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说得更明白些,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一辆汽车的仪表板上有许多监测灯,只有汽车的某些重要的功能不正常,那些灯才会亮。如果开车的途中,一个灯亮起来的话,我们当然不会感到高兴。这一信号要求我们停下车来。尽管我们内心会很不安,但如果去对这个灯生气的话,那就太愚蠢了。毕竟这个灯报告了在我们“看不见”的部位出了毛病。所以我们把亮灯看做是一个找修理工的信号,想通过他的干预使这个灯不再亮,以便继续往前开。
但如果修理工只是把这个灯的灯泡摘下来,我们会十分生气。尽管灯是不会亮了,但他用的方法表面化了。我们认为更有意义的做法是让亮灯这件事成为多余,而不是摘下灯泡。为此就得把目光从灯那里移开,对准隐藏在后面的范围,去找到有什么东西不正常。灯亮起来只是为了提醒我们,让我们问个为什么。
这个例子里的监测灯就相当于我们话题里的症状。我们的身体上的症状是一个不可见过程的显示,并通过其信号功能来中断我们的行程,提醒我们有什么东西不正常,并让我们去问个究竟。如果对症状生气,同样也很愚蠢,如果用不让症状显示的做法来排除它的话,就是荒诞了。我们不能阻止症状,而要把症状变成是多余的。为此我们必须把目光从症状那里移开,往更深的地方看,我们要学会去理解症状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而学院派的医学就是缺乏走这样一步的能力。现代医学完全被症状所吸引。总是把症状和疾病等同起来,也就是说,不能把形式和内容分开来。为了治疗器官和人体的局部,花费很大的力气和技术,却从来没有治疗过那个生病的人。医生们追求的是有朝一日能阻止所有症状的出现,却从来不问一下这种做法是否可能,是否有意义。
令人吃惊的是,现实很难冷却对这一目标的狂热追求。自从所谓的现代医学出现以来,可以肯定,病人的总数并没有减少过百分之一。病人和过去一样的多,只是症状发生了变化。可有的人试图通过统计数字来掩盖这个能发人深省的事实,这些统计数字只牵涉到一定的病症群。例如有人高唱战胜传染病的凯歌,却一字不提同时哪些症状越来越突出和频繁了。
只有当人们不去观察症状,而是观察“疾病本身”,才会得出诚实的结论,疾病本身从来没有减少过。而且将来肯定也不会减少。生病同死亡一样深深地扎根在人的存在中,是不可能通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功能性的雕虫小技从世界上消除的。如果我们能理解疾病和死亡的力量和尊严,就能看到,我们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疾病和死亡的努力是多么的可笑:为了不看到这一点,人们总是把疾病和死亡降低为一种功能,这样人就能继续相信自己的能量和全权。
我们再总结一下:疾病是人的一种状态,它暗示着人意识里的不正常、不和谐。内心平衡的失去表现在身体上就是症状。这就是说,症状是信号和信息的载体,它的出现中断了我们生活一如既往的流程,并强迫我们去重视症状。症状提醒我们,我们这些人,作为有灵魂的生命,是生病了,也就是说我们失去了内心力量的平衡。症状告诉我们,我们缺少了某种东西。“您缺什么?”(德国人的习惯用语。)过去的人总是这样问病人,但病人总是回答他有什么:“我痛。”现在问病人的问题就直截了当了:“您有什么?”(相当于中文:您怎么啦?)如果仔细研究一下这两种完全是对立的问法:“您缺什么?”和“您有什么?”是很有启发性的。
这两种问法都适用于病人。病人总缺少点什么,而且是在他的意识中——如果他什么也不缺的话,他就是完好的,也就是完整和完善的。如果他缺少某种东西,他就是不完好的,也就是病了。病在身体上表现为症状,这症状就是病人“有”的东西。所以有的同时也表达了缺,缺少的是意识上的东西,有的是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