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影红楼--根据鸳鸯剑发言稿整理 昨晚,我得知某红楼QQ群将在今晚举办一个红楼梦讲座,内容是“杂谈”。我想了想,觉得有几句话正符合“杂谈”内容,因此也来捧个场,凑个热闹。--我凑的“热闹”是想说说曹雪芹是如何巧妙地将中国古典诗词服务于红楼梦的?是如何地移花接木,化“腐朽”为神奇的?我们且看下面一些例子。 一、六十三回,贾宝玉生日,“十二钗”各抽花签。那花签本身及所引唐诗宋词,影射着各女儿将来各自命运、结局,这些,红学家们都已经说过不少了,我在此不必炒冷饭。我在此只想纠正一点,就是麝月所抽花签,其实不光牵扯自己,更是牵扯元春、牵扯贾府。--从根本上来说,麝月本意是镜子(论证见另文),她映照着宝玉,映照着元春,更映照着贾府最终灭亡。--我们也可以说,麝月是替元春抽花签,否则,麝月岂有抽花签资格?她不是正册也不是副册,甚至连又副册人物都不是! 我们看麝月所抽花签是酴醾,注云:“在席共饮三杯送春”。麝月问怎么讲,宝玉愁眉忙将签藏了,说“咱们且喝酒”。说着,大家吃了三口,以充三杯之数。 上述这段细节描写,实在意味深长。它明确地告诉我们,麝月花名签,非同小可,绝非单单牵涉麝月一人。应当说,它潜藏着巨大的不祥,巨大的不幸,是毫无疑义的。它理当是指元春升皇后不久即去世,贾府随即遭覆灭。
不仅如此,麝月花名签里,还牵涉到了妙玉之死、宝湘成婚、贾府被抄、宝玉“登仙”等等,这从麝月引诗“开到荼糜花事了”取自宋代王琪《春暮游小园》诗中可看出。
宋代王琪《春暮游小园》诗: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糜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原诗意谓:梅花谢了,海棠又红,荼糜花开,花事已毕,莓苔墙上,仅余天棘。
(笔者按:天棘乃佛家用语)
但,我们知道,红楼梦里,妙玉正是梅(媒),因为妙玉住处四周遍栽梅花。而“海棠”,正是宝湘姻缘的象征,由贾芸所送。根据我红楼梦探佚成果,确知妙玉为宝湘姻缘作媒并为之献身,此正关合“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尔后,宝湘姻缘破灭,不久贾府又被抄,贾宝玉在甄宝玉引领下重登太虚幻境,即“登仙”。此情节发展,实紧扣“开到荼糜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详细解读,读者可参阅拙文《红楼梦漫谈十八·再探贾元春之死》)。
通过以上破译,我们可清楚地看出,麝月真不愧是面镜子。麝月花名签,确与自己牵涉不多,而与元春、妙玉、宝湘、乃至整个贾府的灭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这些,决不是某些人动辄用“牵强”两字所能随意抹杀的事实。
我在上面只说了一个“麝月抽花签”,从中就可以看到曹雪芹是如何“挖空心思”地将宋词服务于红楼梦故事情节进展的需要。--这不但说明曹雪芹熟悉宋词,移花接木,而且平心而论,要把此“宋词”妥帖地、毫无印痕地服务于红楼梦主题是如何地不容易。
二、下面我再举一例。在甲戌本有这样一首诗:
对于以上这首诗,红学家大都说是“脂砚斋”写的。但我们只要仔细阅读并认真思考,就能明确无误地说此诗是出于曹雪芹手笔。其中关键一句是“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须知“红袖”典出白居易《偶题五绝句》:《霓裳》奏罢唱《梁州》,红袖斜翻翠黛愁。诗里,红袖指杨贵妃,即“薛宝钗”,而翠黛正好可指“眉尖若蹙”的林黛玉。--当然,这是曹雪芹惯用的移花接木,乃曹雪芹所长、所特有。我们据此就可以准确无误地断定“凡例诗”乃曹雪芹所作,因为这种极细微的艺术构思惟红楼梦作者本人心里最清楚,旁人岂能知晓其中奥秘?“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极清楚地点明了宝钗失去宝玉后年年哭泣,而黛玉情痴到底,泪尽夭亡。
“凡例诗”是曹雪芹所写,因此甲戌本整篇凡例乃曹雪芹亲笔就毫无疑问。据此,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甲戌本时,《石头记》已被曹雪芹改名为《红楼梦》。
2.《红楼梦》作者乃曹雪芹,作书时年近“半生”,也即是近30.
--甲戌定稿时,书的写作已经十年;仅八十回。
3.曹雪芹不可能生于1724,当生于1715.小时候享受过荣华富贵,长大时已经落魄。
4.《红楼梦》书名一共有四个,但《金陵十二钗》是曹雪芹书中题名,而不是《红楼梦》曾用名。严格来说,《红楼梦》书名只有三个。我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其中没有《情僧录》书名。显然,《情僧录》是曹雪芹信笔所至点题所需。换句话明确说,《情僧录》是作者为点明宝玉最终结局而服务的。
5.红楼梦主题是“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也就是说作者哀悼以薛宝钗、林黛玉为“兼美”的普天下美女的“死亡”。概言之,《红楼梦》是严厉批驳绵延中国2000余年封建社会的红颜祸水论;与此相辅的是作者严厉抨击、无情嘲笑“须眉浊物”。作者笔下所塑造的护花使者贾宝玉乃是众女儿的青帝,即春神。贾宝玉最终结局乃超越释迦牟尼佛,是为情不情的“情僧”(即有情的僧人,对人甚至对物充满大爱)。
三、曹雪芹巧用中国古典诗词服务于《红楼梦》还有许多。比如又副册之一的“袭人”,其名字从陆游诗《村居书喜》而来。全诗如下--
很明显,诗写“桃花源” 。而六十三回袭人抽花签是谢枋得《庆全庵桃花》诗。此诗全用陶潜《桃花源记》之典。我们看签上题词“武陵别景”!紧贴袭人。 还有,陆游诗句“花气袭人知骤暖”用在袭人身上一律成了“花气袭人知昼暖”。也就是说将“骤”改为“昼”。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此绝非曹雪芹笔误。其用意是暗示袭人白天还好过,晚上却是独守空房。 袭人最终命运,据我们探佚结果,她如薛宝钗终身守活寡。而她有一阵子与蒋玉菡幸福地生活在“桃花源”。可我们看陆游《村居书喜》诗,岂不正是为袭人量身打造?“袭人”正住在陆游《村居书喜》诗里!
四、我们再来看“冷烛无烟绿蜡干”。--宝玉曾为此称宝钗为自己的“一字师”。
我理解,这个未展的芭蕉,作者用“冷烛”用“绿蜡”来比喻,而蕉心用“芳心”拟人化。春寒下,少女亭亭玉立,但一个“怯”字,写出了少女相对而言的柔弱以及面对的环境严酷。少女满腹愁肠满腹心事写在“书札”里,然而终究不敌“东风”,早晚会被人拆看。我们知道,“东风”在传统诗作里往往被比喻为恶婆婆。那么,我们看《未展芭蕉》,并联系黛玉一生凄苦的命运,全诗岂不是为黛玉“专门”量身打造?--当然,它跟探春八竿子打不着。探春“蕉下客”,是依据探春院里多有芭蕉而命名。 根据钱珝《未展芭蕉》,我们可以知道黛玉“心事”,即与宝玉的爱情,其象征物,--即黛玉的“情诗题帕”,终将会暴露,而“恶婆婆”王夫人看了以后将会对黛玉大动肝火。所以五十回黛玉灯谜诗里,“主人指示风雷动”,我曾写文章解读为“王夫人指示风雷动”,致使黛玉“鳌背三山独立名”。 曹雪芹的《红楼梦》,不但写得好,而且写得相当细,--我说的是艺术构思的缜密。我们解读宝玉“绿蜡春犹卷”就必须联想到钱珝《未展芭蕉》,并正确解读它。于是,我们可以知道这“绿蜡”指黛玉真是太妥帖不过了。 怡红院里蕉棠两植,一个是黛玉一个是湘云,绝没有宝钗位置,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黛玉死后湘云接替,这艺术构思绝不是我强加给曹雪芹的。我说宝黛“木石前盟”实质是宝玉与湘妃,这“湘妃”包括黛玉,也包括湘云。归根结底,黛玉湘云是宝玉的娥皇女英。 我的《红楼梦探佚》,有一些内容、论证红友不赞成,当然这很正常。问题是我“探佚”出的结果、结论,往往与曹雪芹引用的一些唐诗宋词内容吻合。换句话也可以说,曹雪芹引用的某些唐诗宋词,正可以为我探佚结论的正确性作佐证。
比如牵扯到史湘云之死,曹雪芹改陆游《寒夕》诗“风急江天无过雁”为“风急江天过雁哀”。--这正说明曹雪芹引用唐诗宋词是有严格选择的,是为红楼梦故事情节进展服务的,也是为红楼梦主题服务的,而一旦不符甚至冲突了,曹雪芹宁可不用。那么,必须用但又不能照原样使用怎么办?曹雪芹大胆地改动旧诗词,使之为红楼梦所用,这样的例子相当多。--详情可参阅拙文《曹雪芹改动旧诗词的背后》及《红楼梦探佚之八*证史湘云之死》。
好了,本文到此结束。红友们再见。
鸳鸯剑
201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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