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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读红楼梦剩语(王小隐)

 pengxq书斋 2017-04-26

转:读红楼梦剩语(王小隐)

(2010-08-10 14:40:33)

  红楼梦》这部书,在文学上,总要算是很有价值的东西。思想界受他的薰陶支配,却真个不在少处。我敢说大凡识字的人,没有看过《红楼梦》的,总就极少,那些“闺秀”和“青年”们,更是差不多都要奉为“鸿宝”。往坏里说,看出笑话来的,也却尽有,就传说有人家一位姑娘,终天看《红楼梦》,到后来得了虚痨病,垂危的时候,他父亲说,总是这部书作祟,发恨给她烧掉。这姑娘就哭喊起来,说:“可不要烧死我的宝玉呀!”一声喊完,竟自“香消玉陨.”。还有一位先生,是看《红楼梦》给看得入了魔,自已看看吃的、穿的、用的都赶不上贾宝玉,家里的屋子更比不上大观园。那位“太太”,漫说是黛玉了,只怕连寻常丫头都不如。这一闷非同小可,便悄悄儿的上吊死了。这两回事的虚实,姑且不管,但能够教人读了,会发生这般重大影响,比起那些不痛不痒“付与寒灰一例看”的东西,真正有“霄壤之别”了。    看《红楼梦》的眼光,各有各的不同,就那几位评注的先生们说,什么太平闲人咧,护花主人咧,还有明斋主人、大某山民、读花人、海角居士,都是普通知道的。他们的读法论评,已是不同的地方狠多。寻常读《红楼梦》,也不过如明斋主人所说:“或爱其繁华富丽,或爱其缠绵徘侧,或爱其描写口吻,一一逼真;或爱其随地随时,各有景象。”深一层读的人,却或是从文字上着眼,看他的构造、描摹、吞吐和含蓄;或是从寓意上用心,看他的安排、因果、推衍和理论。倘若把评注都集起来—只太平闲人的,就有三十万字—恐怕要比春秋三传的注疏,还加百倍不止。当前清嘉庆、道光的时候,许多京官老爷没事可做,有不喜欢考证金石、研订经学的,却就爱看《红楼梦》,并且拿出研订考证的精神来讲究,一时便有了“红学”的雅号。可惜没有“表章红学”“稽古右文”的“世主”,便都“湮没弗彰”,内中“微言大义”也就没处寻找,真要算件憾事。到了民国五年蔡孑民先生作了部《石头记索隐》说《红楼梦》是历史小说,暗射清初政治上的事情—都能够说出凭据来,识见要算加人一等的了—从此《红楼梦》的读法,就开了个新纪元,都要拿他来考证掌故。那中华书局就出了部《红楼梦索隐》,民权出版部也出了部《红楼梦释真》。
   考证史事的读法,我也是狠赞成的。只是一件,这考证本来是不容易的事,事情既然复杂,年代又狠悬远,寻常记录些轶事,都不免有时“张冠李戴”,何况一部闪烁其词的《红楼梦》呢?就说林黛玉这个人,蔡孑民先生说他是朱彝尊,因为竹蛇的竹字,暗射着潇湘馆。但是又有.人说他是董鄂妃—董鄂妃还有人说就是董小宛的—便“莫衷一是”了。我从前也想到一件事情。便以为第五十二回上所说真真国女子,是影射着香妃。香妃本来是回部的人,我在北京传心殿里,看见过香妃的画像,像有七尺来高,那妆饰和容貌,却正是“脸面就和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满头带着都是玛瑙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著楼刀也是镶金嵌宝的”,同书上所说一模一样。就名字来说,回教也叫作清真教门,重叠“真真”两字,岂不是暗指回回么?香妃到了北京,虽说被“皇帝”作践了,但是思念故乡的心肠,却还自不减,所以南海子的宝月楼(新华门)有的说是为她盖了住着散闷的。因为正对着回子营—仿照西域式样造成,看了权且算是故乡—等她死了,就埋葬在陶然亭一带地面。照此说来,那“昨夜朱楼梦(宝月楼),今宵水国吟(南海子)”两句诗,也都有了着落了。“昔年种柳,依依汉南,”又好像是说“五柳先生”,这“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岂不又暗指“陶然亭”么?如此说来.,“薛小妹新编怀古词”一回章目里边,倒夹叙了一篇香妃小传,说着好像“头头是道”了,只可惜香妃是乾隆年间的人,有些傅会不上。所以拿他来考证掌故.我只能说“好像是……”“大约是……”,不敢说“一定恁么样”。

   《红楼梦》这部书,既是含有历史的气味,自然不许随便添续了。却不想就有那傻子笨哥儿,替宝玉、黛玉心怀不忿,总想要做到团圆方好。那些什么《后红楼梦》、《续红楼梦》、《鬼红楼梦》、《再续红楼梦》、《红楼复梦》、《石头记补》、《后石头记》、《新石头记》、《新新石头记》。便“乱七八糟”的闹了个“乌烟瘴气”。

   说他们“回日补天”的本领,总不出三种办法一)是强割。从第九十六回以下,把原文给不管了,另起炉灶;(二)是还阳。不过黛玉复活,如愿以偿;(三)是再生。连宝玉都死了,投胎再世,仍为夫妇。总而言之,都说不下去。我替他们述说一遍,已经就有点觉得“这是何苦”!

   《红楼梦》这书的名目狠多,究竟想么一个是正名呢?《红楼梦》、《石头记》、《金玉缘》三个名字最通行。《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也都是书里有的。按字面说,“红楼梦”雅致些,“石头记”简古些,其徐的“缘”咧、“情”咧、“风”咧、“月”咧、什么“钗”咧.都还未免陈旧,并且也不能笼罩全书。太平闲人的读法说:“《红楼梦》乃此书正名,而开手空空道人因空见色一段文中,有《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诸名目,而绝无《红楼梦》三字,……”这话也不大十分靠得住。《金玉缘》三字,书里也不曾特别标明呀。书里《石头记》的名目,出现得最早,第一回就说“……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石头记缘起既明,不知那石头上记着何人何事,看官请听……”临了还有照应,第一百二十回是“贾雨村归结红楼梦”的标题。最后说“不知过了几世几劫果然有个悼红轩.见那曹雪芹先生正在翻阅历来的古史。空空道人将贾雨村言了方才把《石头记》示看……”看见《石头记》要算得起正名了,但而《红楼梦》的名字,响亮得多,书中《红楼梦曲》实在有包罗万有的光景。看过《红楼梦》的人,几乎没有不能背诵的。所以不知不觉那《红楼梦》就成了习惯的书名了。“石头记”是第一回里边有的;“红楼梦”是在第五回里;“金陵十二钗”也是第五回说明的。“风月宝鉴”是第十二回才说明的;“情僧录”虽是第一回里有,以后却不曾再提;“金玉缘”共个字第一回不曾说,但是点题的地方不少。第八回“贾宝玉奇缘识金锁,薛宝钗巧合认通灵”;第三十二回“……林黛玉听了这话又惊又喜……所惊者我是为知己,又何必有金玉之论。既有金玉之论,也该你我有之……”;第三十六回“……宝玉梦中嚷道:''什么金玉因缘,我偏要说是木石因缘。和尚道士的话,那里听得……’”却都是申明“金玉缘”的。不过拿《金玉缘》来涵盖全书,总归不能算妥当。所以我还是按着习惯,本了“红学”的义例。特定《红楼梦》为本书的正名目。至于吾名的用意,等我慢表。

   写到这里,我又不免想起考证的事情来。这部书的著作年月,著作人的历史,著书的用意有儿种?书的源流同影响是恁么样?自然是思想上应有的事。但而一件,什么“江南织造曹楝亭公子雪芹”咧,什么“曹纶是雪芹的孙子,因为帮着林清造反灭了族,是雪芹作《红楼梦》的报应”咧,什么“大观园就是圆明园咧”,什么“宝玉是清世祖”咧,还有什么“纳兰容若的诗——病容瘦损胜桃花,午汗潮回热更加。犹怕素心人看出,强言今日稍瘥些——就说得是黛玉.”咧。虚实参兼,真假互有,大家差不多都是知道的,我一时也来不及细表。等着《读红楼梦剩语》作到考证一步的时候,总还有个“斟酌众说而求一当”的讲究。

   《红楼梦》,有人拿他演《易》理,我总觉得不免牵强。但是如果说他是胡闹.却也真有埋没前人苦心的地方。著书的既然是拿“隐”“显”“回”“互”来作文字,那些评注的一班人,自然也就要拿诠释的方法去试想。《易经》这本书,不过是说的消长变动,不论是什么,没有附合不上去的。所以中国把所有的学问,都归结到《易》理,下而至于“医”“卜”“星”“相”,没一样不是导源于《易》的。《易》理的范围既然这般宽泛,那《红楼梦》又是“明人事”的书,就趁此拿《易》理去申明,也不能说他是十分暗说。只要知道是评注的人拿《红楼梦》去陈说《易》理,不是著书的人拿《易》理去作《红楼梦》。《红楼梦》可以说是有合于《易》理的地方,却不是一定按着“阴阳剥复”去推衍出来。如此一说,就在在可通了,况且还有拿他去讲“八股”的,难道真个作书的人,就是按着“时文”格调来作《红楼梦》么?

   《易经》这部书,既然和《红楼梦》发生了关系,我就不能不顺便也谈谈“玄妙”了。说是“四圣相传”的“万法归宗”,我到底还不肯十分相信。但而一笔抹倒,说是卜筮之书,可就太武断了。总归里面含着些“哲学”的道理,就算以后续有发明,有讲不下去的地方,然而在当时解释“天地万物”的思想,却都尽在其中,只好在“哲学史”上占点位置罢了。既是当时解释“万有”的东西,中国人的思想界总都不免有所沾染,——曹雪芹先生也是一个——故意的自炫渊博,卖弄些狡狯,著书的时候稍为用上点子,像从前下场作文章,以《易》释经的办法,也是有的。现在假如是我来捣鬼,就可以说《红楼梦》有一百二十回,是按着《河图》、《洛书》来的,《洛书》配上八卦,是乾九、震八、坎七、艮六、兑四、离三、巽二、坤一合成的四十之数。按起什么《太极图》来,是有三种变化:一种是四象图,一种是两仪图,一种是太极图。每一种里,都有个隐显的“八卦”,所以也都有那四十之“数”。一百二十回恰恰极太极的变化。—一百二十之“数”—也就尽“天人”之秘了。只可惜瞒不过通人,免不掉傅会。曹雪芹当口曾否想到这里?也还是个疑问。

   所以拿《红楼梦》来敷衍“哲学”,只能说是后人的推测,后来的见解,也是不能说当时的用意“一定是怎么样”!

   《红楼梦》是用“虚幻”来写“真际”的。一起首,什么“大荒山”“青埂峰”,写了个空虚玄妙。及至说到“人事”,就又力趋真实,绝不肯铺张新奇——却又正是新奇处——所以《红楼梦》上的事,是用了“虚幻”的事实,写“真际”的情况。因为能写出“真际”的情况,那和“人生”最接近的间题,自然要从此表现了。如果说“甄士隐去,贾雨村言”,就完全是把真事隐去,用的是假语村言,那却又上了曹雪芹的骗。雪芹既“操笔伸纸”的做小说,自然不能免了庄周“寓言十九”的旧话头,不过是“境欲其真”、“事不妨假”罢咧。“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两句话,岂不十分显明么?

   《红楼梦》上“人生问题”,最有色彩的。就是“中乡魁宝玉却尘缘”。这一回是全书的归始,可知这一部《红楼梦》的主脑,也确实“心着目注”在这一点上。比较起易卜生的Dou’shome同多司苛奴夫人的MeinLebeuswey底确有同样的价值,可以注意。中国的小说,十有九都是用团圆为结穴。《红楼梦》偏偏归结到离散,用“失踪”作终宿的,更是差不多要以此为创格了。易卜生描写的那位娜拉,多司苛奴夫人自己的叙述,都是写的“人生问题”重要事件,却还赶不上用一百二十回,写到“一走”为了的宝玉那样的精采。大凡一种社会上,总都有无数的锢习。这种锢习,相沿既久,便牢不可破的,视为固然。却不知道,牺性了多少个人的真正生活。还是“恬不为怪”,甚至酿出可悲可痛的结果,真至轻掷了生命,落下个“短见”的下场。不过教一班锢于锢习的人看着.还是摸然无关,这也就可怜到极点了。娜拉本是一个富于感情,笃于天性的人,偏偏教家庭锢习给压迫得无路可走。什么宗教,什么法律,什么道德,都不道是“惨徽寡恩”的东西。却把一个天性活泼,感情浓厚的人,给闹到“水穷山尽”“腹背受敌”,把一片火热的心肠、弄得冰冷。实在不能够再敷衍了,只有“鸿飞冥冥”,别寻天地去罢。多司苛奴夫人,贵为王妃,在世俗的眼中,也就适意极了,谁知他是喜爱自由,思想高尚的人。对于那旧式礼制,装模作样的老皇族,处了个“瞬驰不合”的地位。那感情思想,自然是不会合笼得来,所以冲突就越来越大。其初不果是衣服器用之微,后来就连举止言动都不对劲。多司苛奴夫人既然要求得到他白己的真正生活,便与那冷严落漠的境遇起了反扰。起首先失了那位夫翁老王爷的欢心,继而又起了左右臣工的疑谤。那位王子本来是老王爷薰陶出来的肖子,虽然对于夫人十分敬爱,但无精神上总归是不能效洽。这位“翟茹山河”,“中宫正位”的夫人,简直是如在荆棘,左支右细,到后来便得了个疯街欸号。人生到此,也就实在无趣了,幸喜他还是一位勇敢有识的妇女,不曾去悬梁跳井,却毅然决然,抛夫舍子,飘然远引。娜拉、多司苛奴两个人的事迹,既然惹人注意。那《红楼梦》用一百二十回来结束的贾宝玉,又岂可随便就说是“反璞归真”“孽债偿完好散场”,把他所以“出亡”的主因,给付之不问呀?

   贾宝玉这个人,《红楼梦》是极力写他“情绪”的满足和优美。——他的人格,是另外一件事。大家不要误会。“情绪”这东西,本来是可好可坏的。世上“贾宝玉崇拜”的青年男女太多,不能不特别声明一句——所以到了言情的地方,都是非常真挚绵密.竟还有些纯任天然的意味。有人拿他比武陵源百姓。总算是很对。虽然屡说是什么“污宝光”,什么“蒙蔽”,全是说有人来强制爱情,不是一定说是“情绪”的罪恶。“情绪”这件东西,是可以有各种趋向的,或是专注在一种行为上,或是激动到一种见解上,本来没有一定善恶,不过是“理性”的方面,如果能够涵蓄得住,自然有良好的趋势。从前情恶性善的说法,却真个不曾搔着痒处。贾宝玉的为人,“情绪”是非常强烈的。第三回《西江月》有两句是“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醉如狂”,正经把“情绪”的表现刻画入微了。他那诚恳专一,不顾利害的地方,有些像娜拉。那活泼优美.不受羁勒的光景,又同多司苛奴相类。说到教育一层,所谓“讥失教也”一句话,却狠有理,不过环境上影响,比较重大。曹雪芹特意写出一个势位富厚之家,也是有心去渲染色采的。贾宝玉既是富于感情的人,所以美术一方面的事狠擅长,什么《芙蓉沫》、《姽婳词》,都是表现。再就是听不了一句话,立刻儿会丧魂失魄。看着花儿雀儿,或是流泪,或是同他说话,全是表示一种强烈“情绪”。西方大诗人拜仑常常看见美丽的东西,有时就哭起来。同贾宝玉是一般神气。但是贾府里面的男女却除了黛玉之外,谁能够深知他的性情呢?在大家的见解全是期望他“成家立业,光宗耀祖”。进行的途径,不过是跟了贾代儒去念“八股”。虽然受了“笞楚”,挨了训斥.终归是毫无成效。再看那些“要去成家立业”“光宗耀祖”的人,如贾琏—国舅爷—贾蓉—龙禁尉——不过利欲薰心,多行不义。他那鄙薄“禄蠢”的见解,实在要说是环境上的反响。宝玉所处,虽然十分繁华靡丽,但而在那“情绪”强烈的人看来,纯然不能够说是真正生活。他时常说到死,又或者说化了灰,教风给吹散,都是他“人生观”上特别见解。“贫残而慕富贵,富贵而慕神仙”,人到了富贵以后,总还有个更进一步的希望,贾敬天资愚下,所以上了道士一路的圈套。宝玉既是聪明人,所以就算有悟道参禅的许多话,却不曾向一途上去迷惑。直至那婚姻上受了绝大的刺激,才直捷痛快去求解脱——就是自己解放——乡试考完,一往不返,内中实在有个绝大的精神呢!贾宝玉一生,处处得人的怜爱,但而从不曾真个爱了他。贾母是极痛他的了,却不替宝玉设想,只是要自己娶个称心的孙媳。王夫人要娶个如意的儿妇,凤姐要娶个柔顺的弟妹,却没有人想替宝玉娶个同心的妻室的。那宝玉既然对于爱情上受了强制。这一位夫人又是“禄蠢”一流的见解。时时刻刻,要把那些“不入耳之言来相劝勉”,所有的“期望”“责难”,真个要把人急死。但而顾虑到“名分”上,又不能不敷衍。这等一个情形,直是把那Dou’shome,MeinLebeuswey两部书里所描写:合笼在一处。《红楼梦》里所有的“人生问题”岂不十分紧要?《红楼梦》里所有的“人生问题”岂不狠有主张?

   自来研究《红楼梦》的人,都不免于有“用力过猛”的地方——小生亦蹈此弊,惟力求其减少——自己有了主义,就认定了一条路往前走。任凭有旁的说法,总以为不可信。自己偶然也遇到讲不下去的地方,纵然穿斯,都有所不顾。那些拿《红楼梦》谈《大学》、《中庸》的人.说到吃饭,便批上个“此正心诚意也”。拿《红楼梦》去衍《易》理的,每遇到时节月令,都加上个“阴阳剥复”的注解。考证史事的人,更是“张皇幽眇”的要紧。只要有点感慨的话。就以为是江山之痛。略为类似的事,就说是隐微之词。但而“成见”如果太深,那感情用事的地方总就不免。假如说《红楼梦》是《铁函心史》一类书的用意,内中总要有许多“难言之隐”。断乎不能够只把当时一般“名流”的“琐事”,来用隐曲的笔墨给他写照。这类并且不是什么“干犯宸严’“有触文网”的事情,似乎用不着这般费尽心血的去描写。倘若说到当时“朝政杌??”“宫闱秽乱”“仕途曦险”“官僚龃龉”种种事情,当然要有个“避忌”。若单单说汤潜厂因为他儿子吃鸡,给教训了一顿,就特为用刘老老暗写一笔,冒辟疆住在影梅厂,就特为宝琴暗写一笔。总觉得有些不必。因为责斥儿子,和住影梅厂的两件事,都不用着这般样去“隐而又隐’的暗指。当时政治上可讥可骂的事情尽多,既是“隐寓抨击”,自然要大处落墨。汤潜厂这个人,在清代学术上,政治上都有些关系。如果要写他的事迹,自然有许多在历史上有价值的事。假如只写了“老奸巨猾”“装憨卖傻”的刘老老,去形容潜厂的为人,岂不太涉琐碎?冒辟疆本来是所谓“东与之秀”,在当时能通胜国新潮士类的教气,明朝末年,要称得起个有名人物。他那“文采风流”诚然有些同宝琴相类。但是当时清廷是否曾要擢用,因为不肯轻夺其志,才作罢论。依贾母要聘给宝玉的说法,辟疆当时倒不曾有这情形啊!常常不免有于“琐事”相符,大事不对的地方。这《红楼梦》岂不成了变相的《世说新语》,却正经不是《铁函心史》了。再就说黛玉这个人,那轇轕便极多了。后人推测他所影写的人,就差不多有十几个。——就是董小宛、董鄂妃、朱竹垞、代理密亲王孝贤皇后(富察氏)、方灵皋、纳兰蓉若夫人等等(书中影指诸人详见下表)——实在教人无所适从。董小宛不能够同清世祖有什么关系,孟心史先生辨证得最严密。按着年岁来考校,说清世祖是崇祯十二年生的,董小宛是天启四年生的。比较清世祖大十五岁。顺治元年,清世祖六岁,小宛二十岁。及至小宛死的时候,是顺治八年,得年二十八岁.清世祖刚刚才十四岁,不会有人宫承宠的事。黛玉是小宛的话,这一来,就靠不住了。只是虽然把当时诗文都引证遍了,却不曾说到吴梅村“墓门深更阻侯门”,和“手把定情金合子,九原相见总低头”的几句话。似乎也是有心圈疑的地方,不能不教人觉着“举一而废百”呀。但是一定承认黛玉就是朱彝尊,我还是不免有疑义,朱彝尊虽然举了博学宏词,入值南书房,算是恩宠隆握。但也不曾恁么样的“大用”。因为携仆钞书,还被参,给降了级。说起他同当时帝王的关系,虽不能说是泛泛,只不过是一位“文学侍从”,并没有那么十分亲切恳挚的遇合,比较起宝玉同黛玉的生死缠绵,刻骨铭心,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自来拿“男女”去比拟“君臣朋友”,《离骚》、《诗经》之外,所有的“宫词”“艳体”“无题”一类诗词,含着这种意思的狠多。—就是“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四句本地风光的诗,还是暗写举子入闱。——就算把竹垞写作黛玉也未为不可,但是未免太不论分际了。所有从前作这类文字,都要按着各人的境地,去“委婉其辞”的写。——李商隐的“昨夜星辰昨夜风……”“来是空言去绝踪,……”几首诗.都写得非常轻淡。——《红楼梦》既是暗含史事,就要“稔之当日,垂诸将来”。总不应该过事铺张,把事实给弄得太远,如果写竹垞就要像黛玉这般光景,曹雪芹先生也避不掉“用力过猛”的讥诮了呢。我记得有部解释《诗经》的书,叫作《诗切》。内中就有很可笑的说论,说:“视尔如荞,贻我握椒”是“女”赠“士”的。“赠之以芍药”是“士”给“女”的。因为椒可以明目,是助肾的东西,所以“女”拿他,送给“士”。芍药是破血的东西,可以坠胎,所以“士”用他来送给“女”。当时虽不曾有人说他亵污经典,却没有人说他是有功诗教的。也只是“用力过猛”了。我读《红楼梦》宁可教古人说“未免负我苦衷,尚有不宣之蕴义”。不教古人说“无乃师心自用,致陷吾书于芜杂”。

   《红楼梦》的重要部分自然是“男女问题”,但而“道德问题”或“礼制问题”、“社会问题”、“人生问题”、“同性恋爱的问题Homoscxation”以至于“家庭组织和宗教信仰的问题”全都网罗殆尽。“男女问题”,对于婚姻上的不满意,自是不消说了。再进一步,是说明强制的爱情不能存在。宝钗同宝玉旧时还有爱情,只是不曾专精纯一,虽然宝钗阴谋诡计的弄成了功,但而也免不了“却尘缘”的那么一走。还有“财产”和“年龄”有关婚姻制度的事,就如司棋同潘幼安总要算“佳耦”了,单单潘幼安不曾先把金珠采礼拿出来,竟教司棋的娘逼死了女儿。鸳鸯因为“齐大非偶”不愿作贾赦之妾,至于剪发上吊,真个是有自卫之力,把个“烈”字这般解,要算新颖确切。还有一层,是攻击男子的“无状”。自来小说一类书,总都是描写妇女的淫乱,所谓深高劝惩,却不曾有把男子纵欲程度的不堪给描写出来,这都是“歧视妇女”的现象。《红楼梦》把女子的价值,差不多都抬得狠高——纵然有几个不堪的,也是来陪趁龃龉男子—却拿男子的兽行.都下了攻击,形容得丑态活现,无所遁逃,教人一看,欲呕不迭,便不是佳人才子的旧套。至于那“意淫”的贾宝玉到底也有微辞,终须还是要拿“却尘缘”来“忏悔”。昨天我内人惋闺同我谈起一部小说来,说是叫作“绮楼重梦”,里面是接着《红楼梦》的。宝玉投胎到宝钗下了生,名字叫小钰,那块玉就长在了胸口的皮肤里边,才华智略,大得异常,十二岁就带兵出征,灭平了番国,封到王位,这已经够肉麻的了。还有黛玉投胎湘云作女儿,名叫舜华,晴雯投胎到香菱作女儿,名叫淡如,都嫁了小钰。馀下番邦公主、大家姑娘、丫囊侍儿、女尼绳(?)妓、不下百十多个,完全充了小钰的下陈。直闹到禽栖兽处,一塌糊涂,正不知著书的人,拿宝玉自况,还于心不足,一定要追踪《金瓶梅》上的西门庆而后快。究竟又是一副什么肺肠呢?此人若在世间,那“夏楚二物”,真个不妨结结实实的收一顿“威’,给那妄自作践《红楼梦》的人,下个傲戒。设若拿《红楼梦》来一对照,那提倡“一夫多妻”的混帐话,倒不多见,只把那些“臭男人”的丑态给刻画尽了。贾赦因为鸳鸯,闹了个不成模样。贾政虽然装出了个道学神气,但如赵姨娘那样一个东西,也还自嗜好成癖。贾珍见了尤家姐妹的怪像,贾瑞妄不自揣的奇趣。贾琏不用说了,同鲍二家的那且不表——有说是用以形容凤姐——但就是对凤姐、平儿的神气,也就够看的了。几乎所有的男人,没一个不糟到极点,所以“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总十有九分是“土做的”“臭男人”“纵欲败度”所酿造。如此看来,这《红楼梦》是“解放妇女”和“整顿''男’德”的利器。

    “道德”或“礼制”的问题,《红楼梦》是不主张“片面”和“强制”的。总其大意,写一个“世禄之家鲜克由礼”,所有趋锵进退,都有些近于做作,几乎是“小德不谕”“大德出入”的光景。焦大之骂,柳湘莲之嘲,统可谓特别著墨的地方。贾府中人,何尝不个个在场面上规规矩矩?一到背人,就无所不至。还是刘老老的村俗,焦大的粗野,包勇的倔撼,傻大姐的混沌,都还有些真至的性情。孔子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又说“尔以为必铺几筵,升降酌,献酬酢,然后谓之礼乎?”《红楼梦》累叙礼节之繁缛,而贾府闹到“文具而实不至”的地步。独又于贾母之丧,宝玉之婚,都是《红楼梦》里边两件大事,却不想故意颠倒竟写得草率得狠。那菲薄“虚伪礼教”的意思,已是自在言外了。再就是主张以感情为礼教的原动,不拿“道德”或“礼制”去压迫人的。譬如探春说要给宝玉做鞋,宝玉说赵姨娘有些闲话,探春便说:“你恁么也这样糊涂,难道我是该替爷们做鞋的人么?我愿意给谁做就给谁做。”贾母庆赏中秋,听贾赦说父母偏心的笑话,就不免多心,说:“我也得这婆子针一针就好了。”都是说“礼制”要原动于感情,一样的事,一样的话,就免不了有两种做法同两种听法.这用意也十分明瞭了。关于这一类的事非常多,问题也太大,只好略说一二,馀者等着随时标明,姑且不必一二具列。

   另外几个问题也暂且搁住,先把“宗教向题”来谈谈。《红楼梦》对于现有的宗教,是表示不满意的,并且狠主张“无神论”。我这般一说,大家只怕不免疑惑,说《红楼梦》开始就有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已经把“释”“道”两门,先为说出。何况宝玉“却尘缘”,湘莲“入空门”。甄士隐访道成真,内中实在拿宗教作了归宿,怎么说是攻击宗教和主张“无神论”呢?但是假如从《红楼梦》上看看谈到宗教的地方,却没有不教人发笑的。第六十三回“死金丹独艳理亲丧”,那道士对尤氏说:“原是秘制的丹砂吃坏了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夫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去了。这也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了。”看了教人笑得腹痛。再就如第一百二回“大观园符水驱妖孽”,也写了个淋漓酣畅的好笑。妙玉的“走火入魔”和“遭大劫”(八十七回及一百十二回),王道士的“胡诌妒妇方”(八十回),女尼大了对凤姐所说的那一位散花菩萨(一百一回),刘老老所说那位“雪夜抽柴”的姑娘(三十九回),无一事不教人看着发笑的,那攻击宗教也就意在言外了。每每说到神鬼,更是一味的调侃。警幻仙子所管的事是什么呢?宝玉竟烦他亲身指教,岂不大奇。虽说和Cupid有些类似,但而用意不同。宝玉所学于警幻的事,是人类不学而知的,可知宝玉是顺着“自然”的程序去悟会出来,那警幻不过是“自然”的别号。再一说到“鬼”就更妙了,第十六回“秦鲸卿天逝黄泉路”说:“……那些鬼判不肯拘私,反叱咤秦钟……秦钟道:''不瞒列位,就是荣国公孙子小名宝玉的。’都判官听了先唬慌起来……众鬼见都判如此,也都忙了手脚。”第十二回“贾天祥正照风月鉴”说是:“……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让我拿镜子再走。’只说这句,就不能说话了……”看这两段鬼话都是用“滑稽”来形容本意。仿佛《史记?滑稽列传》所说“漆城”、“广囿”和“葬马”的趣话。你要漆城,我不说漆城不好,却说“漆城荡荡,寇来不能上”。你要广大起园囿来:我不说不该广大,却只说“寇从东来,使糜鹿触之足矣。”你要“厚葬其马”,我不说不应厚葬,并还说“大夫之礼”太薄,一定要用“诸侯之礼”。《红楼梦》说神鬼,是一样“笔法”。你都说有“鬼神”,我不说没有“鬼神”,却更加倍“铺张扬厉”的说“鬼神”。只可惜那“神”不过是如此,“鬼”会知道怕宝二爷,拘魂还要等贾瑞从镜子里出来,这不是有意打趣“鬼”么?我这般一说,又起了个疑问,用“滑稽”来说鬼神,权且就算是主张“无神论”。但而凤姐两三次看见鬼,鸳鸯临死看见鬼,又是什么说法呢?却不晓得他正是写那“心理作用”。就是宝玉也纯然是写了个“心物相关”的道理——评论“宝玉”是“心”,从前也人说过——这且容我慢讲。但拿宝玉说,他见“鬼”的地方,已经明明白白写的是“心理作用”,何以故哩?只拿宝玉思念黛玉说罢,第一百十六回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既为尤三姐引至仙草(黛玉原身)的所在,见他微风吹动飘摇妩媚,后来又复绛殿叩呼,珠帘传语,那黛玉一定是“魂归离恨天”了。怎么第一百八回“死缠绵潇湘闻鬼哭”,黛玉还滞留在大观园呢?黛玉死在头一年暮春,第一百八回说宝玉生日的事,应该是在第二年正月里,这差不多快一年的时候,他还不曾“缘尽归真”。随着“音乐”之声,归到太虚幻境,依旧在潇湘馆里悲戚什么?《红楼梦》文字最细致,断不会留下这大的漏洞。据此看来,实实在在的说明那“梦境”哭声,都是宝玉的“心理作用”。

   《红楼梦》凡带着宗教气味—玄妙灵幻—一一类的事,既然是完全拿他来遮挡人的耳目,这书中主人翁—宝玉及“宝玉”——自然不能不好好儿去解释解释了。我说宝玉同“宝玉”是“心物相关”,所以不免就有时写得恍惚迷离,教人来捉摸不定。说到“心灵”“物象”上头,自然“宝玉”代表“心”,宝玉代表物了。但而也有时倒因为果,用心比物,来形容这相关。到临了,总归一句“心即是物,物即是心”的说法。第一回说那块石头,不曾说到是“宝玉”,也不曾说到是宝玉,可见“心”“物”还正在一体,不能够分解得开。太平闲人批语说“西方灵河”是心源,“绛珠草”是心色,“赤霞宫”是心状,虽然狠是,但而忘了这块“顽石”恰恰是“物”。康德说:“心物二者,皆不能谓有象,其现有之表现,是心灵物象之结合而已。”所以《红楼梦》就拿“渺渺”“茫茫”和“空空”来说明那“顽石”,那“太虚幻境”,便是把“心物无象”的意思给说了个明白。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说“……不想次年又生了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还有许多字迹”。这“五彩晶莹”,“许多字迹”,是不是说得“心物相关而有象”呢?说到“物”上.也只能说有“象”,不能说一定是“物”。何以故呢?世上所有的东西.统要说是对“心”而有的“象”,不能说是“实体”——贾政说宝玉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可见宝玉仍然不能说是“物”的“实体”——就拿数量来说,长、阔、厚可以表示兰种数量。所以nn2n3和√2√n3√n都能用物的“实体”来表示(n是代表任一正数的)。到了n4n5……或是4√n5√n……就不行了—现在虽然有第四数量的研究,但而也不能用实体来表示n4同4√n——可见世上如n4n5……或4√n5√n……的东西存在虽然存在,只要不能用“心”来对“象”,也只好要说“虚幻”。所以《红楼梦》所说的宝玉和“宝玉”,一到“玄渺”的境界,就是“有而无,无而有”的。那时“心”“物”不相结合,所有的“象”,也都成n4n5……和4√n5√n……一类了。任凭把“幻境”写得如何实现,却不曾把宝玉和“宝玉”分说。宝玉同“宝玉”既然是一物,那“象”是不能再有的了。所以一到此间,即为“幻境”,“幻境”里边的“心”“物”,却又成了不可分别的“一体”。宝玉“神游太虚境”(第五回)和“却尘缘”(第百二十回).全不曾说那“玉”的所在,可知是把“心物一体”来写“幻境”。所以“情僧”两字,实在不能说是“皈依佛法”的解释。仅仅写了“空”字罢咧。

   “心”“物”相结就有“象”,“心”“物”一体就归“空”。《红楼梦》的大意,不过是这样。所以第三回里,黛玉一见宝玉就先说“项上金螭璎洛,又有一根五采丝条,系著一块美玉”,岂不把一见倾“心”的意思,完全给写出来了么?以后便处处含着演说“心物”的意思。第八回是写“心作用”(心灵)。第二十九回张道士看玉同宝玉砸玉,是写“情绪”。第二十五回是写“变态”。第九十四回、第九十五回是申明“心物相对”,所以宝玉疯了。第一百十七回还是写“情绪”——这都明写的,暗中寓意的不计——却拿“心物一体”写成空门,作了宝玉和“宝玉”同归“虚幻”的总结。

   宗教问题,权且住下,馀下几个向题,也等着各有专论。就有人说,你怎么就晓得《红楼梦》有这许多问题呢?岂不是无端傅会么?如此一问,我当然要有番解释,我说是从《红楼梦》文学的手段上晓得的。明斋主人评《红楼梦》三个字,是“真”、“新”、“文”,浅对于其中的真字,更加倍佩服他批评的精当。《红楼梦》文学的手段,是能从“真际”写,所以虽然是“满纸荒唐言”,教人读了却写得是真而又真.并不是梦话。大凡一种东西,只要有了“真”的价值,内中自然就包含许多意思可以推衍,不论是用新旧眼光看,总都有不少的讲究。《红楼梦》既是写“真际”的文字,他的手段,已是非常的高妙,不用一定先存心作个什么含蓄,自然尽够思量.这就是“真际”的妙用。《红楼梦》把一时的情况描写到十分,教人看了发生的感想,也就随时变化,没有止境。何以哩?因为那一时的“真际”永久存在的缘故,就连故作闪烁的梦话,也都有个存在的道理。我看《红楼梦》有这许多感想,为什么看《三国演义》、《封神传》、《水浒传》、《西游记》、《西厢》、《聊斋志异》不发生呢?

   如此就知道拿《红楼梦》去研究文学,可以说是能“启发思想”同“推论意思”,不能只说是看看他的“章法”、“句法”,就算完事。

   于是乎我这本《读红楼梦剩语》,就有三种主意:是要研究他的文学手段,去推侧他的哲学理解,并且考证他与史事有关的事迹。《红楼梦》确实包含了“文学”、“哲学”、“历史”的三项。不能够单单的靠定了一途立论,不然怎么算得起“横看成岭竖看成峰”的书啊?

   我把这篇“发端”写完,有的说这不过是你一个人的见解罢咧,怎么能够说尽《红楼梦》。我道:这话狠对,诚然是我一个人的见解,但若不是,怎么能说是王小隐的《读红楼梦剩语》,又怎么能叫“剩语,’呢!
 
附:
   1。百度资料:翻阅20世纪20年代与30年代的民国报刊,常能看到王小隐的名字,或报道、或短评,最为当时读者所熟知。王小隐,原是山东费县人,最初在北大学习土木工程,后改为历史系。毕业时王小隐就已经小有名气,留校任教,同时担任北京和上海画刊通讯员,后来又去西安的西北大学任教。在此期间,他曾漫游秦豫之间,壮游华山。其后久居天津,任《北洋画报》记者,又兼任《商报》“古董摊”栏目主编。虽然其时年轻,因有历史学背景,对古玩颇有见地。

  有评家说:“王君道德文章,海内共仰……”可见王小隐曾经名动一时,只是后来为敌伪供职沦为汉奸,后自缢身死。(蜂子不能确定资料是否符合转发文章的作者)

   2。新中国(北京)  1920年(蜂子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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