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多地区起源论”的谬误

现代人“多地区起源论”的谬误
有些时候，即使你不具备足够高深的专业知识，但只要你运用常识进行合乎逻辑的思考判断，就可以发现我们的许多专家、学者们的论点是那样经不起推敲。譬如，在现代人类起源问题上，中国古人类学者们所坚持的“多地区起源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这里先要澄清两个概念，即人科的起源和现代人的起源。对于人科的共同祖先（其实也是人与现代猿的共同祖先）约700万年前至500万年前起源于非洲的观点，目前中外学术界除了在时间上有不同的看法外，并没有大的争议。但是对于现代人的起源，存在两种假说，并且争议非常大。目前多数科学家支持“非洲起源说”，即非洲是现代人的故乡；少数科学家，尤其是中国科学家则支持“多地区进化说”，即认为现代人是在欧亚非各自起源。
但历史知识稍微丰富一点的人就可以发现，“多地区起源论”这种观点，有很大的漏洞。
如果按照“多地区起源论”的观点，现在全世界的各个人种起源于几个相互独立的地域，那么从最初的“人猿分离”到进化为今天的现代人类，至少已有好几百万年的历史了。但北非、西亚和东亚等地区的人类，最早进入农业文明的时间相差不过两千年左右。我们知道，十九世纪末以来被挖掘出来的，距今数十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所显示出的各地区同一时期的猿人之间，其发展水平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如“尼安德特人”与“北京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在独立演化进程中的差异理应越来越大。如果可按照“多地区起源论”的观点，现在世界各地区的人类都“独立”起源于数百万以前，那么他们在无数世代中形成的巨大差异居然都在最近一万年奇迹般地被消除了，而且都“不约而同”地几乎以“齐步走”的方式进入农业文明社会，时间相隔不到其全部进化历程的千分之一，实在是不可思议。
人类几乎同时进入农业文明时期这一事实很容易使人想到，现代人类起源的时间可能比数百万年要晚得多，也许只有数万年。而且考虑到世界各地不同人种之间表达喜、怒、哀、乐情绪的表情几乎都相同（如都用点头表示肯定，用摇头表示否定），可以肯定他们有共同的祖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最近几万年才从某一中心地域逐渐扩散到世界各地的。如果考古学家在世界不同地区发现的距今几十万年到二、三百万年前的化石可以算作是“人”的化石的话，那么这些“化石人”的后代肯定已不存在。在几千年前的尼罗河流域、两

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黄河流域创造了古代文明的埃及人、巴比伦人、印度人和中国人，肯定不是这些“化石人”的后代。
中国学者坚持现代人类“多起源”论的的依据是，中国古人类进化的时间链条基本上是连续的：即从200万年前的巫山人、170多万年前的元谋人、115万年前的蓝田人，50万年前的北京人、35万年前的南京人、10万至20万年间的辽宁金牛人、1万至4万年前的山顶洞人等，时间跨度从200万年到1万多年的化石证据都没有间断过，从原始人类到现代人类的演化进展是连续的，以此证明，中国人是本土自身演化而来的，与任何“外来人”无关。
但这种“化石证据”论是经不起推敲的。举个例子，某农户世代居住某地，其家谱可以证明千年来此家族一直在本地繁衍生息。某一日，在其居所附近挖出一具遗骸，被考古学者鉴定该遗骸已有三四千年的历史了，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断定，这具遗骸一定是这个农户家族的祖先？这个家族在本地已栖息三四千年了？恐怕稍有点判断能力的人都不会同意这种说法。假如这具遗骸在遗传基因上与这个家族的人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关联，那么就不能作为该家族在本地已经生活三四千年的证据。推而广之，无论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发现的古人类化石多么丰富、完整，若没有DNA技术作为支撑，也不能证明这些化石所代表的“人类”就是现代中国人的祖先！
其实关于现代人的起源，国际上的主流观点已经趋于一致了。那就是现代人类“非洲起源说”。
从几百万年前的“类人猿”到距今仅有不到十万年的“智人”化石，在非洲大陆都有出土，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化石“年代证据连”。不过，这并不足以证明非洲作为现代人类唯一起源地的证据，真正对人类“非洲起源论”提供有力支持的，是现代生物工程的DNA技术。
较早提出现代人非洲起源说的，是美国的两位科学家华莱士和威尔逊，他们是通过一种非常特殊的遗传物质：“线粒体”，来进行研究的。线粒体DNA只能通过母亲传给女儿，并会产生突变。每次突变都留下微小的标记，标记越多，历史就越古老。研究发现，拥有最原始标记———在骨骼形态上跟你我一样的现代人，最早出现在非洲。他们在1987年分别带领两个实验室通过检测细胞线粒体内的遗传物质脱氧核糖核酸发现，现代人祖先可追溯到大约15万年前非洲的一个女人“夏娃”（按现在最新的说法，这个非洲“夏娃”的生活的年代可能要更早一些）。“夏娃”的后裔开始由非洲大陆向世界其他各洲迁移。至于其他各洲的原始人，一些科学家推断他们要么被冰川严寒全部自然消灭；要么被夏娃的后裔征服并取代。关于夏娃的后裔来到中国的时间，目前推测大约是在5-6万年前，他们来到中国定居下来，生息繁衍，并取代了原来生活在中国大陆的原始人。
至于持“多地区起源论”的中国学者，主要集中在考古学界和古人类学界。中科院古脊椎古人类所的吴新智院士就是其中之一。吴院士曾细心比较北京猿人、山顶洞人和现代人的骨骼特征，发现70%的中国人在头骨上有3个特征和北京猿人是一致的。所以他依旧觉得北京猿人可能是中国人的祖先。但他的学生刘武去非洲考察时，却发现有30%的东非人在这3个头骨特征上也和北京猿人相一致。
不过，支持“多地区起源论”的中国学者仍然执着地认为，现代中国人还是有可能是由本土“智人”独立演化来的，只要找到距今5~10万年高度进化的智人化石，就有可能推翻“非洲起源说”。因为这一时期中国出现了人类化石断层，但这个时期恰恰是非洲智人向世界各大洲徒迁的关键阶段。2004年在河南许昌灵井旧石器时代遗址发掘出了较完整的古人类头盖骨化石，据权威鉴定后一致认为，“许昌人”头盖骨化石时代为距今8万至10万年。据此有些国内古人类学专家认为，这一发现可望为研究东亚和中国人类独立起源提供直接依据。
“许昌人”化石的发现的确弥补了中国本地人类进化链条缺失的5万至10万前的一环。不过，每一次的中国古人类化石的发现，人们都以为会推翻非洲起源论的主流观点。可是，每一次的考古发现，从专家到媒体无一例外地都会从希望转为失望。这一点，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黄万波最为清楚。这是因为每一次的惊喜之后，无非只是给中国本地人类演化的路线图填了空，补了缺，并不能在现代科技的DNA技术上得到确认。
问题的关键是，人类源于非洲“夏娃”的理论不仅有世界各地出土的化石作为实证材料，而且还经过了现代科学意义上DNA成分的生物学证明。
继1980年代美国科学家通过DNA测试证明现代人都是非洲“夏娃”的后代之后，英国剑桥大学的动物学专家安德烈娅．马尼卡和日本的佐贺大学近期的研究也验证了这一点。他们撷取了五大洲105个民族4666个男性头骨的37处不同位置进行测量，根据长宽高的不同，得出他们的祖先迁徙路途的不同。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分子人类学家彼得·昂德希尔在追踪了世界21地1062名男性身上的160个Y染色体突变后发现，这1000多人最近的共同祖先生活在9万年前的非洲。他甚至得出结论，那个时候非洲的人口只有2000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许昌人”如果要支撑起中国智人独立演化的理论，不单要有确切的年代认定，还需在生物学基因方面得到实证。否则，即使“许昌人”真的和非洲“夏娃”的时代重叠，甚至在中国的远古大地上与“非洲人”直面相逢，也不过是现代人类祖先的流，而不是源。
其实，当初支持现代人“多地区起源说”的中国科学家不仅来自古人类学方面，也有来自分子生物学方面的专家，他们曾试图在现代基因技术的层面上推翻人类起源的“夏娃”理论。
上海复旦大学的基因学家金力教授曾对“夏娃”理论这个过于绝对化的学说表示难以令人信服。他认为，“非洲夏娃说”的支持者们对东亚地区研究得并不深入，这使得关于中国人的来龙去脉多少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另外就是“非洲夏娃说”赖以存在的基础———线粒体DNA有一个缺陷，就是它的突变率太高，分析的时候容易产生一定的错误。
相对于“夏娃”，中国分子生物科学家们进行了一次寻找“亚当”的旅程。金力和他的合作者选择了男性。在男性体内，有一片特殊的DNA，就是只能通过父亲传给儿子的男性Y－染色体。相比于线粒体，Y－染色体更具检测优势。Y－染色体特别长，有6000万个碱基；而线粒体DNA很短，只有16000个碱基。因此，可以在Y－染色体上找到比线粒体DNA多得多的位点。同时，Y－染色体上携带着一个重要的、无规则的突变———M168。
金力教授在中国不同省份和地区的人群中收集到了1万多份基因样本。与此同时，非洲、欧洲、美洲和澳洲的基因学家也已经分别广泛地采集了标本。然而，除了东亚，各大洲的Y－染色体标本中都发现了M168，而且最早也出现在非洲。难道“亚当”和“夏娃”这两个来自生命内部的路标，真的都指向非洲吗？关键就是中国男人Y－染色体中有没有M168。如果在东亚的标本中找到一个反例，那么在东亚和中国，就有着另一段关于人类进化的故事。一切，都取决于那1万份标本数据的最终统计结果。
检测统计的结果是，在1万多份中国男人的样本当中，都发现了M168突变体。结论再一次引起了全球轰动。
令中国的“多地区起源论”支持者感到失望的是，金力教授在东亚中国进行的，意在支持中国现代人“独立起源”论的基因研究，最终竟成为支持“非洲起源说”的一个最强有力证据。至此，基因研究领域的中外学者们达成一致———非洲，就是全世界现代人的发源地。
以上棕色字体部分，是摘自 CCTV10走近科学栏目之《探索人类之谜》，由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具体内容可以参考《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一文。
至此，现代人的起源问题应该是毫无悬念了。国内一些学者，主要是考古和古人类学方面的学者至今似乎仍不愿意认可“非洲起源说”，他们寄希望于发现新的化石来推翻非洲“夏娃”理论。可连一个中学生都能想明白，没有DNA技术的证明，再多的石头也是徒劳。搞清楚这一点并不需要高深的专业知识，只要具备基本常识，再加上一点儿正常的逻辑思维就可以了。
所以，除了狭隘、自大的“中国第一”思想作祟外，促使国内的一些学者们像坚持“四项基本原则”那样坚持世界人类“多地区”和中国现代人“独立起源说”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呢？
在发现「许昌人」化石之前，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河套人”也曾被人们惊喜地视作现代人多起源理论的证据之一。“河套人”化石由1922年法国的天主教神父、地质及古生物学家桑志华首次发现，1980年代由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和中科院兰州的环境工程研究所联合发起。不过，双方在对“河套人”化石年代的鉴定上存在分歧，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认为，“河套人”的确切“年龄”不会超过5万年，因该在3.5万年左右。照此说法，“河套人”的年龄和“山顶洞人”处于同一时期，无法佐证中国人自我演化学说。兰州方面的专家则认为“河套人”所处的时代应该超过5万年。这样，就足以证明，在非洲“夏娃”向欧亚大陆迁徙的同时，中国大地也有现代智人在同步发展。
但是与对“河套人”所持的“谨慎小心”相比，中科院在对自己潜心研究多年的“三峡人”则显得“信心十足”。多年从事三峡地区古人类学研究的黄万波研究员甚至自豪地宣布：现在该是提出“三峡是中国人类的发祥地”的时候了。
因为在黄万波看来，三峡地区不但没有非洲现代人的文化痕迹，反而保留着大三峡人类200万年来连续演化的文化系统痕迹。特殊地理环境阻止了“夏娃后裔”向该地区的迁移。
且不说这种“化石演化证据连+地理阻隔论”的陈词滥调依旧缺乏现代生物学DNA技术的支持，即使从纯粹的逻辑角度考虑，这种论断也是幼稚可笑的。黄先生是否仔细想过，假如“地理环境”真的能如铜墙铁壁般地完全阻隔了“夏娃后裔”进入三峡地区的通道，使得“三峡人”得以独立演化，那么你如何能证明进化成功的“三峡人”就一定可以冲出这地理阻隔走向全中国？
其实，承认我们的祖先是“非洲人”并不丢人，硬要证明“中国人单独起源、独立进化”也绝非说明当代中国人如何伟大。当下的“中国特色”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弄个“单独起源论”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