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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年是上元--白仲俭

 老北京的记忆 2017-04-24

今年北京过年天好,热闹,直到初七才有了一场好雪。从腊月三十鞭炮轰鸣,哩哩啦啦不觉于耳到正月十五,更是高潮迭起,振聋发聩,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家人聚了又散了,年是欢欢乐乐,平平安安的过完了。

其实年(春节),年年有,年年过,岁岁年年过大年,永永远远过不烦。年是人文景观的记忆,民俗艺术大演练,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是一元复始,又与时俱进。随着国际一体化进程的加快,长假的介入,人们对过年的兴趣似乎渐渐的浓了。特别是人们生活富裕起来后,全家到饭店聚餐,出门旅游或出境游。这样对年的概念就更新了内容。这是多么好的事。于是,於我一般年龄,总不免有些怅然,想到昔日过年节时的情景,趁闲,赘述一二,以备茶余饭后解闷儿,也可变为和老外闲聊的谈资,增进友谊,对我们民族文化的也就有了深层的了解。

论来昔日京城过年,一般人家,从农历腊月就已经开始着手筹备了,随着年的临近气氛就越来越浓,直到 正月十五,年过完,才算消停。记得那时有一首儿歌:“小孩小孩你别馋,腊八粥好几天,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买块肉,二十七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又有“初六开市先破五,过了大年是上元。”从而,可以看出这一串的日子,对孩子们具有怎样的吸引力,这些日子对于平日里光吃窝头、咸菜的孩子、大人,即可满足口欲,大嚼朵颐,又可调剂精神,走亲戚串门子,结朋交友,游逛找乐。这种几千年所形成的年文化,早已在中华大地上集淀成厚厚的沃土。

就拿喝腊八粥来说,我记得儿时,家里头天晚上就把熬粥的米、水备好放到锅里,第二天,不知大人夜里什么时候起来的,早就把粥熬好了,没起,在被窝里一小碗热粥就端到眼前。当然,我们家的粥只有大米、小米、高粱米、杂豆、花生、红枣等,比不上后来我从《燕京岁时记》中对腊八粥的记述:“用黄米、白米、江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核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子、松子及白糖、红糖、索索葡萄(葡萄干)以作点染。”同时强调“切不可用莲子、扁豆、薏米、桂元,用则伤味。”粥熬好了,除了自家食用,祭祖供佛外,还要在上午馈送亲友,同时也会接到许多亲朋好友的反馈。这天就等于喝百家粥,滋味各有不同。喝了腊八粥,就盼着二十三糖瓜粘,这天又称过“小年”,是祭灶的日子。同是《燕京岁时记》载:“……祭灶惟用南糖、关东糖、糖饼及清水草豆而已。糖者所以祀神也,清水草豆者所以祀神马也。祭毕之后,将神像揭下,与千张元宝等一并焚之,至除夕接神时,再行供奉。是日鞭炮极多,俗谓之小年下。”记得较清的是吃糖瓜儿,是从糖买进门,就从南糖开始吃。南糖有芝麻、花生的,吃到嘴里是香酥脆,特爱吃。不像关东糖(既麦芽糖),有杠子糖和糖瓜儿两种,咬一口都费劲儿,可也有一种中间有孔,忒酥的关东糖,也分棍儿糖和糖瓜儿,还有一种粘芝麻的也好吃。直到把糖摆上供灶王爷的供桌上,还不时的见没人时一块一块的吃,大人见了就会说:“咱们给灶王爷供糖,就是为了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回宫见吉祥,祈求,下界(全家)平安。你把糖都吃了,灶王爷上天会说你嘴馋。”为此,我害怕,有所顾及,就收敛不再吃了。在焚灶王爷像时还要放爆竹。至于二十四、五、六、七似乎就没我什么事了,只见大人洒扫房屋,弄得灰尘满头满脸。之后,大人又带着孩子,到澡堂子一起洗澡、剃头,大搞环境及个人卫生。那时一年也洗不上几回澡,洗澡若碰上伙伴就会在澡塘里窜上潜底的折腾一个够。当大人置办年货时,我们孩子就到街上去打尜儿、逮台、抽皮猴……去了,而女孩子则玩儿跳绳、跳间(跳房子)、踢毽儿……大人忙着贴门神(有秦叔宝、尉迟功,或山海经里的神荼、郁垒)、贴对子,粘挂芊(用吉祥画、铜钱图形或八仙人镌于长约尺半,宽约一尺的红纸上,以示招财进宝)就会让我帮忙,举浆糊,心里高兴,似乎觉得自己也有用了。

当我们唱着:“腊八一到,新年就到,姑娘戴花,小子放炮,老头去买新毡帽。”时,二十九的馒头已经蒸好了,馒头除了一般的圆馒头供家人食用,还要作些花样,寿桃用于上供,猫、猪、虎、狮、鱼、龟形的馒头则打发孩子,佛手、花儿和用模子磕的馒头也制作不少,不过都要在上面点红点。红点的红,是夏天大人把指甲草的花瓣晾干后,留到现在放少许水,加点点明矾,捣后,红色挤出,备用。自家打的月饼和蜜供,或是由月饼铺定做的也送来了,供品有月饼供、蜜供、果供、馒头供和素供,俗称“五供”,还要插上供花(用纸或布做成各种小人,福、禄、寿星居多)。同时要到街上的爆竹棚子、摊儿去买爆竹,响的有鞭(挂分小鞭、寸鞭、五百头、一千头、五千头、万头鞭)、麻雷子、二踢脚、炮打灯(还有双灯、飞天十响)、起花、耗子屎、滴滴金儿、盒子花等。记得当时放盒子花有葡萄架的、金银山的、聚宝盆的等等,还有打到天上挂出一副对子的,真是五花八门。到了三十晚上,我们小孩就放那些坐在地上的老头乐,用香头一点老头上的药捻,淄出很长时间的满天五彩金星,高兴的大伙儿手舞足蹈、欢呼乱叫。至于,放那些大家伙,声儿大的都是大家人的事。现如今的鞭炮更是花样翻新,炮声霹雳震天,彻夜不停;正是太平盛世,年景火爆,狗年旺旺。

除夕的欢乐,除了放爆竹,接神(后夜,零点之后,专门有人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摞神像:“送财神来了!”家里有的就回一声:“我们接了!”表示一种吉祥、喜庆),吃午夜饺子也叫“更岁饺子”,记得那时家里包的是素馅饺子,馅是很讲究的,有白菜、胡萝卜、香菜、韭黄、口蘑丁、排叉、芝麻、香油佐以葱、姜等,吃起来比肉的还香。在大人们包饺子时,孩子们就打着灯笼(有红气死风灯,走马灯、地上拉的有轮儿的羊灯、折叠灯、八角灯、宫灯等,点齐也是五彩斑斓、火树银花不夜天)踩着芝麻秸、松树支,(曰:踩岁。)绕世界跑,经过一番追逐,累得随便倒卧在炕上(当时京城人家大都是睡炕,有木床的还是少数)便着了,老人也熬不了一夜。到大年初一,大人就剋着鬼把孩子弄醒,撒到各处给亲戚朋友家去拜年。《宛署杂记》对燕地拜年有:“岁时元旦拜年,烧阡张,道上叩头”之说,即使道上遇到亲友,在当街就磕头也是常理。今天这些就都免了,但过年的礼数还是要有一些。

从初一到十五,都是拜年的日子,那天不论;甚至过了灯节还有拜年(旧习俗有孝服的给人家拜年须在灯节后,道远事忙的可晚到)的,可引那句“二月二,青草没驴蹄,再拜新年也不迟,”就是这意思。反正是小孩子磕头拜年,站起来大人给钱。钱不到手蘑菇不走,钱一到手抬腿就走。至于逛庙(东岳庙、隆福寺、白云观、曹老公观、土地庙、药王庙等)、逛厂甸、花市的事以后再在聊。

新年伊始,首先是立春,吃春饼又是一景,大人先到猪肉杠(即猪肉铺)或酱肘子铺,买来盒子也叫什锦盒子菜,描金彩绘的盒内,分多个讲究的格子,格内装有酱肘子丝、酱肘花丝、小肚子丝、薰肉丝、炉肉丝、叉烧肉丝、烧鸭肉丝、薰鸡肉丝、只要是“薰”、“酱”熟肉食品均可入盒子。当时离我家最近的是通聚合猪肉铺,都是事前预订。而,京城有名的是东华门大街的金华楼,有出了名的“八宝烧猪”专供吃春饼用,东四牌楼普云楼、护国寺的仁和坊,都是装酥盘子、什锦盒子出了名的老铺。再就是炒“和(读火音)菜”,就是豆芽菜炒粉丝,也可凉拌。炒韭黄、炒菠菜、炒黄花木耳,还有摊鸡蛋。最主要的是春饼,是用热水和(读火音)面,两筋儿间加香油,烙成双合层饼。即可家烙也可到馒头铺买。吃时将饼铺好,羊角葱抹甜面酱,加上各色肉丝、细菜,卷成一边抿齐的卷,其味可想有多美。而《帝京岁时纪胜·春盘》又对吃春饼有如下记载:“虽士庶之家,亦必割鸡豚、炊面饼,而杂以生菜、青韭芽、羊角葱,冲和合菜皮,兼生水红萝卜,名曰咬春。”限于条件,吃春饼就只能将就,不可讲究。比如羊角葱、韭黄、熏肉等都不可能有了,那还吃不吃春饼了?接着破五的是接财神,初六开市大吉。还有“破五之内不得以生米为炊……至初六日……春日融合,春泥滑澾,香车绣幰,塞巷填衢。而阛阓诸商亦,次开张贸易矣。”的讲究。

之后是初八喇嘛打鬼,人群挤挤挨挨,观者如潮。我只见过雍和宫喇嘛,身披黄锦衣持钵打鬼时的情景。鞭子只往地上抽,戴面具的鬼只在地上不停跳(舞蹈),没见鞭子抽到鬼身上。弘仁寺、黄寺、黑寺皆有此项活动。而如今只有雍和宫还有此仪式了。

是晚传有诸星下界,燃灯焚香为祭。驱散小人,避除不祥之意,灯数有四十九、一百零八等。一般家中多以黍子面蒸熟捏成小碗形,放入香油,黄纸捻点燃。事后以香油炸而食之。初九为天诞,拜朝天忏,锡福解危。这些今天也就都免了。

说到过十五,就是过上元。其说法不一,有说从十四至十六的,有说从是十三至十七的,不管时间长短其正日子都是十五,这倒是统一的。观灯早期是从东华门王府街东,到崇文门西二里长街,在接下来就到十九了,是白云观,从初二到十六是五显财神庙。记得当时跟大人,从家到白云观,是要从北新桥坐一段有轨电车到西单。然后,经西单手帕胡同,走佟麟阁、超近国会街(文化胡同)、闹市口,过西太平街、东太平街,出西便门,挤在熙来攘往的人流里,趟子车、驮人的小毛驴、洋车也挤挤挨挨的往里蹭,再走一里多路就到白云观了。当时觉得真远。要不是贪的热闹,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丰富精神生活,谁会跑那么远呀。

年过了,记忆留下了。传给子孙,成为历史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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