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死记》下卷 死亡篇 第三十八章 贾瑞之死(2013-01-07 12:11:20)
《红楼梦死记》下卷 第三十八章 贾瑞之死 《红楼梦》是一部挽歌式的大悲剧，而且是西方真正意义上的悲剧。西方悲剧经历过命运悲剧、英雄悲剧和性格悲剧的发展，但不管哪类悲剧，其悲剧效果都是旨在唤起观众或读者的惊惧、警醒和思痛之心。中国传统悲剧截然不同，是以引发人们同情悲悯和伤心落泪为归旨的。《红楼梦》的魅力之一，在于它跳出了这一传统窠臼的束缚，积极引导人们叹惋和思考。 死是悲剧的永恒主题。《红楼梦》或详加渲染或一笔带过，写了许多人物之死。其中第一个便是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所写的贾瑞。贾瑞是宁荣两府的穷本家，父母早亡，由祖父母养大。祖父贾代儒是贾家私塾先生，对孙子要求极严，希望他能学有所成，将来考个功名，无奈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 二十来岁的贾瑞，仍在私塾中跟小孩子们混在一起，家里家外皆无年轻女性可接触，渴望女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他自然也能听人说过凤姐的风流靓丽，而如焦大酒后骂出的话“每日偷鸡戏狗，扒灰的扒灰，养小叔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他也未必不知道。因此，借参加宁府庆贾敬寿辰摆家宴,于假山石撞见凤姐而起淫心，本不足为怪，何况两人又是叔嫂关系。 清人王希廉评批的中肯：“贾瑞固属邪淫，然使凤姐初时一闻邪言，即正色呵斥，亦何至心迷神惑，至于殒命？乃凤姐不但不正言拒斥，反以情话挑引，且两次诓约，毒施凌辱，竟是诱人犯法，置之死地而后已。不但极写凤姐之刁险，且以描其平日钟情之处，亦必如此引盗入室。” 令人费解的是，凤姐何以在假山石与贾瑞假意笑语知其有淫心后，心中立即现出杀机：“哪里有这样禽兽的人？他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平儿听说，也是一样的态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帐东西！起这样念头，叫他不得好死！”细品平儿的话，倒是能见出些个中消息。在凤、平眼中，贾瑞不过是只癞蛤蟆，不配吃天鹅肉；硬要吃就是送死来了。读花人论赞之贾瑞赞曰：“贾瑞雅负痴情，不以草茅自废，愿观光于上国，亦有志之士也，特未免不自量耳。”此虽戏谑之言，但贾瑞的确是“不自量耳”。 事情也真是这样，贾瑞的“贾”怎好与宁荣两府的“贾”相比，在宁荣两府中凤姐又是何等光鲜靓丽的女中奸雄，凤姐再不正经也不会依了一个“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何况，根据焦大的醉骂和作者的暗示，凤姐又有配吃天鹅肉的心上人。凤姐是高贵的，她尽管假正经并且坏事做尽，但绝不允许低下之人玷污她。 《红楼梦》第十三回写秦可卿之死，是书中最重要的章节之一。在此之前，作者为什么要安排贾瑞之死这么一回呢？秦可卿虽已病入膏肓，气息奄奄，但并非病死。据第五回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所见“金陵十二钗正册”透露，秦可卿当是悬梁自尽。书中虽未明白点出，但焦大醉骂“扒灰的扒灰”以及秦死后贾珍的表现，她实有与公公贾珍乱伦之过。但秦可卿是个柔媚的可人儿，宁荣两府上上下下人见人爱的，想必作者不忍写她的丑事，况且那事起始多半是贾珍强迫与她的，否则怎会自尽呢？明写贾瑞淫心乱伦致死，暗喻秦可卿也。同时也是鲜明的对比：可卿与凤姐二人分别是宁荣两府的妙龄美妇，且私人关系极为亲密，但性格截然不同。凤姐刚强，泼辣，狠毒；可卿柔弱，温婉，良善。在对待性骚扰性侵害的态度上，凤姐必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已，可卿则宁愿自己一死了之。 另方面，这第十二回也是曲笔假言凤姐真事也。焦大醉骂的“养小叔的养小叔子”分明是指凤姐，而且谁都不难看出她与贾蔷、贾蓉兄弟的暧昧关系。所以，凤姐两次挑引贾瑞的言行举止，虽然是意在诓骗贾瑞上当，但却无意中暴露出她极善于作态勾引男人。此乃作者的大手笔，“不但极写凤姐之刁险，且以描其平日钟情之处，亦必如此引盗入室。”这正是应了太虚幻境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参阅第三章 贾瑞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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