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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断山前传,2年前,一场不应忽视的73天孤身穿越

 由感而发 2017-03-30


《徒步中国,户外圈最受欢迎的公众号~

 这是  奇记  与你分享的第  31 个奇迹 





指向内心的个人探索

往往领先时代半步



去年底

当我们终于把热切目光,投向神奇的横断山脉

开始热盼美丽中国的超长徒步线路

却可知,早在两年前

竟有一人,73天无向导

独行在一条条未知之路

翻越一座座高山激流、森林峡谷

用双脚,在横断群山划出过1626公里轨迹……

他为什么而孤身上路?

在地形复杂、充满未知的横断山脉

一次性徒步穿越所有七列山脉、六条大河

一个人要闯过怎样的艰难险阻?

历时一个半月深入交流

梳理全程轨迹、上千分钟旅程录音之后

我动笔写下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走向荒野的脚步,会被时间覆盖

勇者先行的探索

一路寻找自我的内心追求

却会不断重现,照亮的不仅是独行者自己人生

还有更多人走向更远的路



奇记作者|湘君     

    本期人物|杜真    





全部经验只是一座拱门,尚未经历的世界,还在门外闪光






横断千峰连穿


横断山脉,中国西南七列南北平行山脉的总称。这里集合了雪山、河流、森林、峡谷等最丰富多样景观。也是一片充满探险的地域,地形、地势复杂多变,历史上惟茶马古道穿行,许多路迹隐藏消失于荒野丛林。


为开辟出一条超长徒步线,四川籍大学教师杜真,2015年3月从云南怒江丙中洛出发,自南向北,一次性穿越横断山所有七大山脉、六条大河,直至横断山北端的雪宝顶脚下——单人无向导,历时73天徒步1626公里,在横断山脉做出过个人先行的重要探索。

▲围绕横断山脉,目前已知的两次长距离徒步探索,大致分布情况。红线为杜真所走线路,绿线为横断天路(地图存在一定误差,仅供参考)







横断新发现

千峰连穿,寻找一条疯狂的路




路的谜题

雪,深及腰部的软雪,好不容易蹬出来,“啪”,又一片薄雪壳被踩穿,杜真还来不及喘息,又不知第几次跌进更深陷阱里。这是两年前3月,云南梅里转山路,凌晨1点,一个人,大雪封山季节,却反穿在沿途最陡峭的多克拉垭口。


雪,意想不到的大雪,夜色中,直把陡坡砌成了一座通天高塔,走两步,陷一步。高塔之后,更有横断千峰等着他去翻越。第一关就挣扎如困兽,更未知的千里路,他又能走多远呢?


散落大地的美景,璀璨如一颗颗珍珠。是否存在一条路,能串连起经典,直走出一条超长徒步路?出发一年前,当热爱登山的杜真,看完严冬冬所译《背包客手册》中对国外著名步道的介绍,唏嘘良久。美丽中国,何时才能有自己的超长徒步道?


当寻找的光标在电脑卫星地图上游走,最终久久停留在西南横断山脉,一个疯狂想法不禁闪现——若有一条路能一次性穿越这片神奇地域所有高山大河,那一定是极狂野的尝试。


更重要是,也许从没人如此走过全程,是否真存在一条贯穿始终的路?这是个巨大谜题,也犹如蛊惑,就这样慑住了杜真的心。


户外十年

上一秒灵感,下一秒行动。趁着2015年初换工作的空档,仅准备两周,杜真背上13公斤背包就上路了。这神速,基于丰富户外技能的自信,也出于多数路段无资料可寻的无奈。更刻不容缓是,越晚出发,徒步后半段越可能遭遇雨季山洪。


这样不知前路的上路冲动,一如10年前杜真硕士毕业时。2005年初夏,只是在地图上用笔划出一条从四川直抵漠河的线,他和另一同学就骑着单车出发了。8400多里,跨越6省,一路未知,是他人生第一次疯狂的长途旅行。


更大冲击,来自2008年汶川大地震。救灾亲历的生死悲欢,很长一段时间缠绕住杜真。究竟怎样才是真正活过?在循规蹈矩生活之外,户外成了精神困惑的出口。


攀岩、攀冰、雪山攀登、无人区穿越……多年来,他在大自然里走得狂热,却偏爱自寻路径,只因未知挑战才有最大乐趣。


果敢背后,也难免忐忑。前往徒步起点的火车上,杜真一遍遍看着地图,自己在横断山脉从南到北划出的这一条线。它像群山奏鸣曲,落差巨大的曲线,起伏于茂密丛林,波峰是横断东西七列高山,波谷是怒江、澜沧江等六条大河。


却也像充满未知的迷宫,许多路段纯属想象,一些区域人迹罕至,跨越冬夏的暴雪、洪水更可能随时切断前路,把他引向断崖绝境……单人,无向导,究竟能走多远?不管能否完成,他决心一试。

杜真此次穿越GPS轨迹。友情制图 / 鸵鸟





走向荒野

求解道路与人生的谜题


冰雪炼狱

“你肯定过不去。”万没想到的是,才起步,梅里转山的及腰深雪就差点阻断了梦。


从多克拉垭口直接滚下山的转山人告诉杜真,3月积雪极大。这段下山路,本就被藏人比作108道弯的地狱底。想从更陡峭的地狱底,反方向而上,如此深雪,绝不可能成功。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重拳。在他的线路设计里,反穿梅里转山是关键的第一环。箭才离弦,第一关就断了?茫茫夜色,久久望向深雪陡坡,路迹无踪的渺茫里,之前转山人滚下来压出的雪槽,忽然闪现出一丝希望。


雪槽经碾压,在夜里会冻上一层硬壳。赶在天亮升温融化前,连夜翻山才有唯一胜算。一刻不能多等,披着夜色,杜真踩上冰壳,开始了步步惊心的攀爬。


哪怕万般留神,每上行两三步,薄壳却必定踩穿。整个身子豁啦一下跌落,最深一次,雪到了脖子。孤独夜攀路,没有人能拉他上来,更怕一动陷得更深。


一遍遍逼自己理智,一次次挣扎出雪坑,从地狱底朝着暗夜中隐约的垭口,直到凌晨5点,杜真才终于穿过大山,下到一个雪季闲置的小木屋。硬是从窗口挤出一条缝,爬进屋,连续跋涉21小时的万分疲惫中,他倒头就跌进梦中。




为什么流浪

那次精疲力尽的梦里,杜真依稀又看见13岁的自己,一个人疯走在漆黑深山,恍恍惚惚,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生第一次徒步。


9岁丧母,父亲把希望全压在他身上的沉重,过于严厉的家教,终于激起孤独少年的反叛。离家出走、沿途乞讨,最后从数百公里之外徒步回家的夜路……那些流浪与孤独的记忆,烙印心中,也埋下他会热爱徒步的种子。


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条路?走在藏人千百年走出的转山路,杜真也不禁叩问自己。7天前,他从云南丙中洛出发,将当地教堂设为起点,是因为他没有信仰,期许这会是一条信仰之路。


这一路,他试图求解的,也不仅是路的谜题,更是人生谜题。在宝贝女儿6岁懂事之前,他必须从离异动荡、暧昧不清的生活中,找到正确的路。


一年前,无意看到美国电影《走出荒野》,女主角在母亲去世、婚姻破裂后,背包走过4200公里太平洋山脊道,更让他深深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样的长距离徒步,也能让他在路上找到人生答案吗?

▲电影《走向荒野》

女主人公行走在美国太平洋山脊。该步道全长4200公里


只是,中国没有太平洋山脊这样的成熟步道。于是这一刻,他走在了自己规划想象的一条路。它必须足够长,必须能压垮身心,必须是未有人走过的路——深邃丰富、无限可能,才仿佛人生路。


起步是怒江大峡谷的桃花怒放,此刻穿过冰雪,脚下已是梅里的杜鹃盛开。再往前,横断山脉的鲜花,从南到北,从冬到夏,会否随着脚步次第开放?走向荒野,也是走向内心,他忽然有了更多力量继续向前了。


未知的乐与苦

走出雪中梅里,横在杜真眼前的第二道关卡,是翻越白茫雪山。这一带资料极少,行前寻遍网络,只有零星游记,犹如又一个谜语。谜语显示此路可通,至于怎么走通,除了开头结尾,其余全凭猜测。


一整天穿梭在森林,走着走着,小路时常就消失无踪。一个人面对空山,一遍遍克制焦虑,保持住高度敏感。细致观察草木倒伏方向、岩石色泽变化,甚至泥土、风力、温度、光线……


直到在密林中,终于重新抓住路的踪迹,杜真简直惊喜万分。一次次找到出路,这是对经验与激情的最好回报。


翻过白茫雪山,杜真如释重负。简直觉得凭借丰富辨路经验,这路就要成了,却也在香格里拉继续向前的路上,狠狠摔了跟头。


那是一条碎石铺成的牧道,杜真以为是条捷径。走着走着,却被引向了悬崖。更糟的是,天气转瞬阴霾,大风刮到8级。以为不可能出事的地方,危险却陡然降临。那一夜,杜真只得风雪中摸黑折回。露营在没有顶的牛棚里,大风惊天动地,一面担心牛棚垮塌,一面痛骂自己的自以为是。


惩罚却还没过去,第二日早起,一夜大雪已覆盖路面。再也不敢轻敌,开始高度怀疑每个细节、每个岔路、突然的升降……原本轻松的路,变得万分痛苦,这对他真是一个巨大教训。





无路之路

漫无止尽的迷失与孤独




悬崖步步惊心

神经需要高度紧绷,体能却不可避免开始下降。徒步第23日,杜真终于经由尼汝穿越线路进入四川。当翻越垭口,每几步就忍不住看海拔表时,他意识到疲倦期开始来临,而旅程这才走出1/3。


长距离徒步绝非想象的美妙,当新奇被疲惫、麻木一点点取代,却仍得咬牙一步步向上。直挣扎上又一座垭口,茫茫天地独一人的空灵中,支撑自己走向更远群山的,惟有对荒野的爱。


但这份爱,也危机四伏。走向木里牧场时,老乡奉劝前方无路,地图却显示有路。信谁?杜真决定跟随地图一试,却是越走越后悔,直到一座悬崖挡住去路,已是傍晚7点。


往前无路,来路上一个个滑坡带,夜黑风高想要撤回,只怕更加凶险。他已不能回头,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缘,反复判断着攀岩技术可能性。杜真做了一个疯狂决定,就此下行。


那是一段让人脚跟发麻的路。无边夜色,一个渺小身影,攀爬在四五百米落差的悬崖。往上望是陡峭崖壁,往下瞥是黑暗深谷。恐惧感就像一只手紧揪住心,脚下却不能有一丝颤抖,一颤抖就完了……


走不出的丛林

第二日,当阳光洒落群山,再望向那一面犹如高墙的绝壁,杜真都有些无法回忆自己是如何下山的。就像回望已走过的漫漫长路,除了荒野本身,谁又能真正体会他曾经受的孤独。


是的,比偶尔恐惧,更折磨人的是漫漫孤独。尤其在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的午夜丛林,更是犹如一只孤独的困兽。


前往木里林场的路上,当地人信息一错再错,说是只有5公里能到林场借宿,走出十几公里却还在原始森林之中。黑暗潮水般覆盖下来,小路却突然消失,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不开头灯,努力让眼睛适应暗夜,野兽般一寸寸搜寻着灌木、苔藓中的缺口。勉强找到一道浅浅凹痕,又消失。又一道,又消失。那一夜,整整5小时黑暗摸索,一整天没吃饭的饥渴中,他几乎觉得要彻底迷失自己的路。


事实上,这一路,迷路已无数次发生。地形复杂的横断深处,一次次无路可去,走上错路,死路,不可能的路……却没有一次,能寄望他人拯救自己脱离苦海。这孤苦,一如少年时的离家出走,一如人生中曾经历的无数茫茫长夜。


只能坚信一定有路。只能努力克服着失败、紧张、疲惫等百般情绪。只能仰仗着直觉与信念,就像星光浮于夜空之上,一个人在密不透风的丛林中,寻找再寻找。直到一条闪着希望微光的小路,终于在泥土中若隐若现露出。


找到回家的路

情愿一次次黑暗中寻路,也尽量不夜宿丛林,除了野兽隐患,更因杜真心底最渴望的,还是一座干燥小屋,温暖炉火,那是家一般的感觉。尽管,他早已没有家。


一身疲倦,借宿在当地老乡家的夜晚,是沿途最温暖时刻。感激一个个陌生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款待过他这个近似流浪的过客。感动眼前老人、孩子、夫妻几代同堂的简单温馨,是他始终渴望也缺失的。


每当这种对家的渴望翻涌,杜真只能匆匆上路。落脚上木居客栈时,老板6岁女儿,却终于不小心触动他压抑的情感阀门。


缠着他教写字的小女孩,和他女儿那么像,也是6岁,也是这般稚嫩如小花。杜真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随前妻生活的女儿,很久很久了。久得抱起眼前女孩时,热泪竟禁不住偷偷滚落。


一贯独行的他一直坚信,许多路,只能一个人走,包括人生路。但一再迷失的独行,反而暴露出内心深处不灭的渴望——渴望爱,渴望一个稳定的家,渴望回去拥抱女儿。


接二连三的考验

女儿,当这世上最亲爱的人占据心头,一颗不知前路的心仿佛有了依托。所有若隐若现的小径,都更清晰指向一个方向:回家的路。


新的路,却在贡嘎转山最关键的日乌且垭口,再次面临中断。4月暴雪,客栈老板近乎发怒呵斥一再询问的杜真:“说了雪大过不去!”


徒步42日,千里迢迢,穿过无数未知,最后却被已知的贡嘎转山挡住了?杜真怎能甘心,一夜辗转,决心反而更强。不论多大雪,哪怕花时间等,甚至迂回前行,也要走完他的路。


念着“至少走到垭口看一眼才能死心”,杜真继续一个人冒雪前行。雪雾弥漫的山谷里,一支反穿而来的队伍,像一道天光,终于让他重新找回摇摇欲坠的希望。


考验却还没有结束。当他穿过贡嘎转山,对前路更信心百倍时,一个老家打来的电话终于阻断了他的路。叔叔病危,已准备放弃。


这真是痛苦却不容犹豫的抉择。徒步第52日,终点依稀在望,一路涉险都不曾放弃的杜真,站在路边沉默了几分钟,终于第一次伸出搭车的手……那一刻,梦想再远,生命和亲情更高于一切。





走出狂野之路

暴风雨洗礼后的新生




暴雪中的崩溃

一鼓作气,再而衰。身在成都ICU病房外,杜真一度以为自己再回不去那一条狂野之路了。奇迹却竟发生,昏迷多日的叔叔醒了。4天后,当他再次赶回徒步中断的原点,就仿佛做了一场人间梦。醒过来,横断山脉的群山峻岭,还在等着他继续去一座座翻越。


最后的路,却远非想象轻松。前往三奥雪山,因为没查到资料,杜真直觉选择了最右的路,结果却是大错特错。怎么走,也寻不到人烟。把整片大山从左到右搜寻了一整遍,勉强找到一条路,死路。又一条,还是死路……


迷路快把他折磨成疯子,连夜暴雪,更让雪雾弥漫整个山谷。不时雪崩轰隆隆回声中,眼前辨不清方向,脚下每一步必须用登山杖试探,怕骨折,怕陷进无底洞,却止不住一再陷落。


3小时只前进100多米的挣扎中,杜真第一次前所未有崩溃。陷雪坑里实在出不来时,甚至想,不如就这样吧,闭上眼,GAME OVER。


可他还盼着回去见女儿,六一儿童节就快到了,没有什么比久别父亲的归来,是更好礼物。渴望着六一回到女儿身边,最终还是让杜真挣扎出了那片梦魇般雪中山谷。

闯过狂野之河

至此徒步已近70日,从冬到夏,他终于扛住一路风雪,雨季洪水却在此时汹涌而来。最窄只有10米宽的峡谷,河流犹如野兽咆哮。树棍做的简易桥面,大部分已被洪水冲毁。无数次下水渡河,直到天黑之际,被一条太过汹涌的河流,彻底挡住去路。


来路不可退,前路不能行,食物只剩半块烧饼。无处安全扎营的狭窄山谷,更惧怕的是山洪暴发。


那一夜,露营在峡谷激流边仅10CM的地方,简直像头顶巨石,等待着最后审判。杜真终于第一次用了卫星电话,给后方挚友。轻描淡写寒暄,说明自己此刻方位。没说出口的是,这或会是自己的“终点”,及那一句一直想说的“我爱你们”。


一夜无眠,直等到凌晨5点,那是一天水位最低时刻,也是唯一胜算。眼看机会来了,杜真几乎是最快速度出发。


左手木棍,右手登山杖,木棍和登山杖在水里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在即将被及腰洪水冲垮瞬间,近乎本能一声大吼,杜真终于抓住一块大石。狂野之河,他活过来了。

光之山脉

逃出生天的杜真,万般感慨,却没发觉自己已快成乞丐。当路遇的藏族妇女好心塞钱,终于照到镜子的他,这才看清一张晒伤变形的脸。一路风尘,所幸终点终于不远。


钱,不可能要。但老乡们给的一个桃子,杜真却揣在怀里,一路没舍得吃,只觉得自己无比富有。因为一路美好的遇见,更因为脚下已走过的漫漫长路。


此刻的他,无比渴望回到女儿身边了,却也万般不舍这片纠缠近73天的山峦。


终点将至的路,眼看着风吹动雾气,垭口雪峰竟像波浪一样波动起来,一层层向自己涌来,犹如大自然送别的奇景里,杜真不禁就想起美国自然文学家约翰·缪尔笔下的“光之山脉”。


原来缪尔笔下的神奇自然,真得如此真实存在。不仅在美国,在远处,就在眼前山川,我们自己的横断山脉。有一天,会有更多一样热爱徒步的人,走进这片群山,领受大自然馈赠吗?他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了。


乌云背后的幸福线

2015年5月31日,在六一儿童节前一天,73天孤身穿过近1600公里长路,杜真终于抵达预设终点雪宝顶——横断第七列山脉岷山的最高峰。


翻越最后一道垭口时,上一刻晴朗的天,转瞬就雷声轰鸣,洁白闪电勾连天地。无处遮蔽之下,他只能裹着急救毯蜷在灌木丛里,虐并痛快着,观看这天地浩荡的最后演出。


暴雨冰雹,呼啦啦大风中,他几乎冻僵,内心却出奇平静,因为一切终将过去。


这是全程最糟糕天气,对于杜真,却像最好结局。大自然的变幻莫测,一如人生起伏。穿过大自然,终于走出的漫漫长路,也正如那茫茫人生。


那一天,当杜真最后一眼回望垭口,回望这一场横断千峰连穿,静穆天地,雨收风住,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惟一团乌云被阳光照亮,正镀着金边,漂浮于荒野,也正漂向无可预知的生活……


又一次久久凝视着乌云背后的幸福线,时间已流过两年。今天的杜真,已不再是那个孤独的穿越者,身边孩童的笑声,在林间环绕。


走过横断山千峰连穿,走出漫无止尽的迷失与孤独,他终于找到回家的路。有了新家庭,甚至人生新方向,致力把自然教育带给更多孩子。就像当初大自然对他的重塑,这是生命最珍贵礼物。


新的事业,忙碌得让杜真几乎没空再想曾走过的那些路,若隐若现的路,不可思议的路……却在采访结束的子夜,发来《尤利西斯》里一句诗行:“全部经验,只是一座拱门,尚未经历的世界在门外闪光”。


杜真说,这句诗让他忽然热泪盈眶。那种恨不得拿起背包、再次上路的冲动,其实从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明白,那是来自荒野的呼唤。




湘君:可否总结一下横断千峰连穿过程中,你遭遇的难点?

杜真:难点首先是耗时较长,其次是未知路段较多,许多地方根本没资料,加上横断地形复杂,无数次迷路。第三是遭遇到暴雪、洪水等季节性风险。当然最难是,承受长时间孤身行走的孤独、绝望甚至恐惧感。


湘君:既然这么难,还适合大众普及吗?可否谈谈你的步道理念?

杜真:遇险大都发生在迷路时。开路之难,往往是重复者百倍。如果有成熟参考资料,科学规避雨雪季节,我觉得有一定经验的徒步者都可尝试。

我理想中的步道,首先要易于接近。其次能回归自然,风光无限。最重要是它是不被过度开发所破坏的路,是只能徒步行进的路。然而很多徒步道,正在消失。我这一路,也无可选择走了一小部分硬化路面。这是个遗憾。


湘君:是否关注到去年横断天路的集体探索?此前有经验交流吗?

杜真:我们没有过交集,最近才知晓新闻。这是好事。我走这条线的初心,和许多人一样,希望找到一条属于我们国家徒步爱好者的超长徒步线路。我信奉行动,关键是做。但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真心希望走向横断山脉的人会越来越多。


湘君:长距离徒步盛行于欧美,在国内还较罕有,你觉得它真正意义是什么?

杜真:就像间隔年、毕业旅行,人生也应该有一次长距离徒步体验。最重要的是体验自然,而不是追求难度速度。

再没有比一条超长徒步线路,更能让人深入体验自然。这是短短几天行走,所不具有的魅力。只有一连数月深入,才能真正收获到人和自然相融的快乐。深入荒野同时,也更深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一个人,一段情,一条路


文/湘君

杜真是奇记忠实读者,关注一年,却在最近才无意提起两年前曾走过的路。偶尔发现这个竟不为人知的奇迹,我一度感慨得彻夜难眠。

在横断山脉还未被大众瞩目,超长徒步线尚属空想的2015年,竟有一人,听从道路召唤,勇者先行。仅凭一己之力,双手空空,践行过自己的理想之路。


我曾以为这会是一部“荒野求生”式历险记。

因为一个人,一次性穿越众多复杂地形,需面对的是无数次迷路、错路,甚至死路。

打开旅程上千分钟录音,听到更多的却是溪水潺潺、云雀啼鸣,和杜真对自然的赞叹,对自我的沉思。


诚然,他一路都在“找路”,

但其实,他一路也在“找自己”。

一种人生迷茫,始终伴随着他行走每一步。

脚下错综复杂的路,投射内心,如人生重演。

一次次的无路可走、不可回头,一如千回百转的人生路。倘若,长夜痛哭过,才会懂人生。长路挣扎过,也才会更爱生活。


而当一条条未知之路,经由对植物、石头、泥土、风力、光线的细微感知,一次次浮现于内心,出现于脚下。

无比艰辛中,大自然渐渐成为生命一部分。

脚下的路,也不知不觉重塑了一个人的心。


在超长徒步线路尚属空白的中国,

他就这样以自己找路的方式,

73天筚路蓝缕,1600公里双脚丈量横断山区……

面对地图上这一条长长轨迹,

杜真说,这是他奋力为自己划下的一个人生分号。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

在超长徒步线路终于渐被关注的当下,

一个个步道历史分号,也还有待更多人去书,

带着各自对远方的追求,对自然的热爱,

去赋予一条条道路以情感,以精神,以灵魂……

在道路尽头,大自然光芒照耀下,更看清的,也会是自己的路。




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活得深刻

以免当我生命终结

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梭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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