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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稼轩词中有不少小题为“代人赋”的作品，下面这首小令描写了一位为爱痴迷的女子，没有用花哨的意象与精妙的语言，却以白描一般的朴素口吻，将她几近无理的刻骨思念描绘得入木三分，令人讶异诗人的体情之细。  张梅析典 鹧鸪天·代人赋 辛弃疾 晚日寒鸦一片愁， 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教眼底无离恨， 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 相思重上小红楼。 情知已被山遮断， 频倚阑干不自由。 【赏析】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晚日寒鸦，傍晚的天空，几点寒鸦飞过，渲染了抒情主人公心中笼罩的无边愁绪。古典诗词中常会写到“寒鸦”这个意象，一般与落日、秋天、枯木等景物一起出现，如“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秦观《满庭芳》）、“秋气绕城闉。暮角寒鸦未掩门”（秦观《南乡子》）等。寒鸦出现在春日，却是比较罕见的，尤其是出现在柳塘新绿这样温柔的春色里，这就构成了强烈的意象对比。尽管抒情主人公心里愁绪万端，柳塘新绿却仿佛不知情、不体贴一般兀自温柔着，加倍惹起人的怨思。古典诗词里常以春花春草反衬诗人的愁绪，所谓“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艺术手法。但直接将聒噪的寒鸦植入明媚春色的确实少见，意象上差距很大，首句即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不按常理出牌，带着一种莽撞而没有着落的绝望，成功的烘托了这位极度痴情的抒情主人公的出场。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如果普天下的有情人只聚不散，只合不分，没有离愁别恨，那么相信这世上不会有白头人的。本来这是一句纯粹的逻辑表述，却因“眼底”、“白头”而有了形象性，变得格外生动。离恨本在人心深处，但总会遮掩不住地浮上你的神情，心底有深刻牵挂的人，连表情都是蕴藉的，但却也并不是一望可知，而是深深藏在眼底。也许一怔忡、一恍惚之间，你的眼神才会泄露内心深处的爱意与思念。白发，本因年貌渐衰自然生长，此句却说是人极伤心，乃生华发，若无相思苦，则终是绿鬓花颜。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这里是用极度夸张的手法，来表达一种摧肝裂胆的情感真实。“若教”、“不信”，下语极恳切，带着一种质朴热烈的民歌风味，有着海枯石烂的感觉。因为爱人不在身边，故相思的人对每一个季节的转换都格外惊心，感触深刻，对时光的流逝比普通人更为敏感，因此觉得分开的日子里愁怨憔悴，心很快老了。所谓“思君令人老”，即是此意。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一寸相思一寸灰。若已成灰，理当无泪，但抒情主人公已然肝肠寸断，却仍心痛不止，珠泪满面。红楼，当为昔日与爱人相聚欢会之所。抒情主人公相思刻骨，无法排遣，不觉再次来到了这镌刻着恩爱记忆的地方。红楼前缀一“小”字，更显出此处昔日的私密温暖，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世界再广，皆不如爱人的存在更有意义，侧面烘托了此女爱意之深与痴。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女子心里知道爱人已经身在远方，目力难及，却仍然一遍遍凭栏远眺，望向爱人所在的方向，舍此之外，万念皆无。情知此举无理，却仍然难以停止，意谓女子被相思之情牢牢主宰，情难自禁、身不由主。 在稼轩词中有不少小题为“代人赋”的作品，多为含蓄抒情的婉约小令，且多为相思主题。这些词作的抒情主人公多为女性，今天已无法考证为谁所写。这首小令描写了一位为爱痴迷的女子，没有用花哨的意象与精妙的语言，却以白描一般的朴素口吻，将她几近无理的刻骨思念描绘得入木三分，令人讶异诗人的体情之细。相思到极致，已经成为一种心魔，这一切痛苦你最多只能体会，却爱莫能助，只能靠她自己一寸寸用肉身、用漫长的时光去捱，谁也无能为力。有一首歌叫《笑忘书》，其中有一句歌词，“时间是怎么样滑过了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把感情的万念俱灰写得令人感同身受，神催心伤。正因如此无助，才格外令人同情，诗人所能做的，也只有用最质朴最有冲击力的语言，设身处地代她创作，将这“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的相思之痛谱写得深刻入骨、千古传诵了吧。 作者/张梅 责编/家筱 制作/兰宇、跃升 版权声明：【阅读公社所使用的文章、图片及音乐属于相关权利人所有，因客观原因，如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敬请相关权利人随时与我们联系及时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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