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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是十八线小城市，我从小打交道的银行就是传说中的四大行外加交行。 当我流窜到深圳打工时，由于工作需要办理招行银行卡。我第一次踏入招商银行的大门。和老家的那些动辄白眼翻到后脑勺的银行工作人员相比，招行人笑容甜美语气温柔，最重要的是普遍颜值非常高。我愉快得办了招商银行的借记卡，后来更在招行MM糖衣炮弹的蛊惑下办了远远超过我偿债能力的信用卡，从此变身卡奴。  这个字体电脑上应该是很难找到的 不过，虽然招行的服务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招行还有更引人瞩目的东西——招牌。 招行招牌上面“招商银行”四字非常特殊，介于隶书和楷书之间，粗壮中有种笨拙的可爱。 这个字体在别处很少能见到。 经过一番小小的考察，我很快发现招商银行用的字体是所谓的“爨体”，根源是历史上云南东部曲靖附近两块碑上面的字。 怪姓贵族公元405年，一位住在今天云南曲靖附近的年轻贵族去世了。他死时年仅二十三岁，生前也并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哪怕丁点的蛛丝马迹。 他去世一千多年后，1778年，记载他生平事迹的一块石碑于曲靖出土。这位本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年轻贵族这才重新为世人所知。 他有个极为独特的姓——爨，全名爨宝子。 爨宝子在曲靖周围有一个亲戚，时代比他稍晚一些。逝世于446年，享年61岁。他名叫爨龙颜，史书中同样也找不到他。爨龙颜死后12年，他的儿子们为他立了一块大碑，并由同宗爨道庆撰写碑文，这也是他曾经在世上生活的唯一证据。  朝拜一下爨宝子碑 今天的中国已经几乎见不到“爨”姓，只有在部分偏远的山西村庄才有爨姓人士。这个极为难写的姓多数中国人别说写，恐怕连读都不会读。但在东汉末年的云南，爨家人可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而他们也有着极其显赫的先祖世系。 我们对爨氏家族世系的绝大部分一手材料都来源于两块爨碑。根据《爨龙颜碑》《爨宝子碑》中关于爨氏家族的记述，他们家祖先是楚国人。出身高贵，乃是楚令尹子文的后代。祖宗斑朗继承了祖宗事业，后来先后前往河东（山西）、中原发展，衍生出有名的史学家族班氏家族，是班彪、班固等人的后代。汉末因采邑在爨，以爨为氏。后来在魏时祖先爨肃为尚书仆射、河南尹，他的后代进入南中地区。 这个稍显复杂的家世前半段和班氏家族的记载差不多，但是后面则有些奇怪。这个汉末的“爨”在哪里？谁被封到了“爨”统统语焉不详。而史书中对爨氏家族的记载，却又和爨碑上的记录又有抵牾之处。 东汉班家显赫一时，但是史书上并没有记录班固的后代，传下后代的是他的弟弟班超，而班超的孙子班始则因杀害公主被腰斩，兄弟弃市。班氏家族自此销声匿迹。虽然无法排除班氏家族的旁支被封于“爨”地的可能，但是整个谱系由于缺环有瑕疵却是难以回避的。 早在战国时期，魏国即有大将爨襄。因功被魏惠王赐田十万。当时魏国首都正在河东安邑。如果按照《爨龙颜碑》说法，爨氏当时离汉末得姓还有好几百年 更离谱的是，在爨肃之前，南中地区已经有了爨氏。汉末爨习已经是建伶令，而且已为“方士大姓”。爨肃后代迁入云南要想取代当地爨氏就算不是完全不可能，也属小概率事件。 种种迹象表明，爨氏家族迁入南中并做大的历史相当久长，这也与他们身为“南中大姓”一员的身份相吻合。 孟孝琚碑 所谓南中大姓，指的是从汉末开始在南中地区崭露头角，自称为中原南下汉人后代的几个家族。根据《华阳国志》的记载，主要包括“四姓五子”，即“焦”、“雍”、“娄”、“爨”、“孟“、”董”、“毛”、“李”。最主要的聚居地是建宁，也就是今天的曲靖和滇东一带。 曲靖地处四川云南早期交通路线的要冲。直到唐朝，从四川入云南的主要通道都是经过今天四川宜宾一带。由云南最东北的豆沙关进入昭通，再沿着山谷南下进入建宁。 与开发较早、甚至为当地政权所在的滇池、洱海周围相比。曲靖位置更靠东北，离中原地区较近，土著势力也相对较小。南中大姓很快取得了当地统治地位。三国时期，被诸葛亮击败的永昌太守雍闿即是南中大姓之一。而传说中被诸葛亮七擒七纵的人物“孟获”，如果确有其人，也很有可能是南中大姓孟氏的一员。当时称朱提县的昭通也是南中大姓活跃的地方。清朝到现在，昭通陆续发现了《孟孝琚碑》、霍承嗣画像砖墓等南中大姓遗迹。 南中大姓都声称自己祖先来自中原。但是他们在南中时日久远，受到当地影响极为严重，加之谱系不明，无法排除可能是土著冒姓。 独步南中、卓尔不群爨宝子之前南中大族之间的竞争由更早的四姓五子变成了爨、霍、孟三家争霸。公元339年，南中地区发生了历史性的霍孟火并。孟彦缚霍彪降晋，接着孟彦又被李雄所杀，引发霍、孟两家的大规模武装冲突。经过惨烈的战争，霍孟两家同归于尽。南中地处偏远，东晋无暇顾及，就封了剩下的爨氏首领爨琛为宁州刺史，实际上成了南中的土皇帝。 爨宝子生活的时代，南中爨氏独霸已经基本尘埃落定。到了爨龙颜的时代，又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爨龙颜碑里面直说“独步南中、卓尔不群”。姓最怪的爨氏自此世代掌控南中地区的统治大权。并且势力向着南中腹地发展，一举囊括滇池、洱海附近。直到唐朝天宝年间爨氏政权被新兴的南诏取代为止。 2016年1月，我去了趟云南曲靖寻找招行体的源头。这座19世纪被法国人称作Kutsing的神秘城市散发着种种诡异的气息。大街小巷的招牌到处都是招行体。以至于我一时眩晕觉得这里开满了招行。 爨宝子碑在曲靖市区的一中校园内，爨龙颜在城外陆良县。两块碑保存状况相当不错。只是仔细看，却发现碑文实在有些诡异。  爨宝子碑开头 《爨宝子》碑的第一句话就是“君讳宝子字宝子”。 众所周知，中国人的名和字是两套独立的命名系统。出生的时候父母起名，而成年时则获字。然而，爨宝子的名和字居然完全相同，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春秋时期，莒犁比公名密州字买朱鉏。算是史书上少有的名和字疑似相同的案例。就莒国以“犁比公”为谥号，加之莒国国君的怪名字就可以看出，当时的莒国东夷色彩浓重，当地语言的影响很大。而爨氏的习惯与蛮夷类似，不论爨宝子的祖先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云南，到了他的时代，显然已经对中原文化有了相当深的隔膜。以致出现了名字同形的问题。  爨宝子碑最后部分 爨宝子碑年号落款是晋太亨四年，历史上的东晋并没有太亨四年的年号，南中到底偏远，东晋安帝司马德宗改元大亨未满一年该年号就废了。但是爨宝子去世时仍以为年号是大亨。该年是乙巳年，爨宝子碑上是“一”巳。一乙不分，想来是书者或者勒者一时糊涂了。 爨龙颜碑上则有一首颂： 巍巍灵山，峻高迢遰。 或跃在渆，龙飞紫闼。 邈邈君候，天姿英哲。 缙绅踵门，扬名四外。 束帛戋戋，礼聘交会。 优游南境，恩沾华裔。 抚伺方岳，胜残去煞。 悠哉明后，德重道融。 绸缪七经，骞骞匪躬。 凤翔京邑，曾闵比踪。 如何不吊，遇此繁霜。 良木摧枯，光辉潜藏。 在三感慕，孝友哀伤。 铭迩玄石，千载垂功。 韵脚为“遰、闼、哲、外、会、裔、煞”，“融、躬、踪、霜、藏、伤、功”。虽然立碑时已经是南北朝时代，但是押韵习惯则和东汉时期的中原相似。可见保守。 “爨”字太难写，就算现在我要想手写这个字估计都难，所以，云南现在没什么人姓这个姓了。他们已经很聪明地把自己的姓写成了“寸”。现今丽江城里到处能看到寸氏银匠铺，即为爨姓后代，多来自临近的鹤庆县。 旅行提示： 1、曲靖城内的爨宝子碑位于一中校园内，交通方便，但是一中碑亭并不是每天开放的，如想看爨宝子碑，最好事先询问开放日期。 2、爨宝子碑旁边还有重要的《段氏和三十六部会盟碑》，大理国时期的重要遗迹。喜欢金庸小说的一定不要错过。 3、爨龙颜碑在陆良县某村里，不自驾的话交通比较不便，留足时间。 三条腿的人好找，三只眼的兔难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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