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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在离青春最近的地方遇见你

 北书房2014 2017-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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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

在离青春最近的地方遇见你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教育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谢谢你,盛装莅临我的成长


行之



  我一直很想念一个老师。


  小学时,我并不懂启蒙这个词。后来知道,她就是启蒙老师。


  她年纪很轻,20岁出头,娇小玲珑,面容清秀,皮肤略黑,齐耳短发。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她身上总有一种民国女知识分子的味道。


  她是喜欢笑的,微笑,眼睛像是蓄着秋水。但总是带着一丝病容。


  我的语文是她教的。小学四年级,她要求我们写日记,每天一篇。每天她都改,写评语。她将自己的日记抄在黑板上,然后一句一句地讲解。她确实是我见过的最尽责的一位老师。如果不是因为她教语文,或许我不会到现在还在写字。


  那时,我们校外有座小桥,桥下有浅水,从不断流,总是清澈。中午吃完饭,我从桥上过,偶尔坐一坐。她从远处来,喊我一声。她采一捧野花归来,抽出一朵,说:“来,给你。”


  她常哭,我们不听话,她就哭;我们考得不好,她也哭。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女人是这么爱哭的。


  那时候读唐诗,我高声背:“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忽有声音接道:“牧童遥指杏花村。”我转头,看见她。她肘撑在窗台,托着脸,歪着头,朝我俏皮地笑。


  阳光在她的短发后形成一层毛茸茸的、灿烂明亮的光晕,她的脸在逆光里显得秀雅。她就在那个起风的早晨微笑,短发轻轻拂动,很美,很美。


  我一直忘不了那帧画面。


  后来,隔了好些年,我大学毕业不久,听老同学说,她离开了。是永远离开的那种离开。


  那晚,我大哭。我知道,我心里最美好的象征失去了。


  弗洛伊德经常说,一个人成年后所做的所有事,都跟童年有关。我一直觉得,在我的童年里,是她在我的脑海里根植了一种我说不清的真善美。以至于,未来诸多的负能量和黑暗,永远无法真正渗透到我的内心深处。她像是在我的心里布下了一个结界,极乐净土一般,外来的纷纷扰扰,到这里,终是要归于平静。



  高中时,有两个男老师很有意思。


  一个老师教地理,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举止得体,谈吐也得体。在我们那种乡村中学,这种真正得体的老师是很少的。那时候,能干的坏事男同学基本都干过,很少人懂优雅是什么。


  他上课就老老实实上课,从来不吹牛,不闲扯。他的课讲得还不错,但是这不是他有意思的地方。


  他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实在太爱干净。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像他那样爱干净。


  你或许说他应该是有洁癖。但现在想来,有洁癖的人只是对干净有一种偏执,但他更接近一种优雅。我到现在才知道,这种优雅,是可以归类为修养的。


  他永远穿得很得体,既不浮夸,也不呆板,甚至有一种时尚,一尘不染,找不到一丝邋遢的地方。


  他换衣服很勤,每天都换一套,看起来质地都不差,但并不奢华。半个月之内,绝没有重复。


  其实,他讲的课,我都忘了。但那时候,他似乎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个概念。男人并不一定要像《水浒传》里的那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男人,有时候还要有一种干净而得体的优雅,以至于后来的成长,我会对真正的绅士肃然起敬。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老师是和他成对比的。


  那个老师也是二十五六岁,穿着就很随性,和当时我们这些毛头小子差不多。


  他常穿牛仔裤,但是很少换。有个很细心的同学,天天盯着他的牛仔裤看,后来得出结论,他一条牛仔裤,最多可以穿半个月。


  但这些不是重点,他有意思的地方是他的规矩。


  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规矩的一位老师。比如上课,只要铃声一响,他就会踩着点来到课堂,不早也不晚。铃声落音,他喊一句上课,然后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讲课。下课,只要铃声一响,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停下来,然后喊一声下课,扭头就走。


  他在黑板上写字,铃声一响,即便字写到一半,他也立马扔掉粉笔。即便讲课,讲到一半,他也会立刻合上课本。他从来不说,再耽误两分钟,把这题讲完。他永远都是像风一样地来,像风一样地去。


  我一度觉得,下课铃一响,他扔掉粉笔,然后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目不斜视的样子潇洒至极,竟有几丝侠客风范。


  他是我见过唯一从不拖堂的老师。


  上课铃和下课铃是一种规矩,是一种划分学习和休息的标尺。很多老师觉得,规矩有什么,我讲完题也是为你们好。


  有了规矩,才能服人。但这最基本的,我只见过这么一个老师做到。


  我现在很庆幸当时这个老师的出现,他给我植入了一个概念,就是一种遵循规矩的可能。世间任何事情,只要能成就一套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一旦带着尊重众人的规矩存在,就会很有魅力。


  这跟死板没有关系,跟灵活变通没有关系。我觉得这是跟风范有关系的。


  有风范的人,骨子里有孤洁,有规矩,有底线。



  我越来越相信,言传不如身教。什么是身教?其实就是在传达一种美好,一种概念,一种可能性,一种规矩。


  有《哈利·波特》的时候,我们会沉醉在丰富的故事情节里,但是若干年以后,我们或许只记得女巫骑的扫帚。因为电影给我们植入了一种概念,女巫肯定是骑扫帚的。


  一个老师,一生只要给学生植入一个有用的概念,他就成功了。哪怕,他植入的是河边给你的一束野花,是每天换一身干净衣服,是下课铃响、字写到一半时果断地扔掉粉笔……


  这些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细节。但10年、20年后,等课本都忘光了,它们就像是女巫的扫帚一样留在了你的脑海里,然后教你轻松识别那些不会骑扫帚的冒牌女巫。


  知识可以自学,但这些是不可自得的。所以老师本该是一个神圣的职业。


  花有重开日,人再无少年。感谢漫漫人生路,曾真真切切遇见你。


——摘自《青年文摘》2016年9月下



化学老太


李巍

 

  第一次见到化学老太时,我对她就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因为她很像儿时杂货店里的那位总会白送我山楂的大婶。她个子矮矮的,扎着马尾辫,穿一身整洁的运动装,莞尔一笑时,让我感觉到阳光的味道。尽管已经四十几岁了,但从她脸上竟看不到半点沧桑。


  升入高二后,她开始担任我们的化学老师。快到令人头晕的语速、一手流利的板书,还有一副后来被我们熟知的“坏脾气”,这可以算对她个性的一个速写吧。


  刚开始上她的课时,大家都被她的激情与一丝不苟的严谨所带动。我们拼命地喊出答案,一次又一次地呼喊,仿佛那不是课堂,而是“超女”和“快男”的大秀场。当听到我们的回答中有精妙之处时,她便眉飞色舞,带着一脸的惊喜,走到回答出正确答案的那位同学面前。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课程难度的增加,我们慢慢地被她的“坏脾气”所震慑。若一回答错误,她就开始大声地质问,而那些答错了问题的学生,更是被她说得抬不起头来。一个又一个女生被她骂哭,她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更加严厉地训斥。


  那天的自习课,所有的人都无法忘记。一个女生问她化学题,她却大声地训斥那女生:“你真的很笨,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不如回家算了!每天在干什么?不好好学习,浪费粮食和教育资源……”


  这些话,对于每一个高中生来说都是一种刺激。我们不知道那个女生会有多伤心,只看到她不停地哭泣。然而化学老太并没有就此罢休,她疯狂地对那个女生吼道:“你现在哭,现在恨我,我知道。但是如果你想让我道歉,你就给我好好学习,你的化学成绩要是考到班级前10名,我就给你道歉!”


  而那个成绩一般的女生,似乎永远考不到前10名。这一切的恶语,只能让那个女生哭得更加绝望。化学老太还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她在走之前说了一句话:“你是个弱者。”那女生的哭泣,在洞穿着一些东西。这里是课堂,有黑板、白墙,离青春最近的地方。那女生无助地哭泣,只会让我们一边恨化学老太,一边在青春彻底结束之前接近崩溃。


  我们慢慢地领会到了现实的残酷,有时候我们过于渺小,以至于无法掀开一场梦的幕布。而化学老太却残忍地做了那个揭开伤疤给我们看的人,叫我们如何不恨她?突然有一天,课堂趋于死寂。她老人家的板书依旧飞快,粉笔与黑板的摩擦声像一声声无奈的叹息,更像课堂上她那大声的质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面对黑板的她,留给我们一个柔弱的背影。而我们似乎没有理由或借口去怜悯她。我们与化学老太的矛盾时大时小,课堂上的呼喊声也减少了很多。那种师生之间的激情碰撞少了,更多的是笔尖与草稿纸、粉笔与黑板的摩擦声。课堂寂寂,日光灯白得仿佛飘着雪的天空。


  后来的期中考试,那个女生真的考到了前10名。不仅化学成绩排进前10名,而且综合成绩也排前进10名,化学成绩位列全班第二。我们窃喜道:“化学老太终于输了,我们可以看到你道歉了。不可一世的你,也有今天啊。”


  那天,化学老太在知道成绩之后,果真要向那个女生道歉。在我们起哄之前,所有的人似乎都酝酿着一些坏点子想让她难堪,可她却是那样的真诚,让我们瞬间变成一个个安静的聆听者,甚至还被她感动。化学老太最后笑着说:“我小看你了,孩子。你是强者。”她停了停,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孩子们,我希望每次我都把你们看错,你们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我是错的。这一次,我诚挚地道歉,‘严重地道歉’!”


  “严重地道歉”——化学老太也会网络用语,我们全班都笑晕了!是爆笑掩饰了过去的伤痛,还是大家的努力证明了青春的公平,那一刻,我们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而这一切似乎都在无形之中抹平了那个女生的伤痛。那一刻的化学老太,突然有些感人。我们的心也就是从那以后被她的真诚与善良“收买”了,虽然她的善良与真诚依旧充斥着眼泪与争吵。


  那个女生被化学老太训斥过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足够坚强,埋头苦读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有一段时间,她用功到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心疼的地步。可是那个女孩给我们展示了惊人的韧性,考试的失败不过是让她付出更大的努力、取得了更好的成绩的助力。她埋头学习的姿态好似在说:“拼了,青春!”


  可她最终还是哭了,在化学老太道歉的那天。化学老太微笑地望着那个女生,一直笑到流泪。用她那被粉笔末侵蚀了20多年的手搂住女生,两个人低声说话。我们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或许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抑或她们什么也没有说过。可是,她们会意的笑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后来那个女生说,化学老太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下次,化学给我考第一。”


  后来,好多人都说:“化学老太居然哭了呢。”而有的人说:“哪有啊?化学老太不小心笑出了泪花,她老人家那么厉害,怎么会哭呢?”


  我们似乎在等待化学老太的投降,也已经看到了她的投降;而更多的时候我们会疑惑,是不是我们早已向化学老太投降?毕竟她一直为了提高我们的成绩呕心沥血,她之所以发怒都是为了我们啊。我们这群桀骜不驯的人,却依旧嘴硬、故作姿态,我们在跟谁较劲呢?


  每次月考,我们班的化学成绩总是高居年级榜首。化学老太的笑容,在揭榜的那一天变得有些妩媚,而我们把她那一成不变的运动装,视作晚宴上最美的晚礼服。


  考试过后的课堂依旧会死寂,只是她老人家会突然放慢语速给我们慢慢地解释。而她突然的亲切,让我们一时还不敢接受。那一刻,我们突然觉得她真的很可爱,像一个孩子一样,甚至是一个比我们都要小的孩子。考试成绩是她心情的指示灯,她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直到揭榜之后,她才稍微安心一点。看着她着急、生气、欢笑,我们有时会想,也许全班同学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一起爱上这个如小孩子一般的化学老太。


  时间在我们和化学老太之间慢慢流逝,不知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变大了还是趋于消失。后来有个特别内向的女生,在自习课上向她提意见。那个女生小声说:“您讲课的时候,语速能不能放慢一些啊?”我们本以为她会生气,甚至会大声训斥那个女生。化学老太却没有立即说话,待了好半天才问我们:“我讲课时语速很快吗?”我们一起点了点头,她若有所失地望着我们,突然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那种表情让我们觉得特别心疼。她接着补充道:“原来我错了这么久啊!”那句话说完之后,整个晚自习再也没有人说过话。化学老太在讲台前盯着她的备课本,一言不发。


  那天我想,是日光灯过于雪亮,还是老太在那一刹那平添了几丝白发。抑或她的头发早就白了,只是我们谁也没有去关注过,今天才发现了而已。


  那天之后的课堂,依旧会有她的大声训斥。而我们也似乎一夜之间适应了她的训斥,课堂上的呼喊声更加热烈,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想让她眉飞色舞的神情更加动人。


  化学课堂上,我们每个人都准备着挨批。而挨批之后,被大声点名训斥过后,我们会彼此交换一个神秘的眼神。而化学老太丝毫没察觉到我们的小动作,那一刻她正在帅气地写着板书呢。


  “帅”这个字是化学老太自己说的。某个晚自习她穿了一身李宁牌运动服。一进教室,就是一大片尖叫声,她像明星出场时一样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安静。走了几步,突然板住脸,酷酷地问了一声:“帅不帅?”教室里又是一片爆笑。如果此刻你闯进了教室,会发现那个穿李宁牌运动服的“小女生”是那么可爱,而我们会一本正经地向你介绍:“这就是我们的化学老太、化学教研组组长、高考化学阅卷组组长……”而关于化学老太的其他故事,我们也不会向你透露太多,因为那是我们的秘密。


  升上高三的那年夏天,正值我们认识化学老太一周年。但是,化学老太被调走了。


  后来,我们现任的化学老师去进修。化学老太又被请回来给我们代课,她在进门的那一刻又问了一次:“帅不帅?”我们全体起立,大声地边鼓掌边呼喊:“帅呆了!”蓦然发现,每个人都喊到泪流满面。


——摘自《读者·校园版》2016年第6期



回忆我的语文老师


曹文轩

 

  我的高中是在“文革”中度过的。说到这个时期,大家很快会想到一个词,叫“荒漠”。因为那是一个一望无际的荒漠时代。可是你们大概谁都想不到,本人受到的最好的教育恰恰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为什么?因为当时有一批苏州城、无锡城名校里头的教师,被下放到江苏盐城那一大片芦苇荡里。他们到了我所在的中学,做了我的老师。


  我的物理老师,我的化学老师,我的数学老师,乃至教我们打篮球、跳绳的体育老师,都是苏州城里名校的名师。今天要再找到这样一所学校,我以为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讲,本人在“文革”中受到的教育是“盛宴”,是“满汉全席”。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奇怪,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这个小小的环境,和大的环境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所有的老师都学养深厚,比如说我的数学老师,他讲课绝对不会复习上一节课的内容,因为在他看来,“我讲过的孩子们就一定懂了,不用复习”,所以他讲过的课永远是一条直线,起点在哪儿,就从那个地方出发。


  他的板书也特别棒。因为我们特别喜欢他的板书,所以每次在他上数学课之前,我们都不是用黑板擦,而是用湿毛巾反复地擦拭,直到把这块黑板擦得黑亮黑亮的。他讲数学课的时候,一边讲一边从右上角开始写那些公式、那些定理,等把课讲完,正好是一整面黑板的字。可惜当时没有相机,如果用相机把那个画面拍下来,今天装裱起来,挂在家里的墙上,就是一幅非常有装饰感、现代性很强的画。


  那些老师各有各的品性,各有各的脾气。比如我的数学老师,他的性格非常缓慢,我的语文老师曾经形容过他,说有一天他的衣服着火了,他首先会问:“这个火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就是这样一位数学老师。特别要感激的是我的语文老师,她是南京大学的高材生,这位女性是我心目中最高贵、最美丽的人。在以后的生活中,我千百次寻找过,但是再也没有找到过一位这样的女性。


  我记得她第一次走上讲台,把两只手轻轻地悬在讲台上,她没有带粉笔,没有带备课笔记,也没有带语文教材,是空手走上来的。她望着我们,说:“同学们,什么叫‘语文’?”然后她用了两节课的时间,给我们阐释了什么叫“语文”。那期间,天开始下雨,她把脑袋转向窗外,对我们说:“同学们,你们知道吗,一年四季的雨是不一样的。”


  然后她又说:“同学们,你们知道吗,一天里的雨也是不一样的,上午的雨与早晨的雨不一样,下午的雨与上午的雨也不一样,傍晚的雨与夜里的雨也不一样。”然后她又说:“同学们,你们知道吗?雨落在草丛中和落在水塘里,那个样子和发出来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我至今还记得,我们所有的同学都把脑袋转向了窗口,外面有一大片荷塘,千条万条银色的雨丝正纷纷飘落在那口很大很大的荷塘里。这就是我的语文老师。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她走上讲台,那是一节作文课。她说了一句话:“同学们,你们知道吗?我们班上作文写得最不好的同学是曹文轩。”在此之前,我的历任语文老师都说作文写得最好的同学是曹文轩。这个反差太大了!对我来讲,这个打击是巨大的,我根本无法接受她的判断,所以我当着她的面就把作文本撕了,扔在了地上,一头冲出教室,来到了离教室不远处的一条大河边。我至今还记得,我坐在大河边上,望着那条河,把地上的石子、瓦片一块一块狠狠地砸到水面上,一边砸,嘴里一边骂:“丑八怪!”晚上,我回到学校,来到了她的宿舍门口,我记得自己不是轻轻地把她的门敲开,而几乎是用脚把她的门踢开的。她拉开了门,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我,说:“你请进来坐一会儿。”然后我就进了她的卧室,看到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我的6本作文本。她把这6本作文本一本一本地排列在她的桌子上,然后说:“你过来看看,我们先不说内容,就看这些字,前几本的那些作文,字非常稚拙,但是能看出你非常认真。你再看看最后一本作文,你的字已经张扬到什么程度了,你已经浮躁到什么程度了?”


  她又说:“在这6本作文里,都有一篇作文是写春天的,你在第一本里写春天的时候是非常诚实的,是非常朴素的对春天的描写,但是后来你慢慢地控制不住自己了,你有必要用那么多形容词吗?你的作文写得越来越臃肿,越来越夸张。当那些老师都说你有才气的时候,你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说:“才气,有时候是害人的。”


  我记得那一天离开她的宿舍,走进校园,月亮特别好。清澈的月光铺在校园里头。那个夜晚是值得我一生铭记的。没有那个夜晚,就没有我以后漫长的人生道路。这就是我的语文老师。


  我要说语文和语文老师,对一个学生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这里无意贬低其他学科的老师对学生的作用,我只是说语文和语文老师是无可替代的。语文老师永远是一所学校的品质构建者和体现者。我无法想象一所学校没有语文和语文老师,我也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没有语文和语文老师。


——摘自忆期刊网



我不是皇后,却拥有“容嬷嬷”

 

李嘉图


 “容嬷嬷”是我的政治老师,一个50多岁的小老太太,平时一脸严肃,因其腹黑的言语和狠辣的手段,被冠以“容嬷嬷”这个称号。


  而我作为初入“后宫”,不对,是初进高中的无名小辈,不知怎么就得到了容嬷嬷的认可,有幸担任了她的课代表。但我的政治成绩真的不算好,应该说我所有科目的成绩都不算好,至少在这所重点中学的重点班里来说是这样的——班里一共50人,我永远是40多名。


  不过,我是那种扔进学生堆里就找不着的人,所以并不觉得这样的位置丢人。况且我妈对我上一本大学也不抱什么希望,在她看来,我高中能进这个重点班,还是靠因车祸去世的老爹的保佑。


  但容嬷嬷不这样想,她觉得我既然是她的政治课代表,理应表现出出类拔萃的气质来,不说班上的前10名,至少前15的位置必须要坐稳。


  当容嬷嬷找我去办公室谈话并把她的想法告诉我时,我着实吓了一跳。但当我抬起头眼睛对上嬷嬷那充满信心的目光时,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天谈话结束后,嬷嬷经常会在上课时来我们班巡视,这时我的后背就会挺得老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板,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班上的同学都讶异于为何六班的班主任会常到二班视察工作,于是纷纷猜测是不是我们的班主任“老牛同志”已被篡权。但只有我知道,那道越过人群的目光是为我而来,虽然有些扎人,却异常温暖。


  也亏得有了这道目光,才使我能在高一分班考试后继续待在这个文科重点班。


  高二开始后,嬷嬷加大了对我的“压迫”力度,她经常会从数学老师那儿拿一张试卷,或是去地理老师办公室顺两张复习提纲给我。这些平时只有尖子生才能拥有的资料,如今都摆放在我的课桌上。但相应地,我就必须要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来学习。于是我开始“加夜班”,第二天早上再顶着双熊猫眼呵欠连天地听课,每个星期六的半天假我也会待在学校里奋战……


  现在想想,那真是一段天昏地暗的日子,我的体重从108斤迅速降到了96斤,而嬷嬷却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瘦点儿好啊,女生就是要瘦点儿。”


  辛勤的付出总会有回报。在高二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中,我以黑马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从雷打不动的40多名前进到了21名。嬷嬷却摇着头说:“这还不行,离我预期的目标差太远了。”我的满心欢喜立刻蒸发不见了,我转身继续投入到茫茫学海之中。


  1个月后,我们迎来了属于我们这届学生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体育委员在教室“抓壮丁”时,我正在啃一道数学题,没来得及跑出教室,被他在花名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勾。后来我悄悄一看,他竟然给我报了1500米!


  嬷嬷得知这个消息后,潇洒地大手一挥,批准我每天第八节课和同学们一起到操场上练跑步。于是我每天都会大汗淋漓地在操场上奔跑,然后躺在足球场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幸好嬷嬷在学校的教师宿舍有一套房子,我只要提前带好衣服,到嬷嬷家洗个澡,就不用忍受满身汗味的痛苦了。而且嬷嬷做饭很有一套,我每天过去洗澡的时间都是饭点,也就顺理成章地吃了许多顿免费的晚餐。


  运动会前两天,我找妈妈要钱买跑鞋,妈妈黑着脸将我臭骂了一顿,说都快高三了还搞这些没用的。


  没办法,母命难违。到了比赛那天,我只得穿着一双帆布鞋去学校。那天太阳很大,每个参加跑步的同学都穿着一双跑鞋,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我发晕。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在雨中仓皇而逃的女孩哭得很伤心,因为她失去了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她成了院子里的小伙伴口中“没有爸爸的孩子”,成了一个另类的存在……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白色的跑鞋,是那种最老款的跑鞋。


  我抬起头,是嬷嬷!她穿着一身运动衣,脚上只有一双袜子。太阳将塑胶跑道晒得滚烫,但嬷嬷就那么自然地站在上面。看到我发愣,嬷嬷一巴掌拍过来:“死丫头,跑个步连跑鞋都不带。快点儿穿上,跑完记得还给我,待会儿我们老师之间还有比赛。”


  在我16岁这一年,我终于遇到了一个除了妈妈以外给我送鞋子的人。也是在这一年,我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枚金牌。


  别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比赛完之后,我的同学们都说当时只看到我疯了一样在田径场上狂奔……


  运动会结束后,嬷嬷给我放了一个星期假,然而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依然像以前那样疯狂地读书,名次也缓慢地向上攀升。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你不知不觉地发生改变,回头时,你自己都会惊讶。


  而嬷嬷就是那个改变我的人。


  曾经的我是一个“缺爱的小孩”,在我自甘平庸地想要放弃自己的时候,一个佝偻的小老太太手持教鞭威风凛凛地站在我面前,揪住我的耳朵大吼道:“不准放弃!”在那之后,我就真的不想放弃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你具有改变自己的勇气,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虽然我不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却拥有一位严厉而可爱的容嬷嬷,这大概是我高中时光里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嬷嬷,愿高三的我还能同你一起走过,小的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摘自学习资料共享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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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品读》

策划:冬雪

背景音乐:《飞来的花瓣》

主编:孙爱东

编辑:魏春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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