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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本体论在哲学发展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Winfred吴 2017-06-03

虽然本体论研究对于哲学的发展既具有普遍意义,又具有某些一脉相承的共 同特征,但它在哲学发展的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历史阶段上,其表现形式、地位 和作用均有所不词。当然,本体论研究发生历史演变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从根 本上看,这些演变是社会、历史、文化等基本矛盾的发展在人的认识上的反映。

一、本体论与古代西方哲学的传统

如前所述,古代西方哲学是以本体论问题为核心的,最初它的主要问题是 “本原(arche)”问题。所谓“本原”,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经典规定,就是“以质料为形式,一切存在着的东西都由它而存在,最初由它生成,在最终消灭时又回归于它。”?这是因为,作为西方哲学摇篮的古希腊哲学主要是以自然作为思考的 对象。

当时的哲学家们从素朴、直观和经验的自然主义态度出发,围绕着宇宙自然的本原问题展开了热烈的争论,他们作为以自然来解释自然的最初探索者,试图 用一种自然元素来说明自然万物:有人说本原是水,有人说本原是气,也有人说 本原是火……总之,在本原问题上,他们莫衷一是的意见,不仅难以形成普遍的 共识,根本无法达到对本原认识的要求。其根本局限在于,他们所确立的本原都是处于生灭变化之中的具体事物;而且他们对本原的探讨也是基于直观经验基础 之上的。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巴门尼德对自然哲学的道路进行了反思,通过“存在”来探讨宇宙自然“在逻辑上”处于第一位的根据或本质,从而开始把自然哲 学或宇宙论式的研究提升到哲学本体论的高度。从此哲学不再追问自然的本原或构成元素,而是探索宇宙统一的、最普遍的本质。

巴门尼德之后,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进一步开拓和发展了他所开创的本体论研 究之路,建立了理念论。在理念论中,柏拉图指出,每一类事物都有它们的类本 质即“理念”(共相),所有事物的“理念”就构成了一个“理念世界”亦即我们 所说的“本质世界”。由于变动不居的可感世界,是由“理念世界”决定的,因而 “理念世界”才是本体论哲学研究的主要对象,因为只有在宇宙之最普遍最抽象的 共相之中才能获得这种知识。柏拉图对“可感世界”与“理念世界”的区分,奠 定了本体论研究的一个基本前提,即现象与本质的区分。由此而来,对现象与本 质的关系的认识也成了后世本体论哲学兴衰荣辱的一个基本标志所在。

正是在苏格拉底一柏拉图的理念论的基础之上,亚里士多德形成了他的第一 哲学或形而上学。区别于柏拉图理念论等级制的理论秩序,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哲 学是一个以实体为中心的网状逻辑结构。他从研究存在的意义或存在方式来着手 解决存在问题,由此便形成了他的形而上学范畴体系。他以潜能和现实来解释和说明质料与形式之间的关系,这就为解决现象世界与本质世界之间的关系问题提 供了一种自我说明的途径。这些探究,对后世本体论研究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 影响。

中世纪经院哲学是柏拉图主义和亚里士多德主义的混合物。经院哲学一方面 致力于通过逻辑和理性方法来论证上帝的存在,另一方面为了体现上帝作为最高 实体的超越地位而建立了以神学本体论为核心的无所不包的大全体系。其中,安瑟伦和托马斯·阿奎那的“本体论证明”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安瑟伦利用反证 的方式指出,上帝作为一个“被设想为无与伦比的东西毫无疑问既存在于心中, 又存在于现实中。”托马斯·阿奎那则通过上帝作为第一推动者、终极动力因、 必然的终极原因、完善的终极原因和终极目的原因等给出了 “五路”证明。这些 证明以神学的方式,把本体论的地位和作用推向了极致。然而,这些证明本身却是虚假的,正如休谟和康德所指出的,对于上帝而言,“存在不是一个真实的属 性”。?在这个意义上,神学本体论的破产,也彻底暴露了古代西方哲学本体论的 弊端。

总之,古代哲学本体论作为对智慧探寻的最初努力、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 作为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最初的整体性认识和反思,作为人类“童年发展” 时期最高知识水平的代表,具有重要意义。但当时人们认识水平的素朴性、直观性、猜测性和神秘性,决定了古代哲学本体论的局限性,它被近代哲学本体论所 取代,也就成了历史的必然。

二、本体论与近代西方哲学的变革

近代西方哲学本体论作为对古代哲学本体论的扬弃,形成了富于近代特色的哲学本体论。这种本体论一方面特别强调认识论对于本体论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把以机械论的自然观作为其科学基础。

如前所述,尽管古代西方本体论哲学对于“存在是什么”、“什么是世界的本 原、本质”等问题,做出了许多探讨,给出了许多答案。但问题在于这些研究结 论是如何得出来的?如何能保证它们是确实可行的呢?被誉为近代哲学之父的笛卡尔以其著名的“方法论的怀疑主义”对古代本体论哲学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正是为了纠正、避免或防止古代本体论哲学这种“空中楼阁”式的、独断论式的 错误,近代西方哲学家开始把对于人类认识的反思当作哲学研究的中心课题。也 就是说,在哲学上,人们只有首先解决认识基础问题之后,才有可能对诸如“世 界的本质”、“人的本质”等问题做出合理的回答。

一般地说,近代西方哲学是通过唯理论和经验论两个认识路线展开其哲学研 究的。虽然近代哲学突出强调了认识论的地位和作用,要求一切哲学问题都必须 经过认识论的证明,但近代哲学始终是以本体论为其最终目的和最高原则的。因 为近代哲学家们心目中的最高理想就是实现思维与存在的统一,使哲学真正成为 “科学之科学”。不过,也正是由于近代哲学本体论立足于认识论基础之上,从而 使其陷人了形而上学思维方式。这是因为,无论是靠经验、还是靠理性,都不仅 不能从根本上回答本体论问题,而且不可避免地陷人到了“自我中心困境”之中。 所谓“自我中心困境”,“产生于企图发现对进人认识关系的事物而言,这种认识关系是不可缺少的”,即“一个人不能想到事物离开人世而存在,因为一想到它, 事实上就把它置于意识之内了。”正如新实在论哲学家培里所指出,“对认识意识 先在性的肯定,对存在依赖于它们的认知的肯定”,即把认知关系看作是人与世界全部关系的基础,是“自我中心困境”产生的根本原因。由于“自我中心困境” 的普遍存在,近代哲学无法从认识论上证明本体论的确实性。

同时,在近代自然科学特别是牛顿力学的巨大成就影响之下,哲学家们不止 一次地发出“给我物质,我就能创造出宇宙来”的豪言壮语,因而形成了一种机械论的自然观。然而,这种机械论的自然观也使近代哲学本体论陷人到了“孤立、 静止、片面”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之中,从而使近代哲学本体论始终蕴含着深刻 的内在矛盾,从而导致近代哲学本体论最终陷人了困境之中。

正是为了使哲学本体论摆脱这些困境,黑格尔在批判地继承康德的范畴学说 的基础上,融合了古代哲学客观性立场与近代哲学主体性立场,确立了以绝对理 念为核心的本体论体系。在黑格尔看来,“实体即主体”,绝对理念作为宇宙之最 高的根本实在,自身就是能动的。绝对理念从潜在到现实的发展过程最终是通过 人类精神的认识活动实现的。如果我们把人类精神认识绝对理念的历史亦即哲学 史加以逻辑化,就得到了一个由诸范畴所组成的本体论体系,这个实现真、善、 美统一的全体才是真理。于是,黑格尔便以历史与逻辑一致的辩证原则和本体论、 认识论、辩证法、逻辑学相统一的方式,建构了哲学史上最庞大、最全面的本体 论哲学体系。然而,这一体系的客观唯心主义基础决定了它最终走向神秘主义理 性宗教的命运,因而它的破产在所难免。

可以说,黑格尔哲学的“大全”体系既标志着本体论哲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 高度,也标志着近代形而上学的最终终结。从近代本体论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 学的终结可以看出,只有坚持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坚持唯物主义的辩证思维,才能“跳出局限于思辨领域的循环解释”,实现主体与客体、本体论与认识论、科学 与哲学的辩证统一 ?,真正确立对本体论的科学认识。

三、本体论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发展

一般地说,“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崩溃标志着哲学新时代的开始”,现代西方哲学“每一种重要哲学运动”都是以批判黑格尔哲学的观点开始的。而批判黑格尔 哲学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与“缔造一个囊括和解释科学、艺术、道德、宗教和 政治的世界观”式的哲学彻底决裂。决裂的结果就是,现代西方哲学分裂为科学 主义和人文主义两种思潮,在本体论问题上也分裂为拒斥和重建两种对立的态度。

逻辑实证主义作为科学主义思潮的典型代表,坚持实证主义拒斥形而上学的 激进立场,提出了 “通过语言的逻辑分析以清除形而上学”的口号。卡尔纳普以海德格尔的本体论观点为例,指出,“形而上学既不想断言分析命题,也不想落入 经验科学领域,它就不得不使用一些无应用标准规定的、因而无意义的词,或者 把一些有意义的词用这样一种方式组合起来……在这两种情况下,假陈述都是必然的产物。”应该看到,逻辑实证主义者对形而上学的拒斥,“从其主观愿望来说 也有好的一面,这就是他们强调科学知识的可靠性和精确性,反对抽象空洞的思 辨,反对把情感意义加诸于科学命题,反对思辨的自然哲学束缚科学的发展。”

不过,关键问题在于,他们不仅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思辨唯心主义,而且也指向了科学的同盟军——唯物主义。这是极其错误的。同时,逻辑实证主义狭隘的经验 主义立场决定了其内在的局限性是十分明显的。具体表现在,作为其拒斥形而上 学重要依据的“意义证实原则”在理论上不断遇到困难,直至20世纪50年代, 奎因提出对“经验主义两个教条”的批判,使这一原则最终成为历史。与此同时, 奎因提出的“本体论承诺”的立场,也逐渐被科学主义思潮的各流派所广泛接受。 在奎因看来,“任何科学家的理论学说,都具有某种本体论立场,都包含承认或否 认这样那样事物存在的某种本体论的前提。”可以说,“一个人的本体论对于他据 以解释一切经验乃至最平常经验的概念结构来说,是基本的。”可见,“本体论承诺”在认识上的普遍存在,决定了本体论问题对于哲学研究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时至今日,围绕着真理问题,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矛盾仍持续不断,但对本体论 问题的关注依然是现代西方哲学科学主义思潮的各流派的热门话题。

相比之下,以现象学存在主义哲学为代表的人文主义思潮,在批判传统形而 上学的同时却试图重建哲学本体论。在海德格尔看来,“形而上学就是一种超出存 在者之外的追问,以求回过头来获得存在者之为存在者以及存在者整体的理解。”?因此,“哲学是绝不能以科学理念的尺度来衡量的。”相对于科学知识的区域本体 论,形而上学对象或问题的意义与价值恰恰在于基础本体论,即人及其存在。也 就是说,“形而上学属于'人的本性’”。“只要人生存,人就以某种方式进行哲思。 ……而在形而上学中,哲学才获得自身,并且才获得其明确的任务。”应该看到, 现象学存在主义哲学面对西方人文精神危机和现代科技异化所造成的严酷现实, 在批判传统形而上学的基础上,重新确立哲学本体论的地位和作用,强调人文精 神的价值,关注“终极关怀”的问题,是有一定的积极意义的。但问题在于,这 种人文主义的本体论确立,在根本立场上脱离了社会实践的现实基础,脱离了对 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反思,脱离了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批 判与反思,最终只能是精神空洞、抽象思辨的唯我主义或唯意志主义的翻版。

总之,无论是在古代哲学、近代哲学,还是在现代哲学中,本体论问题作为 哲学之根,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无论哲学发展要“回到古希腊去”,还 是“回到康德去”,本体论都是永恒的话题。正如康德在《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一 书中所指出的:形而上学作为人类理性的一种自然倾向,是实在的。如果“人类 精神一劳永逸地放弃形而上学研究,这是一种因噎废食的办法,这种办法是不能 采取的。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形而上学,不仅如此,每人,尤其是每个善 于思考的人,都要有形而上学。”随着现代西方文明矛盾的不断深化,后现代主 义思潮异军突起。后现代哲学为了彰显出其激进的、强烈反传统的特点,同样对 哲学本体论发起了轮番挑战。当然,这些挑战在揭露出新的认识矛盾和社会矛盾 的同时,同样有助于我们丰富和发展对哲学本体论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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