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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孟磊随男朋友郑南一起来到郑南的家乡上海工作。郑南的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医院里的护士长，孟磊管他们分别叫郑叔叔和郑阿姨。郑南还有一个妹妹，在英国留学。 那天，孟磊正在厨房里洗水果，郑南在旁边打打闹闹地和孟磊说笑着，郑南妈妈进来，正好撞见，就笑着说：“你们两个大宝贝等会儿过来一下，有事儿要和你们商量呢！”说完，便退了出去。 孟磊有点不好意思，使劲捅一下郑南：“就你闹的！罚你赶紧把剩下的水果洗干净了，削好！” 郑南嚷嚷起来：“呵呵！你这个东北丫头，就是厉害啊！” 郑南是随口说笑，可他没注意到，孟磊一听到“东北丫头”这几个字，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孟磊家在东北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退休工人，家里的条件和大城市的孩子相比天差地别。上大学的时候，孟磊的一口东北方言成了同学们的笑柄，就因为这，孟磊在郑南家特别敏感，常常会觉得不自在，她生怕郑南家里人瞧不起自己。刚才郑南妈妈说有事要和他们商量，会是什么事呢？孟磊心里猜测着，不免有点紧张。 等郑南把水果洗净、削好，孟磊端着拿到客厅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在郑南爸爸妈妈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郑南爸爸看着孟磊，笑嘻嘻地说：“磊磊啊，你和我们郑南交往已经三年多了吧？我和你郑阿姨想请你父母到上海来做一次客，我们要正式向你们家提亲呢！” 原来是这个事啊！孟磊松了口气，脸随即就红了。可是她再一想：自己父母能来上海，自然是件好事，但他们土里土气的样子，会不会被郑叔叔、郑阿姨笑话呢？而郑南却在一边高兴得嚷嚷开了：“好啊，好啊，我还没有见过你父母呢，我给他们订机票去。”他说着，就乐颠颠地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去，孟磊也就不好再坚持什么。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转眼就到了孟磊的父母到上海的日子，可偏偏那天孟磊单位里有重要的会议，请不出假来。郑南拍拍胸脯对孟磊说：“接你父母的事就交给我来办，你尽管开会就是了。” “可……可你不认识我父母呀……” “嘿呀，这有什么难的，我办事，你放心就是了！” 果然，当孟磊下班后急急忙忙回到家，她父母早已在郑家的客厅里坐了大半天，和郑家人聊得很熟了。 郑南一看见孟磊回来了，冲着她挤眉弄眼地坏笑：“原来你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啊！” 孟磊心里一沉，一定是母亲说了自己小时候的什么事了。 郑阿姨看孟磊很紧张的样子，就拍了郑南一下，说：“你还说磊磊，你小的时候啊，光是开裆裤就穿到七八岁了呢！” 孟磊走到母亲身边，责怪说：“妈，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说那点事儿……” “呵呵，傻孩子，你就是七十、八十了，在妈眼里也还是个孩子啊！”孟磊的母亲爱怜地搂住女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咋这么长时间也没回家？可想死我和你爸啦！”母亲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孟磊赶紧拿出手帕给母亲擦泪，说：“妈，单位事儿实在多，所以我就没回去。你看你，别哭嘛，多难为情啊！” 其实，看着母亲流泪，孟磊心里挺难受，可是更多的是难堪，浑身不自在，她就怕父母在郑家出什么洋相，怕郑家人嫌自己父母是土包子。幸好这时郑南爸爸妈妈招呼大家吃饭了，要不孟磊真不知道自己父母还会说出些啥来。 郑南爸爸妈妈把孟磊的父母让到上座，郑南爸爸身体不太好，可今天硬是破例陪孟磊父亲喝起了白酒，彼此谈得十分投缘，郑南的爸爸妈妈一点儿也没有城里人的架子，这让孟磊很感动。 酒过三杯，孟磊父亲脸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流，他就老抬起手来用衣服袖子擦汗。孟磊平时在家里也不认为父亲的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可今天却突然觉得刺眼起来，她真替父亲难为情，赶忙给父亲递湿手巾。 父亲接过手巾，边擦汗边说：“你们这大城市可真热啊，才喝两杯，这汗就下来了。” 郑南爸爸笑着说：“亲家，那就把外面这毛衫脱掉吧。” 孟磊父亲摇摇头：“这不好吧，我里面穿的是旧线衣，亲家母不介意？” 郑南妈妈笑了：“瞧你亲家公说的，哪有热了还不让脱衣服的道理？” 孟磊父亲一听，也就不再顾忌，三下两下把外面的毛衫脱了下来。他里面穿的果然是一件又旧又小的线衣，孟磊一看，天哪，这还是自己读中学时父亲就穿了的衣服啊！她心里一阵酸楚，可又恨父亲，怎么今天把它穿到城里来了呢？真是太让自己丢人了！孟磊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郑家人一看孟磊父亲身上竟穿着这么旧的衣服，一时也愣住了，不由得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郑南爸爸还发现孟磊父亲身上穿着的这件线衣，胸口地方有两个小小的洞，用一个小别针给揪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个烧卖口子。他心疼地对孟磊父亲说：“别针扎这儿不行，万一扎到身上怎么办？” 他扭头对郑南说，“南南，你去把前几天磊磊给我买的那套保暖内衣拿来。” 孟磊父亲一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他放下筷子，笑着看了一眼女儿，对郑南爸爸说：“亲家啊，你一提这个小别针，就让我想起磊磊小时候。你不知道啊，那时我们全家人一个月就几斤大米，磊磊上学路远，得带中午饭，虽说她妈身体不太好，可我和磊磊她妈都不舍得吃那一点点大米，于是我每天天没亮就起来，在小炉子上给磊磊焖半饭盒二米饭，再炒个鸡蛋，给她带上。为了让她多睡会儿，我每天早起从不开灯。嘿，也真是奇怪了，其他事儿都好办，可就是一样，摸黑儿穿衣服不行，老穿反了。那天磊磊看我这衣服领子扯到脖子后头去了，就用她那小手给我在胸口这儿别了个小别针。嘿嘿，从那以后呀，我每天摸黑穿衣就摸小别针，再也没有穿反过。时间久了，这地方就被小别针磨出两个小洞洞来啦！哈哈……”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孟磊低着头，两只眼睛早被泪水蒙住了。 郑南悄悄握了握孟磊的手，对他爸爸说：“爸爸，不用去拿磊磊给你买的新衣，磊磊其实也给她爸爸买了一套，就在房间里收着呢。”他说着，果然从房间里取出一套新的保暖内衣，塞到孟磊父亲手里。 其实，这套内衣是孟磊买给郑南的，父亲当然不知道，他接过内衣，显得很激动，嘴里喃喃道：“哦，这是磊磊给我买的呀，好，好……”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所有围坐着的人，眼圈都红了…… 孟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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