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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逛街时失踪奶奶守寡40年,突然有天家里来一小伙揭开他踪迹

 无冕之王001 2017-03-28

爷爷逛街时失踪奶奶守寡40年,突然有天家里来一小伙揭开他踪迹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落幕29

湖北天门是内陆有名的侨乡,被称作侨乡之都,旅居国外的华侨有三十多万人。

这里是我的家乡。

我们家在一个叫做夏家湾的地方,夏姓在村里是大姓,占了村里人数的一多半。

犹记得,儿时,村子里,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有桃树柿树,夏日的暑假里,我跟村里那些小伙伴,就坐在斑驳的树荫下,听奶奶讲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年代久远的故事。

我是奶奶的长孙女,长大后,奶奶就独自讲她经历过的事情给我听。故事中,我了解了奶奶的过往。

1

奶奶被村里人誉为是最嘎利(漂亮)的女人,也是老一辈人中,仅有的识文断字的女人。

奶奶名叫李素娴,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出生在普通的农户之家。

村里老辈人都知道,奶奶出生在呼奴唤婢的大地主家庭,从小养尊处优,极享奢华。

生长在大户人家的小素娴,从小被爹娘管束得极严,熟读《女诫》《女训》,《四书》《五经》,被锁在深闺,养成了那种没有人间烟火味的大家闺秀。

时局动乱中,好不容易迎来了抗战胜利。国共两党却忽然翻了脸,国内战争又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乡里盗匪成群,时局更加飘摇了。

素娴已经是及笄之年,该议亲了。

为了能让素娴结一门好亲事,家里开始让素娴跟着女眷出来走动,让这朵空谷幽兰一显芳华。

所谓的走动,也不过就是去大戏园子的包房里听听戏,随众人去踏青祭祖。

一切都是命运的使然,这几番走动,就让一直被锁在深闺的素娴,跟外面的乱世撞了个满怀。

这一日,家中长辈约了各大乡绅名流的家眷去戏园子看戏。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带了素娴。

那时候戏园子的包厢里,没有厕所。戏看到一半,素娴带了丫鬟去如厕,不小心把手绢掉在地上,弄脏了。

要是掉在别处,素娴也许会捡起来,洗洗再用。可是,掉在厕所的地上,终究有些恶心。而那时候,手绢是女子手中必备之物。

出了厕所,素娴让丫鬟去买一方绢帕,自己一个人往包厢走去。

素娴绰约记着包厢的门号,推开了包厢的门。

房间里,却是清一色的男人!

惊慌窘迫中,素娴想要退出门,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房间的角落里,站起一个男子,对大家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是大小姐。”

说完,又扭头对素娴说:“大小姐也来看戏了?”

素娴认得是家里佃农的儿子夏玉成,遂涨红着脸,点点头。

玉成忙过来推开门,侧身恭敬地让素娴出了门。

素娴正在廊上迟疑,娘拉开了隔壁包厢的门,素娴来到了自己的包厢,心里暗想,终究是出门太少了,以后,一定要多多的出门锻炼锻炼。

不一会,丫鬟也买了手绢,回来了。

戏看到尾声,外面忽然一阵噪乱,突然间又响起了枪声,和杂乱的奔跑声。

所有人都往外奔,素娴夹在人群中,一起出了门。

混乱中,素娴跟众人失散了。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素娴,带着她往外冲,戏园子大门口,大队的国军守着。

原来,是接到线报,有共党的地下分子在戏院里开会。这些国军,是来抓捕共党嫌疑分子的。

参加抓捕的团防队长认出了素娴,“大小姐也来看戏啦?你身边的这个人是?”

素娴扭头看了看拉着自己的夏玉成,说:“这是我表哥,姑妈家的儿子,我娘约了姑妈一家来看戏,结果,跑散了。”

团防队长说:“那大小姐快跟着表哥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就这样,夏玉成跟着素娴,出了戏园子。

一来到大街上,就碰上娘带着丫鬟,正火急火燎地在找素娴,素娴急忙来到娘身边,上了轿子。

素娴掀开轿帘,看到夏玉成站在大街的拐角处,怔怔地看着愈走愈远的轿。

2

素娴坐在轿里,看着自己被夏玉成拉过的那只手,回想到戏园子的包厢里,夏玉成那种气势,哪里像个佃农的儿子,分明就是个领导人物。

冰雪聪明的素娴想,夏玉成拉着自己一起出来,绝非偶然的邂逅,也许,他跟房间的那伙人,就是今天被抓捕的对象。

虽然素娴不懂得时事政治,可是潜意识里,素娴却认定,夏玉成一定不会做坏事。

有时候,潜意识就可以决定一生的命运。

国共两党斗争得愈发激烈,地方上的匪患愈加猖獗。

李家枝大业大,招风也大。

两股土匪,都盯上了李家大院。

虽然李家老爷为保平安,对乡公所和保安团都下了血本,可是,乱世中的这些机构,和土匪沆瀣一气,简直就是官匪一家。

九月里,土匪攻打李家大院的时候,看家护院的几杆鸟铳,根本不堪一击,而常年从李家揩油的乡公所,保安团,没有出动一兵一卒。

李家大院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血洗了。

慌乱中,娘给素娴的脸上抹了锅底灰,把她推进后院的草垛里,把两个弟弟推进了只能藏两个人的狭小的暗道中,刚关好暗道的出口,就被流弹射中,倒在了血泊里。

早跟土匪有勾结的一个家丁,带领土匪,找到了暗道,本以为藏的是金银财宝,却不料是两个半大的孩子,索性斩草除根,杀了两个小少爷。

对于那个仅存的丫头,土匪也懒得去理会,席卷了所有的金银财宝,粮食,扬长而去。

就这样,素娴因为是个女孩,幸免于难。

当夏玉成得到消息,带领游击队从二十多里外徒步赶来,李家大院已经被洗劫一空,只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

夏玉成在这些尸体中,没有看到大小姐李素娴。

他带着人,把院子彻底地搜查了一遍,最后,在后院的草垛中,找到了满脸抹着锅底灰,瑟瑟发抖的素娴。

李家大小姐看着满院的尸体,像是患了失心疯,蠕动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夏玉成带着素娴,回到了家,让娘照拂。

此时的夏玉成,已经被中共天门地委认命为天门夏家湾支委书记,让他在家候命,随时配合快要到来的解放战争。

夏玉成蛰伏在家,跟父母一起农耕,随时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在善良质朴的玉成娘细心的照拂下,素娴从失去亲人的大恸中,慢慢地恢复了神智。

从小不事稼穑的素娴,很快摒弃了大小姐的身份,融入了夏家。

素娴对夏家和夏玉成,产生了极浓烈的归属感。

也许,这份情愫,在更早的时候,就产生了。

夏玉成其实也喜欢美丽娴静的素娴,早在素娴掩护他躲过团防队的追捕的时候,就喜欢了,只是以前,因为特殊的环境,他没有机会向素娴剖白自己的感情,现在,他又觉得自己有乘人之危的嫌疑,所以,他决定再等等。

又是一年春来早。

夏玉成在地里忙春播,玉成娘照例做好了午饭,准备送到地里去,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素娴连忙问:“要不要去请先生看看?”

玉成娘说:“老毛病犯了,只是怕误了玉成和他爹的午饭。”

素娴连忙说:“不打紧,我来送。”

玉成娘一直都把素娴当做是少东家,恭敬有加,听素娴说要去地里送饭,连忙说:“使不得,怎么能让你做这样的粗活呢!”

素娴嗔怪地说:“又说见外的话了,我早把这里当做了自己家,什么粗活细活都做得,不会做的,我也要学会做,你慢慢教我就是了,也不要再把我当客人。”

玉成娘一听这话,自然是无限欢喜,只觉得头疼一下子轻了许多。

素娴提了饭菜,来到田头,玉成只顾着看着素娴,傻乐着。

玉成爹问:“怎么是你来送饭?玉成他娘呢?”

素娴一边往地上摆饭菜,一边说:“头疼又犯了,我也问过了,说是不需要请先生,我就让她歇着,我来送饭了。”

玉成父亲一听,让素娴和玉成在地里吃,回家看老伴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了,玉成说:“这段时间,委屈你了,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吃苦。”

素娴眼睛幽深地看着玉成说:“你们以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早就把你们当成了亲人。我以前的家没有了,对现在的家要更加珍惜,我只怕自己什么事都做不来,你会嫌弃我。”

玉成只觉得心里一荡,“我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怕委屈了你!不过,这都是暂时的,我们很快就会迎来新的社会,新的生活,到了那时候,我希望能照顾你一辈子!”

素娴低了头,说:“我要你的一辈子,从现在就开始。”

玉成大喜过望,“你的意思是?”

素娴抬头,静静地望着玉成,“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3

素娴嫁给了玉成,那一年,她十九岁。

这是素娴一生中,最欢喜的一段时日。这段时日,支撑着素娴走过了后来的近七十年的岁月。磐石一般,从无转移。

三个月后,素娴有喜了。

玉成的娘谢天谢地,末了,又再三地谢素娴,素娴说:“娘,看你,像个孩子,谁家儿媳妇有喜了,也没见开心成你这样的!”

玉成娘说:“我盼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盼到玉成肯成家,以前,他老是推托,不肯娶亲。再说,我们穷人家娶个媳妇也不容易。现在,老夏家终于有后了,我们也有脸去见夏家的列祖列宗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没过多久,玉成接受了新任务。

经过两天的思考,玉成把组织下达的任务,告诉了素娴。

国民党要退守台湾,许多国民党部队的兵逃跑了,为了扩充实力,他们在各地疯狂地抓夫拉丁。为了将来攻打台湾,组织上决定派一部分人,以被抓壮丁的形式,打入国民党的军队,和国民党内部的我军地下工作者配合,为解放台湾,做更加充分的准备。

这批人中,就有玉成。

玉成又拿出一份证明,交给素娴。证明上,有中共天门地委书记的亲笔签名,盖着中共天门地委鲜红的大印。

玉成说:“组织上让我们把证明交给家属,在我们没有回来的时候,家属可以凭证明向组织上提出合理的要求。不过要做到严格保密。一经泄露,我们在国民党内部的地下工作组织,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牺牲的惨重,无法形容,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说出我们的身份,以确保地下工作者在虎口中的安全。对了,你也不要告诉爹和娘。

“我们的孩子,我已经想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叫夏子麟,女孩叫夏子灵,男孩是麒麟,女孩是百灵,你看怎么样?”

素娴的眼泪,不能控制地一直流,一直流,流到玉成的心里,大雨滂沱。

玉成强自忍着,安慰素娴:“我们很快就能打下台湾,回家团聚了。万一,如果我不能很快回来,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地活着,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只要想到你和孩子,想到我们的家,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让自己有什么闪失。

“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必须要活着,活着等我回来,无论如何,你活着是第一位,你必须要做到!我走以后,有什么要说的话,你可以写信,虽然不能寄出去,可是,你写了留着我回来看。以后回家了,我就每天看你给我写的信,那该有多美啊!”

素娴在寝食难安中,度过了两天,她多希望,玉成能够逃过这次抓壮丁的风头啊!

第三天,玉成说要去赶集,素娴知道,也许,玉成今天就不会回来了。

玉成挑着挑篓,素娴默默地跟在玉成的身后,走出了村外好远好远,不肯往回走。

玉成怕素娴太累,再不让素娴往前走一步,“素娴,不要这样,你回去吧。胜利的那一天,我一定第一个冲到你面前,到那时候,我让你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一步也不分开,好不好?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烦!”

素娴哽咽着,“不烦,不烦!我真恨我不能跟你一起去!”

玉成说:“我也是啊,真恨不能把你变小了,握在手里,揣在兜里带走!你就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只要回来看到你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

玉成说完,挑起挑篓,大步走了。那道背影,永远清晰地留在了素娴的心里,从不曾淡过。

傍晚,住在集市上的玉成三舅呼天抢地地奔进村里,“姐,姐呀,玉成在集上被拉壮丁的白狗子给抓走了!”

没等到玉成娘开口,素娴的心一下子空了,瘫倒在地。

玉成娘来不及悲伤,连忙把素娴扶起来,“素娴,你先别急,玉成一向机灵,他一定可以逃回来的,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当心肚里的孩子!”

素娴两眼空洞地坐在床上,在心里默默地说:“娘,你不知道,玉成他,是故意被抓走的,任务不完成,他是不会逃回来的!”

这是1949年的事情。

4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素娴牢记着玉成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等他回来。

等待中,新中国成立了。

等待中,素娴生了,生了个男孩。

素娴一直没有给玉成写信,她不愿意相信,玉成很长时间不能回来。

孩子的到来,让这个家从玉成走后,第一次有了一丝喜气。

解放后的第一任村委会主任让素娴给孩子起名叫建国,素娴沉沉一笑,“孩子的名字早就起了,叫夏子麟。”

是夜,素娴拿起笔,给玉成写了第一封信:

玉成,你当爸爸了。现在解放了,都兴叫爸爸妈妈了。老夏家的大孙子出生了,娘说,子麟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啊,又看到了希望!

你不要担心家里,我们三辈人一定好好的给你守着家,等你回来。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存着好身体,回来照顾爹娘跟我们娘儿两个。

等你回来,我一定做一根长腰带,牢牢地拴着你,再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不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生厌?不过,就算你生厌,我也再不会放你走。我好悔啊!我当初就该打滚撒泼,上吊抹脖子地留住你,就算是让你恨我,厌弃我,也好过这种相思愁!

从此以后,每隔几天,素娴就拿起笔给玉成写信,写着写着,就当做了是跟玉成面对面聊,聊着聊着,泪湿了眼眶。

小子麟一天天长大,家里一天天多了欢声笑语。

玉成的爹娘很少再提起玉成,只守着孙子,把日子艰难地往前捱。

开始有人打素娴的主意。

玉成跟素娴少年夫妻,虽然情深义重。可是,这玉成长期不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难道,让花儿一般的素娴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素娴态度决绝地回复了找她说媒的人,“我家玉成好好地活着呢!以后,谁要是再这么说,我找谁拼命!无端端地咒我家玉成,绝对不行。”

素娴想,政府天天在宣传,要解放台湾呢。这么大个中国,毛主席都打下来了,小小一个台湾,要不了多长时间的。不定哪天,玉成就回来了。

素娴天天对着墙上的毛主席像默念:毛主席啊,您快些把国家的其他事情安排好了,派兵去解放台湾吧,让我们家玉成快点回家吧!

遥遥地等待中,素娴给玉成写信由几天一封,变成了一个月一封,又变成了几个月一封,最后,变成了有重要的事情就写。她怕将来玉成回家,看信看得累坏了眼睛!

她希望在梦里看见玉成,能跟玉成说说话,可是,梦中的玉成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5

子麟十岁了,已经长成了一个欢实的少年。

玉成的父母也愈加老迈了。

而素娴,已经由当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蜕变成一个能干的农家妇女了。

素娴毫不灰心地等待着,盼望着国家快点富强起来,快点解放台湾。

素娴担心,太久了,自己变得太老了,玉成回来,只怕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素娴的心,越来越焦躁。

焦躁中,三年自然灾害来了。

从大锅饭到自然灾害的转变,是让人们更加倍受饥饿的折磨。

1961年,素娴又经历了她人生的第三次灰暗,这一次,让素娴只差一点点,就倒下了。

子麟消化不了树皮草根观音土,因为饥饿,浑身浮肿,终于在妈妈和爷爷奶奶泣血的呼唤中,离开了。

素娴抱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子麟,整整一夜,没有松手。

玉成,我没有带好我们的孩子!素娴在心里绝望地诉说,我没有脸再见你了,这一回,我要食言了,我要跟子麟一起去,去那边照顾他了!

两个善良的老人看出了素娴的意图,寸步不离的地着素娴,玉成的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对素娴说:“素娴,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老人吧,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难道你想让玉成回来,只看到一座空房子吗?那他还怎么活下去?这是天灾,村里饿死的人还少吗?只要有活的机会,我们都要活下去啊!就是玉成在家,也不能改变的事情啊!”

看着两个老人满面的凄凉,素娴埋了子麟,更加奋力地去挖树根,草根,找一切能吃的东西。

素娴又给玉成写信了:玉成,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本来,我是该陪子麟一起去了,到那个世界照顾他,等你。

可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妈妈。我又是一个儿子,也是一个儿媳妇。我还有责任,我不能丢下两个老人不管,我还是在家,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狠狠地打我,骂我,我也心甘情愿。惟愿你安好!等你!

三个人,撑着支离破碎的家,继续艰难地往前推动着年轮。

素娴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听广播。希望能从广播里,听到一星半点关于解放台湾的消息。

一家人在希望与绝望的矛盾心理中,又走过了四五年。

辗转难捱中,风起云涌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6

似乎是一夜之间,忽然窜出了好多的红卫兵小将。

满世界都是草绿色的军装军帽,举着红旗,戴着红袖章,紧握拳头,喊着:坚决拥护伟大领袖毛主席!打倒反革命!打倒牛鬼蛇神!扫除一切反动势力的残渣余孽!

人们惶惶不安地看着乱糟糟的一切,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红卫兵很快就揪出了被批斗的坏分子。

这天清早,素娴在小厨房里烧早饭,“砰”的一声,大门被十几个红卫兵踢开了。

素娴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揪住头发按倒在地上,两只胳膊被反剪到身后,用绳子捆了起来,头上被戴上一个快一米长的纸帽子,帽子上写着:打倒国民党特务的反动老婆!打倒剥削分子的残渣余孽!被押出家门,往村里召开社员大会的会场而去。

一个女红卫兵用大喇叭喊着:“乡亲们,大反革命分子的批斗会开始啦!打倒国民党特务!保卫红色政权!”高亢的女声响彻云霄。

乡村的早晨沸腾了。

村里所有的人呼啦啦涌向会场。

两个老人跌跌撞撞地赶到会场的时候,素娴已经被按着跪在台上,一个女红卫兵拿着大喇叭,在做声色俱厉地控诉。

“乡亲们!这就是台湾特务的反动老婆!他们两个是一对反动夫妻!一个是大地主,大剥削家的反动小姐!一个是台湾特务!他们妄想颠覆我们的红色政权!妄想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

“我们要将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远不能翻身!谁不拥护我们的革命行动,谁就是他们的走狗帮凶!所有人,只要和她划清界限,就是我们的革命同胞!”

话音落下不久,台下就有人振臂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特务!打倒剥削家!我们要跟她划清一切界限!坚决拥护革命行动!”

人们循声望去,是玉成的叔伯哥哥夏玉堂。

夏玉堂的革命行为,一下子提醒了尚在迷糊的夏家族人,他们争先恐后,纷纷振臂高呼,坚决表示,要和反动分子划清界限。

玉成的爹娘呆呆地看着,昨天还称兄道弟,呼姆唤姨的夏家族人,今天就变成了和素娴仿佛有血海深仇的敌人。这些族人愤怒的呐喊声,将批斗会推向了高潮。

红卫兵们批斗得饿了,要回家吃早饭了,人们也四散回家,没有一个人理会素娴,唯恐被牵连了。

玉成的爹娘爬到台上,扶起素娴,老人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样,汩汩地滴血。

素娴抚了抚跪得发麻的膝盖,三个人搀扶着回家了。

回到家,素娴继续烧火做饭,吃饱了,还要出工呢!不出工,就分不到口粮,可不能让老人再饿肚子了。

素娴照常来出工,田里,也没有红卫兵,队长会计照旧给素娴记了十分工,也就是说,素娴还算是个正常的劳动力,能分到正常的口粮。只是,再没有人和她说话,她成了一只孤雁。

素娴倒是不在乎,她的孤独只是因为玉成,其他人的热闹,治不了她的孤独症。

夜里,素娴又给玉成写信:玉成,你受了天大的冤枉!他们说你是国民党的特务!今天,我差点就泄露了你的秘密。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我只要拿出那张证明,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可是,广播上天天说,国民党有许多特务就藏在我们中间,我不知道谁是特务,所以,我必须保住秘密,这样,才能保证你和你的那些同伴的安全。

批斗我不怕,辛苦我不怕,我要好好地保存着证明,等你回来,用那张证明来向世人宣告你的清白与功勋。还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许笑话我,当我跪在台上的时候,我并不是在老老实实地接受批斗。

我偷偷当做是在给菩萨跪,祈求菩萨保佑你一切都好,祈求菩萨,让台湾快些解放,好让你快些回家。所以,就连在台上跪着,我也没有觉得有多难过。现在,只有你没有回来这件事情让我难过,其他的,我不在乎。

等你。

7

素娴很快就适应了每天批斗的正常程序。

每天上工前的早会上,素娴自动地上台,自动戴上那顶属于她的纸帽子,红卫兵大喝一声:“跪下!”她立刻端端正正地虔诚地跪下,接受红卫兵的教育,脸上,丝毫没有其他被批斗者的痛苦,那副超然忘我的神态,就连那些红卫兵,也觉得这个人,精神有了问题。

被批斗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所有的老村干部,地主富农都被斗了个遍。实在是没有批斗对象了,就在广大群众中找异己分子,有时候,因为一句话就可能被揪到台上去批斗。

学校停课了,开批斗会是那些红卫兵的主要工作。

素娴一直陪伴着批斗。

素娴不再是主要的批斗对象。

被批斗不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谁都不敢肯定,明天的批斗会,有没有自己。人人都谨言慎行,亲戚朋友都你防我,我防你,唯恐被人兜头一刀,反手一枪,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时间长了,那些红卫兵的家长,也从最初的因为家里有红卫兵而骄傲,变成了后来不许自家的孩子去参加红卫兵的批斗行动。

有很多的红卫兵借口家里有事,不参加每天的批斗会了,剩下几个立场坚定的红卫兵,也乏味了,批斗会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人们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批斗会就取消了。

素娴除了头上被戴着的反动帽子,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正常的生活。

两个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先后离开了这个无奈的世界。

素娴在这个家里,已经度过了二十年了,本应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素娴却是在等待至爱,失去亲人,还有无休止的批斗中度过的。

素娴三十九岁那年,这个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还在等着玉成回家。

村里,来了一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由于素娴家里房间宽绰,队长安排了四个女知青暂时住到她家。

素娴的屋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8

第二年,村里建了知青点,女知青都搬到知青点去住了,素娴的家里,又恢复了冷清。

冷冷清清地过了几个月,曾经在素娴家里住过的女知青于曼丽来找素娴了。

曼丽出了大麻烦。

曼丽来自武汉,她的男朋友在邻村的知青点上,经常偷偷地来见面,两个人没能把持住,曼丽怀孕了。

曼丽怀孕已经三个月了,一直不敢跟谁说,又没有法子打掉孩子,那时候,打胎流产都要介绍信和证明。曼丽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来找素娴,希望这个善良的房东能帮忙想个法子。

素娴深知私自打胎可能造成的危害,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她给曼丽出了个主意:“现在月份不重,等月份重了,就穿宽松的衣服。肚子实在遮不住的时候,就是冬天了,那时候,随便裹件大衣,应该没问题。冬天一般不出工,躲着生下孩子,然后抱来扔在我家门口,这个孩子,就由我来养。”

素娴还说:“我虽然不能保证把孩子养得有多好,但是我会尽力把孩子带大,不论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你看怎么样?毕竟这是一条生命。”

事情只能这样了。

腊月,素娴的家里多了一个女婴。

于曼丽和素娴约定,谁也不能把孩子的秘密说出去。因此,村里谁也不知道素娴收养的这个女娃的来历。

那时候,只需要跟村里的干部说一声,就算是办了领养手续,素娴给这个女孩起名叫夏子灵。

子灵让素娴一潭死水的生活,又有了一丝活力。

夏家的小百灵在素娴细心的呵护中,慢慢长大了。

素娴每天就活在对子灵的期盼,对玉成的等待中。

夏家湾几乎所有人,都忘了玉成。素娴在村里人的心中,成了不折不扣的寡妇。

饶是如此,素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她依然相信,毛主席一定会解放台湾,终有一天,会让她的丈夫回家来。

9

1976年九月九日,中国大地上,晴天一声霹雳,毛主席逝世了。

全国上下,一片哀泣。

素娴听着广播里播着哀乐,播音员以沉痛缓慢的声音,播放着噩耗,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破灭了。

大礼堂里,主席的追悼会上,所有的女人哭得呼天抢地,素娴的眼泡更是红肿得几乎睁不开了。

素娴心里明白,她的未来,将是一场无望的等待。

那些当年和玉成一样被抓了壮丁的家庭,都为久久不归的亲人,立了衣冠冢。

那些曾经和素娴划清界限的族人,又来找素娴,要求为玉成也立个冢,倔强的素娴没有答应,“玉成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绝不会食言。”

族人也再懒得搭理她。

子灵慢慢长大,上小学了。

子灵上初中了。

高中时,子灵缠着妈妈,要妈妈讲爸爸的事情。

素娴对着子灵,娓娓细说她父亲夏玉成的事情。她告诉子灵,她的父亲夏玉成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是最了不起的英雄。

素娴对女儿说着说着,说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戏园子里和玉成的邂逅:玉成一扭头,两个人眼目之间,电光火石间交流时的那种朦胧;混乱中被拉着手奔跑时发现是玉成的时候,那种暗暗的欣喜。

大街拐角处,看见玉成痴痴地望着小轿时,心中那份隐隐的牵挂;奔溃绝望地躲在草垛中,看见玉成神一般从天而降时,那种无以言表的依赖;新婚时,那一段短暂而恒久的幸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素娴确定:玉成一直在自己的心里陪伴着,从不曾离开过。

10

政治风云变幻莫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受到了改革开放大潮的强烈冲击。

村里,先是那些早年离家漂泊的人衣锦荣归了。

解放前,频繁的自然灾害,加上兵祸匪患,几乎家家都有人外出讨生活。现在,这些离家在外的游子,都乘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回乡跟亲人团聚了。

村里许多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久,台湾和大陆的局势也有了变化。附近有很多跟玉成一起被抓了壮丁的人,也回乡探亲了。

素娴只要听到是有人从台湾回来,必定是要去打听玉成的消息。回来的人都告诉她:虽然是一条船出海,但是到了台湾,都被送到不同的地方驻守,根本不让同乡人有联系。后来也有一部分人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却没有谁知道夏玉成的下落。

素娴一次次满载希望而去,一遍遍满心悲苦而归。可是,她从没有动摇。

近四十年的等待中,素娴从一头乌丝,等到满头银发;从明眸皓齿,等到满脸褶皱;从婀娜多姿,等到如风中枯草,仅凭了心里那唯一的信念。

子灵考上了大学,这是夏家族谱上唯一的文曲星。

已经快六十岁的素娴,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忙活。

村支书在田头喊:“素娴嫂子,快过来,有重要的事情。”

素娴丢下手里的活,向田头走去,路上,

停着一辆车,车旁,村支书陪一个人站着。

走近了,素娴看到站在支书身边的人,呆住了!

是玉成!真的是玉成!玉成走的时候,留在素娴记忆中的印像,如此清晰地站在了眼前!

来人往前紧跨两步,一只手扶着素娴的肩,用天门土话喊:“姆妈!”

素娴不知所措,支书介绍说:“素娴,这是玉成的儿子,在台湾生的儿子,先把人领回家再说吧!”

素娴说:“玉成的儿子?这就是说,玉成有儿子了,夏家有后了?”

来人说:“是,我是夏家的儿子,是您的儿子,我的名字叫夏子怀,父亲说,是怀念你们,怀念家乡的意思。”

素娴说:“子怀,子怀,怀念家乡!走,回家,回家!”

子怀的手里,一直抱着一个用黑布包着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来到家门口,下了车,子怀抱着盒子,对素娴说:“姆妈,我听父亲说起过家乡的风俗,父亲说在外亡故的人,不能进家门。这是父亲的骨灰,我先不进屋,等安葬了父亲,我再进屋。”

素娴一下子怔住了,“骨灰?玉成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了?”

说着说着,素娴的眼泪奔涌而出,她从子怀的手里接过骨灰,抱在怀里,低着头,把脸紧紧地贴着盒子,枯瘦的手温柔地摩挲着骨灰盒,呢喃细语:“玉成,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辈子,你可回来了!”

扭头,泪眼看着子怀说:“进屋,进屋!我不信这些个事情!我为玉成守了一辈子的家,怎能不让他进屋呢!”

说完,她抱着骨灰盒,领头走进屋里,把骨灰恭恭敬敬地放在堂屋的神龛上,让子怀稍等,快速地出了门。

不一会,素娴拿着从小卖部买的香回来了,她在骨灰盒前把香点燃,漆黑发亮的骨灰盒,立刻缭绕在几条细细的烟雾中,显得格外肃穆。

做好这些,她才对子怀说:“我想把骨灰在家里停一天,让他好好地陪陪我,然后再入土为安,你说行吗?”

子怀说:“一切都依姆妈安排。”

素娴说:“那今天就在家里吃饭吧,既然回家了,我们就在家里,跟你爸爸一起吃顿饭,只是,粗茶淡饭,委屈你了。”

子怀说:“好,那我们两个人陪爸爸一起吃饭。”

简简单单的一顿午饭,素娴完全没有把子怀当做客人,饭后,连子怀跟她一起收拾碗筷,她也没有推辞。

夏家的族人听说玉成在台湾生的儿子回来了,都涌到了这些年不曾踏足的素娴的家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怎样把玉成的骨灰风光大葬。

这个清贫整洁的家里,前所未有的异常热闹。

那些一个个跟子怀攀扯关系的自我介绍,让子怀头都晕了。

有夏家子字辈的问子怀:“兄弟,你在台湾是做什么生意的?一定发了大财吧!”

子怀谦逊地回答:“哪里发什么大财啊,自己家里做点事情,聊以糊口。”

本家人又问:“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呢?”

子怀说:“我没什么其他打算,父亲生前没能回来,我遵从父亲的遗愿,回来看看姆妈,让父亲落叶归根,然后就回台湾,我还要做事,养活一大家人呢!”

族人们没看到夏子怀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气派,也觉得没什么油水可捞,就纷纷告辞,“那你先歇着,骨灰下葬的时候,我们再来。”

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子怀拉着素娴,在椅子上坐下来说:“姆妈,这下我们可以好好地聊聊了!”

素娴说:“好!好!好好聊聊!”

11

子怀说:“姆妈,我是六四年生的,那时候,父亲来台湾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里,父亲本来一直都在等你。可是,父亲患了心脏病,而且,因为在训练中,腿受了伤,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我母亲住的小渔村跟父亲的驻地很近,母亲因为经常看到父亲坐在海边,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所以,对父亲很好奇。有一次,母亲的小渔船在海边出了点故障,父亲刚好在海边坐,就央求父亲帮帮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

“因为母亲比父亲小了很多,认识父亲以后,经常找父亲帮忙做点小事,父亲也不好推辞。其实,那时候,母亲就已经喜欢父亲了。

“过了两年,台湾跟大陆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眼看着父亲回大陆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母亲就要求父亲跟她结婚,而且保证,如果父亲能有回大陆的那一天,绝不阻拦,父亲也没有答应。

“直到父亲的腿伤旧疾发作,当局政府就发了点钱,让父亲退伍了,父亲不能回大陆,在台湾举目无亲,身体也不好,母亲就强自留住了父亲,父亲走投无路,就在母亲家里落下了脚。第二年,才娶了母亲。

“父亲把他和你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我母亲听,所以,我和母亲对你,并不陌生。从小,父亲就教我说家乡话,我的母亲耳濡目染,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天门方言,到后来,我们只要是在家里,都说天门方言,真的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对了,姆妈,我听父亲说,我应该还有个哥哥或是姐姐,男孩子是麒麟的麟,女孩子是百灵的灵,对吗?”

素娴说:“你曾经有个哥哥,叫子麟,他在三年自然灾害时,饿死了,那一年,他十二岁。后来,在我四十一岁的时候,你有了个妹妹,叫子灵,夏子灵,现在读大学去了。”

子怀长出了口气,“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怎么没有看到子灵的爸爸呢?”

素娴说:“子灵的爸爸叫做夏玉成,也就是你的父亲,她是我收养的一个孩子,我不想让夏家断在我的手里,如果没有你,我会要求子灵将来的孩子也必须姓夏!现在好了,有了你,将来子灵可以嫁娶自由了。”

夏子怀无比震惊,“姆妈,我以为……”

素娴看着神龛上的骨灰盒,幽幽地说:“不论他是死是活,我都会记着他的话,活着等他回来,我终于等到了他!我也知道了,夏家没有绝后,这就好,这就好!我终于没有愧疚和遗憾了!

“你母亲她还好吧?这么多年,亏了她照顾你爸爸,这我也放心了,玉成他总算是不至于太过凄苦,我很安心。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去的?”

子怀说:“去年秋天的事情,那时候回乡证没能办下来。父亲如果能活到今天, 他就能回来和你团聚了。”

素娴说:“唉!这样也好,免得他为难。只是对不起你母亲,让她今后清明时也不能给你爸爸扫墓祭祀了。我把她做妻子的权利剥夺了。玉成他是个有福的人,能遇到你母亲这么好的女人,有你这么好的儿子!”

子怀说:“让父亲落叶归根,也是母亲的愿望。姆妈,我也是您的儿子,我已经快要做爸爸了,您很快就有孙子了,您虽然没有等回爸爸,可是您等回了儿子,还有孙子。

“父亲去世前,再三嘱咐我,不要把他葬在台湾,只要有机会回来,就一定要把他带回来。现在,台湾和内陆通航了,我们回来也很方便。以后,我还要经常带我的孩子回来看您!”

这天夜里,素娴又给玉成写信着。

玉成,我终于等回了你,没想到,我们却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当年,子麟的离开,让我的愧疚自责无以复加。是我,让你们夏家绝后了!

如今,我知道你是有儿子的,并且很快就要有孙子了,我总算是安心了。我更为你感到高兴的,是曾经有个很好的女人代我照顾你,陪伴你,让你不至于一个人在异乡孤苦无依!

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也坚忍着,保住了你的秘密。我曾经坚信,一定会有用那张证明来还你一个清白的那天。

现在,你已经走了,曾经的过往,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告诉你,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我们的女儿是你起的名字:子灵。子灵很有出息,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女大学生,也是夏家唯一的大学生。

对于夏家,我无愧了。

嫁给你,我不曾后悔!等待你,我也不曾后悔!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因为,以后,我可以天天去看你,对着你说话了!

子怀说,他以后还会带着孩子回来看我们。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吧!我会让你跟爹娘还有子麟他们在一起,你们在那里等着我,到了那一天,我就会来跟你们团聚了!

第二天,素娴和子怀就把玉成葬在了夏家老两口还有子麟三个人的坟边,素娴把满满两个大纸盒子的信,还有信的最上面,放着那张当年的证明,全部在玉成的坟前烧了,让玉成在那边,慢慢地看,慢慢地等着她。

夏子怀在安葬了父亲的骨骸后,要回台湾了,他租了一辆客车,把夏家所有的族人,请到武汉,陪素娴玩了三天。

离别的时刻到了。

武汉飞机场,夏家的族人们眼看着子怀就要上飞机了,却没有他们期待中的馈赠,一个本家大哥看着子怀腕上的金表,说:“我一直想要一块手表,你把这只表,留给我做个纪念吧。”

子怀不着痕迹地一笑,撸下了手上的表,递了过去。

另一个本家嫂子也不甘落后,挤到子怀身边说:“今天好冷,你上了飞机就不冷了,把你的大衣就送给我吧!”

说完,不等子怀答应,就取过子怀身上的大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素娴眼看着夏家族人们,几乎把子怀身上能拿的东西全拿走了,心想:子怀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最后,子怀搂着素娴说:“姆妈,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再回来看您,您要好好的。将来,我的孩子大了,寒假暑假我都会带回来陪您!”

素娴热泪盈眶地说:“家乡的人这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里!”

子怀朗朗一笑,“我是回来看您的,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我哪儿会放在心上!”

夏子怀,也就是我的父亲,没有食言。他真的每年都带我们回大陆这个叫做天门的小地方,看我们的奶奶和姑姑。

我们从小就学会了天门方言,暑假里,我会在家门前的柿子树下,趴在奶奶的腿上,听奶奶讲故事。寒假里,我们会在家门口打雪仗,堆雪球,玩得不亦乐乎。

年三十,我们会在奶奶的带领下,去爷爷他们的坟前,祭奠亲人。这些时候,是从小生长在台湾,家里有无数产业,每年都可以去世界各地旅游的我们姐弟几个最盼望的时候。

我们时刻都会记得,在称作家乡的那个地方,住着一个被生活的炼狱磨难得灵魂生香的人,那就是我们八十八岁高龄的奶奶。

我的名字叫夏念素,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原题:《没有寄出的信》,作者:落幕29。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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