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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郁:旧京的漂泊者(3)

 老鄧子 2017-03-26

  孙郁:旧京的漂泊者(3)

  鹤见佑辅在《思想?山水?人物》里写到对北京的感受。这个日本人在从东北赶到北京时,从远远的地方看着这座神秘的城,遂叹道:大而深,似乎有无数的掩埋。这句话对我一直是个深切的印象,好像里面有许多难言的秘密在。因为那其中有历史的感怀和别的什么吧。

  

  北京的大,的确可以藏龙卧虎。政客、商人、学者都在此混日,并不显得拥挤。而且是各行其道,得天乐而存活。漂在这里的人,各有梦想。唯新式青年居多。自然,有的怀抱文学之梦,有的逃难于此,心境大不相同的。

  

  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旧时椿树馆所在地,如今依然是晋人的会所。有时走在那会所旁,总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高长虹。他在北京时,就住在这里,一时红红火火。高长虹因办“狂飙社”而闻名。受到鲁迅的鼓励,遂有了来京发展的渴望。他率性、激烈,也有文采,模仿着鲁迅写那些诗意的短文和呐喊的篇什。他的来北京,给鲁迅以不小的刺激,鲁迅最初是欣赏这位血性的青年的。在鲁迅看来,中国要有希望,是应有这类反叛的学子在的。

  

  与老气的北京比,狂飙社的几个诗人,是一股强烈的风。他们的文字在摧毁着士大夫的营垒,也一面闪着尼采的光芒。我读到他的文章,遒劲、奔放,是无边的游荡。他们似乎不喜欢这个古老的东方,全不把旧式的存在放在眼里。但他们一些人后来过于坚硬,与环境竟无妥协的地方,遂遭挫折,于是不久就解体了。

  

  那时候北京的文学社团很多,出现得快,也解散得快。激烈的青年们不喜欢象牙塔里的东西。他们厌恶士大夫的时文,写异文,寻歧路,也把新文学的影响扩大了。

  

  高长虹一辈子没有摆脱流浪的苦命。从北京到巴黎,从香港到延安,后不得志地彳亍于东北的冰天雪地,竟客死他乡,真有点尼采的样子。不愿意随波逐流,高扬着个性,和鲁迅、毛泽东都闹翻,真真成了孤独者。在庸常与毁灭间,选择的也只有后者。当漂泊而无所归属的时候,生命是无色的。在而不属于世界,谁能承担得了呢?

  

  和高长虹这样的诗人比,李何林的北京之旅是另一个色调。他的左翼心态不亚于高长虹,但却显得安宁。记得李何林先生生前讲到他逃难到北京时的语气:1928年,因参加霍邱暴动失败,只好外逃。到哪里去呢?他想起了在北京的李霁野、韦素园等。于是投奔京城。那时候的未名社经济紧张,韦素园在生病,台静农等还被捕过。但李霁野还是接纳了他,使他在此度过了平安的日子。

  

  在北京流落的人形形色色,形成了各种文化小团体。许多外省人进入古城,老北京多了异样的声音。但外来的人口,很快湮没在胡同与街市之间。在夹缝中还能存在下来是要有智慧和本领的。李何林后来回忆道:

  

  在未名社避难,不但增加了他们的经济负担(素园患肺结核住西山病院,静农做点小事,李、韦都是在校学生,靠微薄的稿费维持生活),他们当时担当的政治风险也很大的。霁野、丛芜在我到北平前两个月,因出版一本禁书被北洋军阀逮捕坐牢刚刚释放出来,又隐藏一个暴动后被通缉的共产党,实在是冒着不小的风险。但他们毫不迟疑地让我住下去,素园在病床上还为我的生计操心。①

  

  漂在北京,必须要有经济的支撑和事业。李何林那时候面临着生活的调整。他知道不再可能回到战场上,选择的是编书工作。他极为细心,也颇为认真。在景山东街一个旧房前,挂起了“未名社出版部”的牌子,把鲁迅等人的译作与新出版的作品推向社会,一时得到一些收入。但时间一久,便感到如此生存不易,在常惠的帮助下到了北平图书馆。可还是不如意者多多,要不是顾随的帮助,到天津找到了一个教职,其运之苦也可想象出来的。

  

  李何林后来的命运一直多舛。因为他上课时总不自觉地流露出左翼的倾向,便一再被校方驱逐。从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更迭之频,实属罕见。他走了许多地方,像只飞鸟,没有固定的巢穴。他的友人王冶秋、王青士都是这样。或走到烽火里,或死于厄运,真的坎坷不已。民国的文人们习惯于被放逐与自我放逐,是寻路者的苦命。类似的人物,我们一时是举不完的。

  城市和人一样,也是有个性的。有的粗犷,有的秀美,有的豪雄,有的温情。比如北京“大气醇和”,上海“开阔雅致”,广州“生猛鲜活”,厦门“美丽温馨”,成都“悠闲洒脱”,武汉“豪爽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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