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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为什么说宋画是中国画的巅峰? (图)

 冷月无声的书 2017-04-13

这几年接触了一些宋朝画作,深深觉得,宋画当之无愧地可谓是中国画的巅峰之作。

研究中国美术史的美国汉学家高居翰介绍说,“早期西方对于中国绘画的研究往往认为,中国画传统经历了其伟大的时期——两宋,至元代而衰,晚明时期而再衰,以至晚期的作品不值得任何严谨的收藏家和博物馆收入。普爱伦(美国的宋画收藏家)便是此成见的坚决拥护者,而其研究员身份终其一生从未被动摇。普爱伦断言,即使那些‘宋画’并非真的宋代所画,它们仍比任何明清绘画更美。” 普爱伦对宋画的推崇只是出于个人的审美偏好,但对于历史研究者而言,宋画作为“图像证史”的价值,确实远远超过了其他时代的画作。

宋朝画家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兴趣,他们“描绘的题材是多方面的,差不多是包罗万象,从大自然瑰丽的景色到细小的野草、闲花、蜻蜓、甲虫,无不被捉入画幅,而运以精心,出以妙笔,遂蔚然成为大观。对于都市生活和农家社会的描写、人物的肖像,以及讽刺的哲理作品,犹能杰出于画史,给予千百年后的人以模范和启发。所以论述中国绘画史的,必当以宋这个光荣的时代为中心” 。对于历史研究者来说,他们能够从宋画中获取包罗万有的关于宋代社会的图像史料。

再者,宋画讲求写实,用宋人的话来说,“观画之术,唯逼真而已。得真之全者,绝也;得多者上也;非真即下。” 跟后世的文人画风格大相径庭。美术史学者郎绍君先生曾给予宋画的写实精神极高评价:“宋代美术在写实技巧上已臻中国古典写实主义的顶峰。……就同时代东西方各国古典写实主义艺术的水平与成就言,它毫无疑义是第一流的,称它占据同时代人类绘画艺术的最高位置,也并不过分。” 

口说无凭,以南宋画家李迪的《雪树寒禽图》(上海博物馆藏)与《雪中归牧图》(日本大和文华馆藏)为证,图中的积雪、树枝、伯劳鸟羽毛、牛的毛皮,都极富质感,有近代油画的效果。

(李迪《雪树寒禽图》)

(李迪《雪中归牧图》)

宋时很流行的界画(界画是一种使用界尺引线的画种,力求准确、细致地在画面上再现屋木、宫室、器物、舟车等对象),更是追求逼真的视觉效果,宋人邓椿说,“画院界作最工,专以新意相尚。尝见一轴,甚可爱玩。画一殿廊,金碧熀耀,朱门半开,一宫女露半身于户外,以箕贮果皮作弃掷状。如鸭脚、荔枝、胡桃、榧、栗、榛、芡之属,一一可辨,各不相因。笔墨精微,有如此者!” 

北宋界画高手郭忠恕笔下的画面,“栋梁楹桷,望之中虚,若可投足;栏楯牖户,则若可以扪历而开阖之也。以毫计寸,以分计尺,以寸计丈,增而倍之,以作大宇,皆中规度,曾无少差。非至详至悉、委曲于法度之内,皆不能也” 。研究宋代建筑形制与结构,宋人的界画是绝对不可忽略的材料。

因为重写实、工写真,宋朝画家给后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历史图像,有如后世的照片与纪录片。像《清明上河图》这样的界画神品自不待言,即便是史料价值稍低的宋朝花鸟画,也能够为我们研究历史提供宝贵的佐证。比如说,你想了解12世纪常见的蝴蝶种类,如果查阅文献,恐怕会事倍功半,甚至可能一无所获,但只要去看南宋画家李安忠的《晴春蝶戏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立即就可以知道宋人熟悉的蝴蝶品种有哪些。

(李安忠《晴春蝶戏图》)

但宋人的写实主义画风在元朝时发生了蜕变,让位于写意的文人画。元明文人画家对外在的客观世界失去了“再现”的兴趣,而更注重表达内心的感受。生活在元末明初的画家倪瓒自谓:“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尔。余之竹,聊以写胸中意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

宋时盛行的界画,也在元明时期迅速衰落,清人著《明画录》,指出:“有明以来,以此擅长者益少。近人喜尚元笔(元笔即指文人画),目界画都鄙为匠气,此派日就澌灭者。”

从审美艺术的角度来说,写实主义的宋画与写意主义的文人画,究竟哪一个的艺术造诣更高?这只能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但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来看,宋画的史料价值足以将后世文人画甩出几条街。

最后奉上一幅北宋初黄筌的《写生珍禽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此图是画家绘来给儿子临摹、练习的稿本,画了鹡鸰、麻雀、鸠、龟、昆虫等二十余只虫鸟,线条细腻,图像栩栩如生,确实称得上是“写生”。

(黄筌《写生珍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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