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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之妻尤氏才能如何，凤姐在“大闹宁国府”时下了结论：“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 书中看来，似乎确实如此。从治家来说，尤氏宽厚平和，不免逞纵了下人，宁府的人都说“我们里面都忒不像了”，而且还出现了焦大这样连贾珍、贾蓉都不放在眼里的悍仆；从与贾珍相处来说，贾珍先与儿媳秦可卿有染，后又和尤氏的妹妹，自己的小姨子勾搭，尤氏却置若罔闻，不问不理；从讨好长辈、待人接物、迎来送往来说，与凤姐相比，她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么，尤氏果真如凤姐所说吗？ 我们知道，在那个夫为妻纲的封建社会，贾家决定着尤氏的命运。尤氏既不像凤姐有金陵王家这样显赫的娘家撑腰，又不像王夫人有一个做王妃的女儿长脸，甚至她自己婚后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呀！如果她敢于在贾珍的作风问题上据理力争，在持家上严厉苛刻，很有可能惹起众怒，落个被休的下场。所以我们细细琢磨，就会发现凤姐看错了尤氏——她的“瞎小心”其实是谨慎的韬光养晦，她的没“口齿才干”其实是聪明的明哲保身，尤氏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手段是相当高明的。 比如，贾珍与秦可卿“扒灰”，这在宁府已是公开的秘密了，尤氏不可能不知道。秦可卿病重时，尤氏却表现得忧心忡忡，还嘱咐她“早晚不用照例上来，好生养着”，吩咐贾蓉“不许累着她，不许着她生气，想吃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取”，甚至还说“这么个模样，这么个性情，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这当然不是她的心里话，这些话当然是给贾珍听的，既向贾珍表明“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又向人们证实我是个多么慈祥贤良的长辈。面对女人最敏感的问题，她却能强压怒火，表现得温婉平和，一个人可以在自己的心上插刀来隐忍，这个人不是太可怕了吗？ 秦可卿死后，贾珍如丧考妣，大办丧事。这时，出面料理的理所当然应该是尤氏，可是，这却是个很棘手的差事，如果略有不到之处便会被贾珍认为是心怀怨恨，如果去尽心尽力地张罗难免心有不甘。这时，尤氏的处理简直令人称绝——她犯了胃疼旧疾，下不了床，“病”得巧，“病”的妙，“病”得真是时候！这又是多么深的心机？ 也许有人会以为尤氏根本没有当家理事的能力，可是请注意，当尤氏的公公贾敬服丹药猝死时，贾珍父子不在，只剩下尤氏独掌大局，她的处理是何等明快果断——先卸了妆饰，命人将玄真观的道士锁了等候审问，见贾珍一时不能回来，便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一边开丧破孝，一面做起道场来等待贾珍，还不忘接了自己的妹妹来“看家”，为贾珍提供方便。这样的处理贾珍自然十分满意，“赞称不绝”。相比起秦可卿，贾敬的丧事自然更加隆重繁琐，可是，这回宁府却没有再向荣府寻求帮助，便圆满地处理了，你能说尤氏没有才干吗？ 在贾母面前，尤氏没有凤姐那样花言巧语、百伶百俐，因为她比凤姐更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她用更平和更稳妥的方式得到了贾母和邢、王二夫人的认可：宁府中梅花盛开，她赶紧设宴请贾母和两夫人来赏花；中秋节贾母嫌人少寂寞，她一直陪到深夜，还学说笑话给贾母解闷；就连那瞧不起她的凤姐，她也屈意迎合，单独请她到宁府散心，一起斗牌必定要凤姐赢钱；凤姐过生日，众人都出钱凑份子，她敢悄悄把彩云、鸳鸯、赵姨娘、周姨娘出的钱还回去，还说“便是凤丫头知道了，有我呢”，既显示出了自己的好心，又不动声色的把怨恨全部集结到凤姐身上。这些既不张扬又很乖巧甚至毒辣的手段为她赢得了上下众人的好感，让她在贾家的地位永远安如泰山。 相比来说，凤姐倒是赫赫扬扬，很有“体面”，但她在大方向的把握上却不够明智。连紫鹃都知道“老健春寒秋后热”，明白贾母迟早要“有个好歹”，而她却忽略了这一点，只是一味地讨好“一把手”贾母，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弄得婆婆邢夫人嫌她，丈夫贾琏恼她，家下人恨她。而且凤姐做事太绝，不留退路，尤二姐吞金而死，她是直接责任人，这时，如果她能够仿效“卧龙吊孝”去哭一场，她的收获就更大了，可是，她却“指着贾母有话”，连边都不沾，倒是让平儿偷了她的银子在贾琏跟前送了个大大的人情，出得是无关紧要的恶气，损害的却是自己的利益，这不是糊涂是什么？这样的作风只能是把自己推向了绝境，一旦贾母去世，连丫头都开始跟着邢夫人作践她，死后的葬礼规格连尤二姐都不如，也有红学家由“一从二令三人木”得出了凤姐被休的结论，不论如何，她的下场都很悲惨。其实，尤氏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凤姐“我劝你收着点，太满了就泼出来了”，如果凤姐能早拜尤氏为师，学学待人处事，便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所以，凤姐只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将才，尤氏才是运筹帷幄的帅才。 尤氏，实在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兰因/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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