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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人：周汝昌 讲师简介：毕业于燕京大学本科西语系、研究院中文系，古典文学研究家，研究员、教授，是一名综合性学者、诗人、书法家。曾任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为中国曹雪芹学会、河北省曹雪芹学会名誉会长。 内容简介：周汝昌先生提出了小说的本质是以史为核心，可是我们不禁要问，我国历代都有正史修订，二十四史洋洋洒洒，小说又为什么要承担历史的功能呢？具体到《三国演义》，它与正史的区别又是什么呢？在文学艺术成就上，《三国演义》达到了中国古代小说许多方面的高峰，比如结构宏大复杂，把握十分准确；比如擅长描写战争；比如对主要人物的塑造十分传神。《三国演义》作为四大名著之首，它真正要表达的内涵是什么？周汝昌先生又会有怎样独到的分析呢？ 全文： 我们的题目是周汝昌怎么看我们四大名著小说，是吧？这个题目是定了的,由这样一个题目大家可以想的很清楚，就是说我的估计是您们对四大名著小说都看过看过几遍不知道，起码这是怎么回事，它的基本情节，人物，一些普通的见解都有这么个底子，如果没有的话，您不可能来听我这么闲谈，咱们今天怎么叫闲谈呢？就是说我不能够重复这些常识性的，同时咱们这个讲座是普及性的，咱们就是平等交流了，还是我那句话，我们不是什么学术性的大讲座，有多少章，多少节，不可能，这样的话我讲的时候仍然说海阔天空，不是每字每句都局限在四大名著的本身，要那样子的话，就太死了，我也不会那样讲。有一些闲话，引起诸位的兴趣啊，和我个人的经历啊，想法啊，都可以包括在内。您们要知道是这么一个性质就不会苛求，我说你讲的这叫什么呀，您也没讲出什么来，您会失望，如果是这样咱们开始了。 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小说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有着漫长而复杂的发展过程。历经从上古到唐宋的漫长发展阶段，直到明代，中国古代小说出现了空前繁荣的局面。明末清初，有人将其中最著名的四部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金瓶梅》并称为"明末四大奇书"。到了清朝中后期，人们逐渐用《红楼梦》代替了《金瓶梅》，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红楼梦》四部小说称之为"四大奇书"，并采用了"四大名著"的通俗说法。应该说，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四大名著无疑是其中的最高峰。那么，如果我们追根溯源，四大名著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四大名著最本质、最重要的特点又是什么呢？ 什么是小说，这个还要你讲，谁不懂小说这俩字啊！哎呀，不那么简单啊,特别是我们中国人心目中的小说，它是个什么啊，有个概念吗？我们不去查词典定义，小说什么什么是一种文学体裁形式，如何长短，我们那就又是书呆子气了，不是我们今天的讲的内容。简单说我们的小说的小就是无关重要，正史,小说不是大说的对应词，是正史(的对应词)，官方写的，刊发的正史《史记》《汉书》，隋唐一直到南北朝，数下来，官方的，那有史官来撰写，写了刊刻发给大家。这是法定的，合法的，标准的，那么个别人或者一组人是民间的，我们也对那个历史事情、人物有兴趣，我们也要写写，写出来，那叫什么呢？就是小说。所以小说的另外的名字就叫外史、野史、稗史，稗就是那个稗子，稻子是正的，好东西，稗子跟它非要长出来跟稻子的苗，叶子差不多，它在打混，但是那个稗子是无足轻重的，应该把它割掉的东西，所以您看看，我们的小说是这么一个性质。但是它刚才一举就是三个史，外史、野史、稗史，还是史，我们千万不要忘掉这一点，否则的话有很多问题，很多疑问，我们自己也问，说不清。所以我要首先说这个干嘛，我们的四大小说没有哪一部离开了这个最根本，最原始的那个定义，那个概念，它的本质不管它外边包着多少层包装，像我们现在吃那月饼一样，有好几层，但是里边呢，那个月饼就是那么个东西，我们的小说不管它外形包了多少包装，它本质最本质的，我们说它还是很复杂，那个构成，我不是说它就是有个简单的，但是是最根本、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史。我们首先要明白这一点。明白了这一点，底下就好讲。
了解了中国古代小说以史为核心的本质，我们就要具体进入到《三国演义》的范畴。《三国演义》全称《三国志通俗演义》，也称为《三国志演义》是我国的第一部长篇章回小说，也是我国古代历史演义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三国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时期，全书共一百二十回，作者罗贯中，作品重点描写了东汉末年群雄逐鹿，魏蜀吴三国的兴衰过程。在刚才的介绍中，周汝昌先生提出了小说的本质是以史为核心，可是我们不禁要问，我国历代都有正史修订，二十四史洋洋洒洒，小说又为什么要承担历史的功能呢?具体到《三国演义》，它与正史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什么叫小说？就是它跟正史有什么分别？当然你可以说老百姓、民众他的立场、观点、思想感情跟官方定的那个有所不同，对对对，完全对这是一大分别。但是还有呢？它怎么就小呢？那《三国演义》写的诸葛亮、关公，那个人物都很伟大它怎么小呢? 凡是死文字，死文章您一会儿就睡着了。凡是您阅读眉飞色舞，我们今天谈起来还是，那是活文章。那个活范围也很广，那是什么活啊？作者的思维，看法，心灵的活动，笔的活，表现法的活。是这个，它 才有魅力，它才吸引你，甚至于百读不厌。 字幕：中华文学的精髓在于一个字：活 由此可见，《三国演义》是在正史的基础上通过艺术加工，将历史转化为文学，从而达到深入普通民众，普及历史与文化知识的目的。它来源于历史却又区别于历史，它有历史的影子，但却更多的体现在文学创作上。在文学艺术成就上，《三国演义》达到了中国古代小说许多方面的高峰，比如结构宏大复杂，把握十分准确；比如擅长描写战争；比如对主要人物的塑造十分传神，等等。但是，《三国演义》作为四大名著之首，它真正要表达的内涵是什么？周汝昌先生会有怎样独到的分析呢？ 《三国演义》里边不是写什么武艺，那是表面，它深层里边还有什么啊？有个深层：斗智，对吗？可哪里是斗智？对武，武艺是一回事，军事，策略，作战又是一个概念，有个反胃两位武士对打，它跟军事战斗有关联，但是他本人打擂台也行，他没有军事的作战，军事作战是要用策略，所以《孙子兵法》还不就是斗什么？斗智。这个军事有什么智？您这么问我，我就答不上来，我不是个军事家。但是有一点：我知道这四个字：兵不厌诈。这个兵代表什么呀?那当然既不是武器本身，也不是拿着武器的小兵卒，是什么啊？用兵战斗的策略，对不对？你这个策略越诈，机诈，没有一个实的，虚者实，实者虚，你这里不怕人攻，那里不怕人攻啊，他完全把目标就转移了。他迷惑那个敌方。敌方认为这个地方要攻，错了，这个地方根本不要攻，他怕的是这儿。这不就是诈吗？诸葛亮也好，周郎也好，还有很多，每一个都没法诚实。交朋友，天伦,在家里，那另外一回事。他要一坐在台上，做元帅指挥战斗，他能够老老实实吗？他得诈。就这么一个智。就是勾心斗角，就是你会下棋吧。假如您要下棋,我要问您，您这叫干嘛呢？现在下棋嘛，归入体育，那个体育怎么单单训练你的脑子，那么机诈呢？这个话不好听，实际上您能否认吗？您这一招一式完全就是一个斗智，勾心斗角，《三国演义》演的是三方面的这个。 字幕：《三国演义》的一种内涵在于斗智。 事实上，周汝昌先生对《三国演义》内涵的理解还远不只如此。他认为，在《三国演义》表层内涵的背后，还有更为深远的深层内涵，这是他的一个独家观点。那么，这个深层次的内涵究竟是什么呢？周汝昌先生又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广告之后我们继续收看周汝昌先生的精彩讲述。 说说这个《三国演义》还有一个中华文化上无比重要的思想意识观念，就是什么呢？好像谈的人不多。我多次把它揭露揭起来，写过论文，参加过文艺文化峰会，我都用这个主题，我今天提醒一下，不知你们诸位想过没有，叫“三才主义”。主义是我加的主义是从西方借过来。我们中国人原来不知道有什么主义，讲“三才”。哪“三才”？天地，中间有人。这叫才。这个才不是吟诗作赋，佳人才子，这个才是你的抱负，你的能量，你的才华表现，你的志向，也就是你要做一份什麽事情，你能够做出什麽事情，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字幕：天才 天有才，天怎么还有才啊？古人举的例子，风雷云雨，变化，那还不是才？那空空无有，它表现有这么千变万化，给人也是千百种不同的影响。那影响你什么啊？那影响就太多了。农业，你要不要雨？没有阳光，植物，动物能活吗？今天阴，我就害怕阴天，我这个情绪非常低落，没有影响？打一个大暴雷，古人认为那个打雷，那就是把妖魔鬼怪，斜物，都那个。你看看它对地上的人间的生活那个影响太大了，这是天的才，才华，才能，表现。 字幕：地才 天有天才，地呢？地有地才。地有什么才啊？山川，物产，那还数的尽吗?光是一个植物，动物，您能够背得出有多少品种啊？我们一个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您看看那里边，就是光说可以入药的植物，您数的过来吗？人家分科分目。有的学者说，我们中国人光会综合，不会分析，是这样吗？不要歪曲我们祖宗，我们祖宗那个分析能力太强了，我们中医一摸，“虚实寒弱，表里升降”，好多对称词，一清二楚，这不是分析？辨证下药你不能够一味阿司匹林,治一万人，都是阿司匹林。他不分这个阿司匹林是热性是寒性，是升是降，是补是泄，他不知道，那叫会分析？你说地没有才吗？这就是地的才。 字幕：人才 最后落到天地之间有一个人，人为万物之灵。又说人是天地之心。如果光有天，光有地，榛榛莽莽，浑浑噩噩，再过上十亿年，一百亿年，一万亿年，仍然是原始大森林。里边的大怪物它们有思想吗？我不知道。那谁考证啊？它们有文化吗？更不知道。它们将来假如有文化，怎么进化啊？怎么发展啊？我也不知道。问谁去？问恐龙？恐龙今天就有那化石的蛋。那人，你看看人留下了多少东西？他会思考，他有感情，能说，能笑，能哭，能悲，还能表现，传达，这个是人的才。 《三国演义》谁写的？有个人，有许多人。这还不是天地人三才？被《三国演义》这个作家抓住了，分配了。体现了我们中华文化内涵的这麽一个非常重要的哲学思想，也是科学思想。 字幕：中华文化内涵的核心思想是天地人三才。 所以有这麽一个说法，曹操占了中原是占天时，孙权占了东吴，东南多少郡，６郡８１州，地盘最大，他得地利，刘备什么都没有，被赶来赶去，挤到西南那一角，就是入了川，才得以稍微的安坐，那么他为什么就能够鼎足而三?你看人家那个实力，那个条件，你说他什么都没有，就有个“刘关张”，就有个“ 通过周汝昌先生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三国演义》之所以成为后来的四大名著之一，这绝不是偶然的。它以独特的对道德、理想、政治理念的阐述而受到广大民众的喜爱，以非凡的写作才能，全景式的战争描写，丰富生动的人物典型，成就了长篇历史演义的最高峰，从而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占据了很高的地位。但是即使是这样一座文学高峰，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对此，周汝昌先生又将会人和看待呢？ 《三国演义》您会不会问我，你认为《三国演义》有什麽缺点吗？缺点是有。第一，本来《三国》《水浒》都是民间积累故事，它跟一个个别作者的创作，比如说巴金作《春》《秋》，是谁谁做什么，那是个人，一个作家写。这个《三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民间流传，那不知是多少代了，可能是三国一结束，乃至于当时个别的故事就在那里民间传说。谁谁谁，他怎么怎么的，哎呀我听说，我爷爷还赶上过关公，这是情理之中。他怎么怎么的，是这么来的。来了以后积累积累，串联了多少故事，然后出来一个罗贯中，到底是不是罗贯中，没人敢保，反正是出来一个文人，他把它整理，编整，调理，润色，还不行，他不放心，这就是文人的缺点，他说这个不合正史吧？因为这里面有很多的想象，就是所谓编造、虚构，他不放心，他找来一部《资治通鉴》，《资治通鉴》里边编年的，从头到尾三国97年的都有，他去一核，有不对的，他改了，有。当时里面没有你这个细节啊！你这是哪来的？这不行。删了。麻烦了，他往正史那儿拉，这是一大缺点。人民群众的艺术，那个趣味，那个情调减了。这是损失，这并不是好。然后到了清代康熙年间，又出来一个毛宗岗,毛宗岗是批点家，他也做了这种工作，他自个儿表明了，在凡例里边说清的，就是我有增，有删，有改，还有什么，好多条，坏了。他是个文人，他一看不对味，不喜欢。他个人的酸甜苦辣，他这个有胃口。他不管咱们，他删了。删了不就是个大损失？坏了，就是又往正史那边拉了一步，大概说如此。 还有什么缺点吗？我认为《三国演义》的一大缺点我不满意。就是好像是木偶人耍帝王将相，三方面的，没有任何一个别的身份的人能够占据他们的地位。好比走马灯转来转去，好比看木偶人耍来耍去，总是他们。那个身份的品格、阶层就属于那个。下面真正的中国的人生、社会、其他各种人可能写的，我不敢说绝对没有，反正我今天快90了，我的印象当中很少很少，大概可以这么说。这样的作品是否也能够我说它有缺点？但是您们可以说那个时候，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这种性质的军事，群雄割据一方的这种，您让它还有写我们今天的写群众人民是否可能？你这个要求是否太苛了一些？也可能有这样的论点。这个我们不敢自作主张。我只是向诸位表明我个人怎么看，怎么想，这也是我们今天这一个想要讲座的，基本定下来的主题就是这样。这都是我个人的零零碎碎，不成系统，至于今天我想不起来，如果我们下回讲《水浒传》回头来，把这两个结合起来。好不好？就到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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