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

之默物语

       

当有一天，风烟俱净，你受了委屈，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发现，那边已经没有了等待的人；当有一天，一切成灰，你习惯性的开车走进熟悉的巷陌，却发现，打开门再也没有了出来迎接你的身影；当有一天，你想念他们的时候，只能默默地去看一堆孤寂的坟头，摸着冰冷的墓碑，感知他们曾经的温度——

        

多么希望，这一天，永不要到来，永不要到来......

去王府井逛街。

        

不知不觉来到了耐克专卖店。

        

想买一条运动裤。正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两个老人家走进了店里。

        

两位老人应该是一家人，都是七十岁上下，一看，就不是那种城里退休的老人，他们，应该生活在农村。

        

四十多岁的男人，夹着一个公文包，进了店里，对导购说，小姑娘，给老人家看两双鞋，要舒服点；再看两件T恤，也要宽松舒服点，适合老人家穿。

        

导购高兴的请两位老人家坐下，先试鞋。

        

阿婆接过导购递过来的一双耐克鞋，一边穿一边问，姑娘，这鞋多少钱？

        

八百多。小姑娘职业性的回答。

        

阿婆没听清楚，再问。那个中年男子向小姑娘示意，伸出两个手指，摇了摇，小姑娘赶紧说，两百多，阿婆听清了，两百多？然后，她瞪大眼睛，说，太贵了，太贵了，不试了，不试了。就要往下脱鞋。

        

中年男子赶紧走过来，说，小姑娘，不是还打折吗？打下来就几十块嘛。一边说，一边眨眨眼。导购是个伶俐的姑娘，一下就反应过来。便笑着对阿婆说，阿婆，是我没说明白，这几天打折呢，打下来才几十块钱，您看不贵吧？

       

阿婆还是嫌贵，不过，大概这是她能接受的范围，于是重新又把鞋穿好，站到了镜子面前。

        

老人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妈，怎么样，舒服吧？给我爸也来一双。说着，示意导购给旁边坐着的老爷子拿鞋。

        

两位老人家，就这样穿着耐克的鞋，然后又试着耐克的衣服，听凭着儿子的安排。

        

大概这一生，这两位老人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贵的鞋，于他们而言，耐克也好，阿迪也罢，都是听也没有听过的品牌；他们也不认识那些勾勾叉叉的标志。或许这次，他们依然以为，这是几十块钱的衣服，几十块钱的鞋，但是，此刻，他们是满足的，是快乐的，是幸福的。

        

与东西的贵重与否无关，只因为，这是儿子给他们买的。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差点就要不争气的跑出来。

        

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老父老母。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没有去探望过他们了。说实话，即使是回去探望，也是来如风匆匆而过。

        

时间似乎总是不够用，忙着上班，忙着上课，忙着公众号，忙着写文章，他们，从来就没有被列入过需要安排的工作里面。有时候也会说“下周，下周就回去看看”，可是，下周呢？下周又有下周要做的一堆事。终于，拖延，拖延，拖到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晃，已是好几个月。

        

电话呢？似乎从来没有想起要给他们打个电话。上班时间，电话是静音，常常忘记了调成振动；未接来电里，也鲜少有他们的电话，于是，给朋友回电话，给家长回电话，给编辑回电话，却很少主动给他们打电话。

        

常常是在天气变化时，他们会打电话来，他们总是说，好像要下雨，你要多穿点；不要熬太久的夜，钱赚多少也没有够；他们总是说，我们身体都挺好，你不要操心，你给的钱足够我们花......即使是这样，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的问，有没有打扰到你？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谎言。因为有一次，我突然回老家，才发现老两口都严重感冒，躺在床上起不来，而就在上午，他们还打电话叮嘱我天气寒冷，不要感冒，说他们不出门，什么病都没有。

       

 ……

       

每次，买回去衣服鞋子，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即问，这又花掉你很多钱吧？这件衣服质量这么好，肯定很贵吧？我也只好如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一样撒谎，说不贵不贵，才几十块钱。即使如此，他们也会说，你看，我们的衣服太多了，你前段时间买的还没穿呢，别买了，别买了，你赚钱也好辛苦的。

        

我只好说，哎呀，快试试，快试试，这样，他们才会满心欢喜的去穿那些新衣服。眉间眼角，是掩饰不住的欢欣，这，与刚才那两位老人，又是何其相似。然后，他们必然会到街坊邻居间一阵炫耀，说，看，我姑娘给买的。

        

原来，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那么容易知足，都是那么容易被感动。此生，他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即使穷其一生，我们都无法回报，而他们，在我们那小小的回报里，就觉得得到了莫大的礼遇，觉得成了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小时候，他们最爱的人是我们，他们吃苦，他们付出，他们累了倦了却依然在我们面前微笑。    

记得小时候，父亲要到很晚才回下班回家。我就趴在门口的一个小土堆上等着他，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我总是大叫着跑向他。而他，无论多么累，都一定把我抱起来，转一大圈，然后，放到肩膀上扛回家。

        

记得小时候，我已经睡醒了几次，母亲依然在等下踩着缝纫机，她利用每晚的时间，做出漂亮的衣服，周末的时候，拿出去卖给邻村的小孩。她总是把包好的饺子给我吃，自己和父亲却吃玉米面红面（如今，你们说那是粗粮，卖的很贵，而我们小时候，白面太少，红面和玉米面是主食）。

        

往事历历，却都只是存在我的幼时记忆里。他们很少谈起过去的事情，或许，那些久远的、我想起来依然心酸的过往，对他们而言，是稀松平常的，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只是记得现在晚年的安稳生活，而这份安稳，他们认为，来自于儿女的孝顺。

        

所以，他们知足，他们愉悦，他们再无奢求。

这个世上，有一种爱，绵延亘古，无私伟大，任时光荏苒，任岁月流转，任沧海桑田，任人世浮沉，他们都守在最初的起点，不来不去，而我们，始终住在他们的心里，不舍不弃。

        

当有一天，风烟俱净，你受了委屈，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发现，那边已经没有了等待的人；当有一天，一切成灰，你习惯性的开车走进熟悉的巷陌，却发现，打开门再也没有了出来迎接你的身影；当有一天，你想念他们的时候，只能默默地去看一堆孤寂的坟头，摸着冰冷的墓碑，感知他们曾经的温度——

        

多么希望，这一天，永不要到来，永不要到来......

        

双手合十，时光啊，请你慢些走，我愿用我所有，换他们岁月长留，上天，你可允许？允许这一份卑微的祈求？

之默说

总是向你索取，却没有说过谢谢你；

你总是竭尽所能将最好的都给我，

却从来没有向我要求什么。

亲爱的爸爸，妈妈，这微不足道的关心和写在笔端的爱，请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