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目】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赏析一]~~[赏析五】 【古风泊客一席谈】 惜往日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娭。 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 心纯庞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澄其然否。 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 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 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 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沈流。 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 独障壅而蔽隐兮,使贞臣为无由。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 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 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 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 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 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 乘氾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 [作品介绍] 《九章·惜往日》是战国末期楚国诗人屈原的作品。此诗是作者在临终之前回忆自己平生政治上的遭遇,痛惜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遭到奸人的破坏而未能实现,表明了自己不得不死的苦衷,并希望用自己的一死来唤醒君王的最后觉悟,反映了屈原理想的幻灭。全诗结构前后照应,文辞质朴率直,浅显易懂,表意十分明白流畅。 [注释] 1.曾信:曾经信任。 2.命诏:诏令。昭时:使时世清明。 [译文] 追惜着往年曾见信于故君,受到诏命去整饬时政。 守着先人的功绩光照下民,阐明法度以消除是非疑问。 因之国家富强而法度以立,君上委事于忠臣日以游息。 黾勉于国事我是全心全意,虽有过失仍不至于不能治理。 纵然心地淳厚而不泄露机要,也遭到奸人的嫉妒谗毁。 君主满含忿怒地对待下臣,不去澄清辨别内中的是非。 蒙蔽晦塞了君王的聪明啊,空言使他迷惑错误被欺骗。 不去按验以求查出事实,远贬臣子却不考虑周全。 听信谗言谀词这些污浊东西,一下子冲动起来将人责难。 为何忠贞无罪的臣子,遭受诽谤而受到斥贬? 惭愧像日月光影那样的忠诚,只在身处幽隐时才备显。 我走近沅水湘水的深渊,怎么能忍心深流自沉。 那样结果是身死而名灭,可惜君王被蒙蔽心地不明。 君王没有准则难察下情,使芳草弃在幽深的大泽之中。 怎样抒发衷情展示诚信?将安于死亡而不偷生取容。 只为障碍壅塞所掩蔽阻隔,使得忠臣个个无所适从。 我听说百里奚做过俘虏,伊尹曾在厨房中烹煮。 吕望曾在朝歌屠宰牲口,宁戚唱着歌喂牛草刍。 倘若不遏商汤周武齐桓秦缪,世间有谁知道他们的好处? 吴王听信谗言不仔细判别,伍子胥赐死后大有患忧。 介子推忠贞被焚死而骨枯,晋文公一旦醒悟立刻访求。 封了介山而禁止采樵,报答他大恩大德的优厚。 想起故旧多年的亲身同伴,便穿起白色丧服痛哭泪流。 有人忠贞诚信为节操而死,有人欺诈而不受怀疑。 不去省视考察按之以实,只听进谗者所说的虚妄之辞。 芳香的腥臭的混杂在一起,又有谁自夜达旦认真辨识? 为什么芳草会早早枯死,这说明微霜初降就得警惕。 确实是君主不聪明受人蒙蔽,才使进谗献谀者日益得意。 自古以来的嫉妒贤才者,都说蕙草杜若不能佩戴。 嫉妒那佳丽之人的芳美,嫫母丑陋却自负妩媚可爱。 就是有了西施的绝顶美貌,受谗妒也会被丑恶之人取代。 我愿意陈述情愫表白行为,想不到竟意外地得了罪过。 光天化日下真情与冤曲显明,有如天上的星宿各有置措。 乘骑骏马作长途奔驰,没有辔缰衔勒全凭自己控制。 乘坐筏子向下游行驶,没有船只划桨全靠自己配置。 背弃法度而凭私心治事,也就好像与这些没什么差异。 我宁肯忽然死亡随流而去,惟恐有生之年国家再受祸灾。 不等把话说完就投水自尽,可惜受蒙蔽的君主仍不明白。 此篇是屈原临终前的作品,学者大多没有异词,但是否为绝笔,则有不同看法。林云铭《楚辞灯》以《九章·怀沙》为绝笔,王夫之《楚辞通释》等以《九章·悲回风》为绝笔,但也有不少人认此篇为绝笔,如蒋骥《山带阁注楚辞》、夏大霖《屈骚心印》、陆侃如《屈原评传》、郭沫若《屈原研究》、游国恩《楚辞论文集》、姜亮夫《楚辞今绎讲录》等。根据此诗中“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几句可知,此篇为《九章·怀沙》之后的绝命词。 此篇尚有真伪之争。南宋魏了翁《鹤山渠阳经外杂抄》因篇中提到伍子胥,怀疑此篇和《九章·悲回风》为伪作。明许学夷《诗源辨体》和清曾国藩《求阙斋读书录》以作品语气而致疑。清吴汝纶《评点古文辞类纂》以《九章·怀沙》为绝笔,又因此篇文词浅显,而疑此篇非屈原所作。今人陆侃如、冯沅君、刘永济、谭介甫、胡念贻等人,也都以此篇无标题且多乱辞等原因,对此篇的作者为屈原提出疑问。然而无论如何,持此种理由的观点说服力不是很强,与持此篇作者为屈原的论点相比,显得不十分有力。因此,自然难以剥夺屈原对此篇的著作权。 佚名 贰/ 《九章·惜往日》以首句名篇。此篇是作者在临终之前回忆自己平生政治上的遭遇,作者痛惜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遭到奸人的破坏,而未能使之实现,表明了自己不得不死的苦衷,并希望用自己的一死来唤醒顷襄王的最后觉悟。全篇可分为六段。 从“惜往日之曾信兮”至“身幽隐而备之”为第一段。追叙自己曾被怀王信任,自己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为楚国的富强出力,但最终因奸人进谗,遭到怀王猜忌而疏远。“惜往日”就是忆往日,痛往日,因回忆过去而哀痛也。《史记·屈原传》说屈原开始时是“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开头四句与这些是对得起来的,但接下来的话就转了。“国富强”四句,言当时的楚国,修明法度,上下一心,确也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好景不长,楚怀王委弃良臣,奢侈淫佚。但屈原认为楚王虽然有过失,己犹欲弼正匡辅,此意与《离骚》和《九章·抽思》二篇可以互证。“心纯庬”四句言由于自己对楚王一片忠心,不肯把秘密泄露给其他同僚,因此引起在位同僚的嫉妒,他们向怀王进谗言,怀王从而对自己发怒、猜忌、疏远,这正是《屈原传》中“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一段的形象写照。“蔽晦君”以下六句,言那些小人蔽塞君王的聪明才智,虚饰罪状,以惑误君,又欺罔之;君王也不参验考核,究其真相,就疏远贬斥了我再不思念。 从“临沅湘之玄渊兮”至“使贞臣为无由”为第二段。屈原身临湘水,决心自沉,该段写临死之前的思想斗争,更显得其就义的从容。“临沅湘”四句,汪瑗认为“上二句是极推己之恶恶之心,不欲与谗人并生于世,盖反言以见其欲死也。下二句是明己之遭君不明,死为无益,又正言其不必死也。”(《楚辞集解》)“君无度”四句言君王不知长短,故不能察,使芳草为薮泽所壅遏而不通;君王如此不明,忍死而无益,于是甘心死之,决不苟活。这四句是对“遂自忍而沉流”的回答。“独鄣壅”二句谓忠臣非不欲尽力,只是由于“鄣壅而蔽隐”而不得辅佐。此所谓“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者也。 从“闻百里之为虏兮”至“因缟素而哭之”为第三段。历举前世君王得贤人则兴盛与信谗言则灭亡的事情来作进一步的对比说明。其中关于介子推的事情叙之尤详,本意是还希望楚王因自己之死,悔悟而改弦更张,振兴楚国。“闻百里”六句,历举百里奚逢秦穆公,伊尹逢商汤王,吕望逢周文王,宁戚逢齐桓公之事迹,此四子,国君用之而国强。“吴信谗”二句举伍子胥事。吴王夫差听信谗言令伍子胥自杀,伍子胥死后吴国便被越国灭亡。“封介山”四句举介子推之事。介子推追随晋文公流亡,文公复国不封介子推,介子推逃入深山;文公以火烧迫其出山,子推抱木而死,文公悔悟,追封介子推。屈原在这里以伍子胥死后而吴亡,与介子推死后晋文公幡然悔悟,因而追封介山之事作对比,暗示“存君兴国”之意。 从“或忠信而死节兮”至“使谗谀而日得”为第四段,承上文言自古忠臣之死,没有不是因为君王听信谗言而造成的。“或忠信”四句承前一段列举贤臣之例而进一步发挥。指出忠信者反而被迫死节,奸佞者反而被信之不疑,全都是因为君王不能参验考究加以鉴别,而一味听信小人谎言。“芳与泽”两句言君主如不能按实省察,则不能分别忠信与奸佞。“何芳草”四句言君既不能省察分别忠奸,则忠臣的命运就不会好了。 从“自前世而嫉贤兮”至“如列宿之错置”为第五段。进一步陈明自己过去与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如排列天上的列宿那样明明白白。在自己死后,自己所受的委屈,一切都将会昭雪于天下。“自前世”六句以美女比贤能之人,谓在怀王时代,嫉善忌能,已经是这样子的了。美好的东西被说成是丑恶的,丑恶的东西被说成是美好的,一有好的东西出现,谣言马上就会产生。“愿陈情”四句言自己的心情与行为光明正大,如星斗罗空,必将愈来愈明白,连“陈”、“白”也都是不必要的了。司马迁曾赞扬屈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日、月、星为三光,“列宿错置”,亦即“与日月争光”。 从“乘骐骥而驰骋兮”至最后为第六段。进一步表明自己将沉江自尽,以身殉国的决心。“乘骐骥”二句谓驾良马疾驰,却不用控制马匹的器具。“乘氾泭”二句谓乘木筏沿流而下,却不用船桨而自恃人力。“背法度”二句谓背弃法度而随心所欲地治理国家,就好比上述两种情况,与之并无差别。“宁溘死”四句写自己赴死之因,屈原谓“恐祸殃之有再”,朱熹说“不死恐‘邦其沦丧’而辱为臣仆……箕子之忧,盖为此也。”蒋骥说:“谓国亡身虏也。”根据当时楚国屡败于秦的形势,朱、蒋二人的分析是颇有见地的。最后二句明明白白地说明了自己写完这篇诗作之后就要赴水自尽,所以可以判断这篇诗作确是屈原的绝笔。 这篇诗歌语言上最大的特色是文辞质朴率直,浅显易懂,表意十分明白流畅。比如对于楚王的谴责,在《离骚》等其他作品当中,一般比较委婉曲折,往往用“荃”、“灵脩”、“哲王”等来代替,而在此篇中,因是赴水之前的绝笔,则无所顾忌,直接责备楚王为“壅君”。此篇诗作的这种风格,在全部屈赋中是显得十分奇特的。 其次,文章结构上前后照应,诗歌以“明法度”起,以“背法度”结,前后呼应。林云铭《楚辞灯》对此诗的评价十分准确地说出了这个特点。 佚名 叁/ 《九章》是屈原著名的楚辞作品之一,其中《惜往日》这篇是屈原晚年时被顷襄王流放于江南时所作,被视为是屈原的绝笔诗。清代丁萌在《楚辞注评》解释道:“所惜者往日,所恨者今日也。曾信,曾见信于君也。”《离骚》则是屈原最为出色的作品,是被人们最广为传诵的作品。这两篇作品都表现出屈原对君王和小人的怨愤不满之情以及自己的理想无法实现的哀痛之心,这两篇作品很多方面都有共同之处,下面我具体来阐述一下。 佚名 肆/ 《九章》是屈原最著名的楚辞作品之一,其中《惜往日》这一篇更是包含了作者的无限忧思,与贾谊的《惜誓》篇章在内容情感上有许多相通的地方,都集中表现了作者对君主始乱终弃的愤懑之情,对谄谀小人的仇恨之情,以及自己胸怀大志却无法施展的苦愁之情。王逸的《楚辞章句》将上述两篇都收罗在内,并且对其做了比较充分的解说,《惜誓》的作者众家历来说法各异,在此姑且把贾谊暂定为其作者,其余说法考证从略。贾谊所作的这篇文章也是以屈原的角度来创作的,所以两篇文章都抒发了同一类情感,只是象征的指向可能有所差异。 佚名 介子推立枯 伍/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惜忆往日曾有的信任啊,受王命使时代光明。秉奉祖先功绩照亮下方啊,明确法度的含糊之处。惜,可惜,惋惜也。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娭。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国富强并且法制确立,国事托付忠臣呀日日过得清闲。密事保密装在心啊,虽有过失犹可不治罪。多么圣明的时代,不过可以想象,这种时刻一定不是因为他而圣明,而是他赶上好时光。这种好时光往往是理想主义者的温床,这些理想主义者往往是纸上谈兵经不起风浪。一有挫折便是怨天尤人,便是洪洞县里无好人,诗人显然是这种理想主义者。 “心纯庬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澄其然否。”心地纯厚不懈努力啊,却遭馋人所嫉妒。君王含怒对待臣下我啊,不澄清对与否。遭谗固然不爽,可是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为何偏你被谗言击倒?不自律又四面树敌者焉能不倒?纯庬,亦作“ 纯庞 ”。纯朴敦厚。庬,【康熙字典】丰也,厚也。泄,我意:懈。有说‘泄露机要’,‘宣泄’,意均不宜,不采用。 “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蒙蔽昏君的聪明啊,又虚以迷惑误导相欺。不以考核实绩为参考验证啊,不加思考远远地迁贬臣子。有说‘蔽晦,犹蒙蔽’。但根据诗歌用字规律,我以为应当是‘蒙蔽晦君’之意。晦君,昏君。‘虚惑误’也是‘虚以迷惑误导’之意。【汉典】惑误,姜亮夫校注:“使之疑而误之也。” 远迁臣,远远地迁贬臣子也。 “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相信混浊的谗言阿谀啊,盛气凌人怪罪臣。何以忠臣无罪啊,被诽谤疏离又见罪。被:闻一多《楚辞校补》:“疑此文被为反之讹。反讹为皮,因改为被也。‘反离谤而见尤’与《惜诵》‘纷逢尤以离谤兮’语亦相仿。”此解过于复杂,不取。离,放离也。有说:‘借为罹,遭也’。随意训诂,不取。盛气志,盛气凌人。气志,气势也。【汉典】精神意志。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愧对诚信的(旧)光景啊,自身被幽隐防备之。面临着沅水湘江的深渊啊,遂即自我忍气而投江。这句话是不是所说‘本篇说了一些身后的话,故自南宋以来对它的真伪问题一直争议不休。宋代的魏了翁、清代曾国藩以及现代学者陆侃如、冯沅君、刘永济等都认为本篇非屈原所作’?我倒认为这时的诗人已下决心,选择投江而死。备,防备和储备两意,我取‘防备’。 “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身死亡而绝声名啊,可惜昏君不圣明。君王无度不察啊,使芳草都处于草野幽隐。从诗人开始使用‘晦君’‘壅君’等词,可以看出这时的屈原已对君王不抱幻想,开始正大光明地变着花样骂君王。可见这时已下定必死决心。薮,水少而草木茂盛的湖泽。指民间、草野:辞朝归薮。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独鄣壅而蔽隐兮,使贞臣为无由。”怎样抒情且表述忠信啊,安然死去不苟生。孤独阻隔又幽蔽啊,使忠臣已无生路。抽,同‘抽思’之抽。抽丝剥茧取其精要。无由:没有路由。没有缘由。【汉典】没有办法。无从。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听说百里奚作俘虏啊,伊尹烹饪于厨房。吕望卖肉于朝歌啊,宁戚喂牛时歌唱。百里,百里奚,春秋时虞国大夫。后被晋国俘虏,晋献公把他当作陪嫁女儿的奴隶送给秦国。后来逃至楚国,秦穆公闻其贤,用五张羊皮赎回,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后助秦穆公成霸业。伊尹,原来是有莘氏的陪嫁奴隶,曾经当过厨师。后来任商汤的相,辅助汤攻灭夏桀。吕望,即姜尚,他的先代封邑在吕,所以又姓吕。传说他本来在朝歌当屠夫,老年钓于渭水之滨,周文王认出他是个贤人,便重用了他。后来辅佐周武王灭了商。宁戚,春秋时卫国人,他在喂牛时唱歌,齐桓公认出他是个贤人,用他做辅佐。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不遇商汤周武和齐桓秦穆啊,世间谁能说知道?吴国信谗言不玩味啊,伍子胥死有后忧。缪,穆字错写。子胥:伍子胥,吴国的大将。吴王夫差打败越王勾践之后,曾两次兴兵伐齐,伍子胥认为越是吴的心腹之患,应该灭越,不要伐齐。夫差不听,反而听信太宰伯嚭的谗言,逼他自杀。不久吴国就被越国灭亡。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介子推忠义而站立烧枯啊,晋文公明白后追求。封介山为之禁山啊,以报其优游之大德。介子:介子推,春秋时晋国贤臣。重耳逃亡在外,介子推从行。后重耳得国,是为晋文公,遍赏从人,而忘了介子推,介子推遂携母逃入绵山。后文公想起他的功劳,令人上山寻找,不得,于是放火烧山,欲把介子推逼出。然介子推坚持不出,抱树烧死。介子推在晋文公逃亡中,曾割股给文公吃,故称介子推有“大德”。这样的大恩居然会被忘记,可见介子推在晋文公心中的地位,也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宁死不出山。否则,还以为他矫情如此,要博得一个大贤的名声哪!如此看来,晋文公的山火大概是有意而为,是要以介子推的死博得一个贤王的名声了。政治之残酷可见一斑。 “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思念久故的(介子推)亲身啊,我凭借白衣丧服而哭之。或是忠信节操而死啊,或是不容质疑的放纵欺诈?这两句话的理解多有不同,主要有:‘想起故旧多年的亲身同伴,便穿起白色丧服痛哭泪流。有人忠贞诚信为节操而死,有人欺诈而不受怀疑’。这种解释很难理解,也与原文有较大出入。我意见上面译文,意思是,诗人穿丧服凭吊久已死去的介子推,并提出疑问,介子推的死是忠义守节之死,还是明显的放纵欺诈?这种理解似乎更贴近诗歌的字面意思。显然诗人对晋文公烧死介子推的行为也有质疑。莫非有人用介子推的死进行欺诈,而介子推竟用死在有意地配合这种欺诈?莫非我上面的想法竟与屈原不谋而合?天啊,这又是屈原的与众不同之处,揭露出一个欺天欺世的大阴谋。也许只有他抱定必死之心后才敢作此设想。好在今天我不用死也敢说。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不省察且按之以实啊,专听馋人的虚辞。芳香与臭泽杂糅啊,谁能通宵辨别?泽,也应是一种不雅气味。有说‘泽:臭’。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何以芳草早早夭折啊,霜降微来下面就得戒备。谅必不聪明而幽蔽壅塞啊,才使谗言阿谀奉承日日得逞。下戒,戒备下方也。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妒佳冶之芬芳兮,萎母姣而自好。”自前世的嫉妒贤能啊,说兰花杜若不可以佩戴。妒忌妖冶佳丽之芬芳啊,嫫母作姣态自以为好。自前世,指自前世楚怀王至当世顷襄王期间。诗人显然认为两世楚王都对其不公。以此判定,这首诗歌应作于顷襄王年代。萎母,萎同“嫫”,嫫母,古代丑妇,传为黄帝次妃。虽然这种解释明显不符合‘第一字为动词或修饰词,第二三字为词组’的句式,将‘萎’解为‘嫫’也很牵强,但我确实无有其它好解,暂且采用。嫫(mo)母,又名丑女。5000年前,黄帝为了制止部落“抢婚”事件,专门挑选了品德贤淑,性情温柔,面貌丑陋的丑女(封号嫫母)作为自己第四妻室。黄帝还说:“重美貌不重德者,非真美也,重德轻色者,才是真贤。”《吕氏春秋·遇合篇》。《王褒·讲德论》毛嫱西施,善毁者不能蔽其好。嫫母倭傀,善誉者不能揜其丑。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虽有西施之美貌啊,谗言忌妒也入内自行代替。愿以清白行为陈情啊,不经意间又得罪过。白行:清白的行为。朱熹集注:“白,明也。自明其行之无罪也。”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冤情日见明确啊,有如众星宿错了位置。乘骑骏马奔驰啊,自行载重无缰无衔。列宿错置,不可纠正之错误也。无缰自载,也错无悔改也。喻对自己的冤情已无法纠正。错置,有说‘措置’,明显错解。舟楫:船桨。朱熹:“舟字疑当作维。”维:绳子。此解多余。 “乘泛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乘浮筏顺水下流啊,没有船桨需要自备。违背法度随心所欲治理国家啊,方法与此无异。心治:谓不用法度,而凭主观意愿治理政事。有说‘辟:通“譬”’。最好不随意诂训。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宁愿流亡客死他乡啊,恐怕祸殃会再有。不能尽言而赶赴深渊啊,可惜昏君不能察识。至此诗歌戛然而止,大有言不尽之势。 沌意:从这首诗歌,可以看出,这时的屈原最后选择已经做出,对君王的幻想也已彻底破灭,决心选择投江而死。从‘自前世’可以明确判断,这首诗歌应作于顷襄王时期无误。也是首次使用‘晦君’‘壅君’字样来谴责君王,可见他已铁心以君为敌,铁心一死。至于诗歌是否出自屈原的真伪之争,我觉是无稽之谈。‘诗歌有身后之事’的说法也似胡乱猜疑,没有道理。有说这是《怀沙》后的又一绝命词,我觉得只有《离骚》才是最后绝笔,其它都是心里路程上的节点而已。《怀沙》根本称不上绝笔,而《惜往日》只是作出投江而死的选择,仍不是绝笔。此时的诗人已经心静如水,所以写出的诗歌也工整了许多,但与《离骚》仍不能相媲美。 决心赴死后往往会回首往事,这是正常的心理反应。只是诗人对介子推的死大书一笔,既赞叹他的义死,又提出质疑,认为介子推之死有放纵晋文公作秀之嫌。也许正是这种疑问,使诗人感觉介子推死得不干净不明白,不如彭咸利落清爽,于是最后下定决心选择沉流而死,而不是自焚。有一点我不明:为什么千百年至今竟无人读出这种意思?我想,愚蠢壅塞如我尚能读出味道,千百年来多少明理哲人能不读出?怕是人们从心底不愿接受这样的推想吧。然而我以为,在学习古文时,应首先尊重原义,然后才是去粕取精。如果连原义都读不出或不敢承认,又怎样知道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精要呢?古儒误人,并不是不够聪明,而是太有自己的主意。 佚名 《惜往日》 [楚辞·九章]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娭。 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 心纯庞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澄其然否。 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 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 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 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沈流。 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 独障壅而蔽隐兮,使贞臣为无由。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 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 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 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 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 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 乘氾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 译文: “追惜着往年曾见信于故君,受到诏命去整饬时政。 守着先人的功绩光照下民,阐明法度以消除是非疑问。 因之国家富强而法度以立,君上委事于忠臣日以游息。 黾勉于国事我是全心全意,虽有过失仍不至于不能治理。 纵然心地淳厚而不泄露机要,也遭到奸人的嫉妒谗毁。 君主满含忿怒地对待下臣,不去澄清辨别内中的是非。 蒙蔽晦塞了君王的聪明啊,空言使他迷惑错误被欺骗。 不去按验以求查出事实,远贬臣子却不考虑周全。 听信谗言谀词这些污浊东西,一下子冲动起来将人责难。 为何忠贞无罪的臣子,遭受诽谤而受到斥贬? 惭愧像日月光影那样的忠诚,只在身处幽隐时才备显。 我走近沅水湘水的深渊,怎么能忍心深流自沉。 那样结果是身死而名灭,可惜君王被蒙蔽心地不明。 君王没有准则难察下情,使芳草弃在幽深的大泽之中。 怎样抒发衷情展示诚信?将安于死亡而不偷生取容。 只为障碍壅塞所掩蔽阻隔,使得忠臣个个无所适从。 我听说百里奚做过俘虏,伊尹曾在厨房中烹煮。 吕望曾在朝歌屠宰牲口,宁戚唱着歌喂牛草刍。 倘若不遏商汤周武齐桓秦缪,世间有谁知道他们的好处? 吴王听信谗言不仔细判别,伍子胥赐死后大有患忧。 介子推忠贞被焚死而骨枯,晋文公一旦醒悟立刻访求。 封了介山而禁止采樵,报答他大恩大德的优厚。 想起故旧多年的亲身同伴,便穿起白色丧服痛哭泪流。 有人忠贞诚信为节操而死,有人欺诈而不受怀疑。 不去省视考察按之以实,只听进谗者所说的虚妄之辞。 芳香的腥臭的混杂在一起,又有谁自夜达旦认真辨识? 为什么芳草会早早枯死,这说明微霜初降就得警惕。 确实是君主不聪明受人蒙蔽,才使进谗献谀者日益得意。 自古以来的嫉妒贤才者,都说蕙草杜若不能佩戴。 嫉妒那佳丽之人的芳美,嫫母丑陋却自负妩媚可爱。 就是有了西施的绝顶美貌,受谗妒也会被丑恶之人取代。 我愿意陈述情愫表白行为,想不到竟意外地得了罪过。 光天化日下真情与冤曲显明,有如天上的星宿各有置措。 乘骑骏马作长途奔驰,没有辔缰衔勒全凭自己控制。 乘坐筏子向下游行驶,没有船只划桨全靠自己配置。 背弃法度而凭私心治事,也就好像与这些没什么差异。 我宁肯忽然死亡随流而去,惟恐有生之年国家再受祸灾。 不等把话说完就投水自尽,可惜受蒙蔽的君主仍不明白。” 《九章·惜往日》以首句命名题目。实际上诗文内容也正是如此题。做为屈原的临终作品,诗篇是回忆了自己从政的经过,先有得君信,世清明;再到被谗、见疏,心怀忧愤,再到对君王的灰心、失望、直至写作诗文时的绝望以至不得不死的悲伤心情。 《惜往日》再一次表明了屈原是个理想主义者。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实际上这两句,屈原是以春秋战国时的四个伟人(千里马)自比。 但随后“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一句,是在感叹,自己虽然也是千里马,可惜两代楚王非伯乐,更不是商汤周武齐桓秦缪!此处既表达了对于楚王的失望,也是在顾影自怜。 作者仍然在《惜往日》一以贯之,以“香草”自喻,却不再以“美人”比喻楚王。而且,非但如此,作者首次使用‘晦君’‘壅君’这样的字样来谴责楚王了。 哀,莫大于心死。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 作者用以上的诗句来表达自己自沉的决心和对楚王的绝望。但直到作者临终诀别之际,作者仍然认为楚王是受蒙蔽的,还试图用自己的一死来唤醒顷襄王的最后觉悟。 宋代洪兴祖《楚辞补注》解析本篇曰:“此章言己初见信任,楚国几於治矣。而怀王不知君子小人之情状,以忠为邪,以僭为信,卒见放逐,无以自明也。” 清代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也曰:“《九章》唯此篇词最浅易,非徒垂死之言,不暇雕饰,亦欲庸君入目而易晓也。” 但,两代楚王仅仅是因为受了奸邪的蒙蔽吗?仅仅是受谗言才导致屈原流放,导致楚国国破家亡的吗? 《古文观止》 《古文观止》是当时为读书人的启蒙读物。书名“古文观止”意指文集所收录的文章代表文言文的最高水平,学习文言文至此观止矣。该书所选古文,以散文为主,兼收韵文、骈文。该书选文丰富多彩,篇幅较短,语言精炼,便于诵读,其中不少是传诵千古的名篇。包括《郑伯克段于鄢》、《齐宣王见颜斶》等 作者:左丘明等 编订:吴楚材、吴调侯 成书时间: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 《诗经》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的诗歌,共311篇,反映了周初至周晚期约五百年间的社会面貌。在内容上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 作者:尹吉甫等 编订:孔丘 成书时间:公元前11世纪-公元前6世纪 《楚辞》 楚辞是屈原创作的一种新诗体,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诗歌总集。共十七篇。全书以其运用楚地文学样式、方言声韵和风土物产等,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故名《楚辞》。 作者:屈原等 辑录:刘向 成书时间:公元前26年-公元前6年 心 · 养性 · 品生活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 一是吃进胃里的食物,二是藏在心中的梦想,三是读进大脑的书。 古风泊客 ┃ 也许是最有深度的古文赏析微刊 备注:《古风泊客》三辑介绍,已经添加超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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