慢地向中国转移,她仍然每年回纽约教学或者度假,但她在北京拥有了自己的空间,合作的舞者,以及长长的一个清单想在中国做的事情——跨界演出、艺术教育、真正的现代舞。她想让大家看看,一个东方人对身体的探索所能到达的及其当代艺术的极致。


Q&A




TO:什么时候感觉到纽约是你的第二故乡?


当我离开沈伟舞团不以工作为主再回纽约时,我才特别发现到这个城市的可爱,它充满创造力,灵动性,为人着想,很方便,很舒服,大脑随时收到很多的信息,它让你的神经细胞不会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能量很充沛。我也很喜欢纽约的街道,纽约的街道是为人服务的,间距也很舒服,所以纽约人都是不呆在家里的,一定要来街道走。


TO:在纽约印象很深的事有什么?


我曾经亲自参与同性恋游行,一路走完很刺激,身边都是gay,感受着他们身体的撞击,非常有意思。对于一个艺术家,很多的底限要打破,不要有局限,特别是在身体和性别认知上的局限。


TO:黑桥的这间工作室是怎么盖起来的?


2013年为了演《燃》,决定盖自己的工作室,只用了15天就把这个建起来了。我住进去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全部完工,我请音乐家住在房间,我住在地板上,那时候是七月中旬,而我们八月就要演出《燃》了,时间非常紧迫。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


TO:在北京生活和纽约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土壤不一样,味道不一样,心境不一样,生活方式也不一样,其中最大的差别是心境不一样。去美国像是从一个门出到一个地方。


TO:在北京什么事最开心?


每天推开门看到门口的植物又长了一点的时候,从小到大没有太接近过大自然。看到生命却视而不见和看到并且能体会到生命,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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