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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下一座隐士的山

 赢下这场人生 2017-06-06



偶尔从山谷深处升起一缕青色的炊烟,炊烟下几间茅屋,一篱菊花,竹窗内几卷经书,隐士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或者树下,笑谈着松风下山色的变化,松针一样碧绿的泉水上几卷云升起来……


自古以来,在终南山这样的画面从来没有因为山外的变化而改变。


山中的采药人和修行者熟悉山风的味道和一切野果子的味道,季节在岩石上显示变化。当太阳在山谷上升起来的时候月亮就在另一边等待着,天空像覆盖在大地上的星图。


很多人从遥远的地方来,进了山再没有出现。因为这座山的美德,选择隐居在这里的人们通过接近山而感受道德的存在,很少有那座山像终南山这样厚重,博大、包容、神秘。在一些山谷,当我站在那些松树下的时候,往往迷惑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在一些人眼里,终南山的那一页页岩石是一卷卷经书,等待有缘分的人阅读……


关于这座山,有人认为它从长安南连接葱岭万余里。俗云万里终南八百里秦岭。西域记云:“终南山相属数千里未尝间断。其山为天下之祖,出异类之物,不可胜数”;《禹贡》称其为“终南、惇物。昔百工之所取给万民之所仰足也。”道家的修行者认为,终南山西起昆仑,崆峒,太白、华山,南止武当,北到嵩山,西止蜀山。


终南山也称太一、太乙(《汉书》曰:太一山,古文以为终南)、太壹、南山、橘山、楚山、秦山、周南山、地肺山,在道教典籍中秦为大地的肺部,这或许也是无数隐士选择这座山的原因之一。


自古中国流行的一句祝福长寿的话:“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南山就是终南山,南山本来长寿又生长一种不老松,也叫龙血树它还有个绰号叫不才树,它们材质疏松,树身中空,枝杆上都是窟窿,既不能做栋梁,又不能做烧柴,点着后只冒烟不起火,樵夫们砍柴都不会青徕它们。它们几百年才长成小树,几十年才开一次花。它们是目前这个世界上被发现的最长寿的树。或许最初深山里的修道人曾经从它们这里学习过长寿的秘诀。

 

唐朝时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终南山里的道宣律师在他的著作《道宣律师天人感通录》记载了他与一费姓天人的对话:


长安城南二十里,沙河(渭河)南五十里青山(终南山)北四十里有苍颉造字台,此台为迦叶佛讲经三会道场。台下有迦叶佛舍利。

今终南、太白、太华皆有圣人,为住佛法处处有之,人有供设必须预请,七日已前,在静室内,安置坛座,烧香列疏,闭户祈求,无不感应。至时来赴。

终南库藏圣迹,都是迦叶佛末法时经像所藏的处所,今现有十三圆觉菩萨在山谷内守护,每逢腊月,空中有天鼓响。


一位住山的修行人说,在中国的大地上分布着很多山,比如终南山及佛、道的四大名山福天洞地,你不知道它们已经存在了多少大劫了。当劫难降临的时候,它们因为圣人的力量的加持而独立存在,比如五台山的石头用手都可以揉碎,它们存在的太久了快风化了。


解放前,一个修行者因为听说“八百罗汉吼秦岭,三千纳子住终南。”想上终南山寻访罗汉,在一个山谷的断壁上他看到有一个洞穴,一个老翁坐在洞前晒太阳上。他想悬崖陡峭没有路径,住洞里的必定不是凡人。于是他肯请老翁许可他进洞参观,老翁问了他几个话头,这位修行者低头苦思,再抬头看时,发现洞口已经不见了,原先的地方,只长着一棵松树。


卧龙寺如诚老和尚说,多前年终南山下的村子里有位村民,见山中下来一位银须银发老僧站在山下环山公路边看着路上穿梭的汽车问村民,这路上是什么东西跑得那么快?村民告诉他这是汽车。老僧听后说“哦”然后转身就进山了。


前些年山下来了一位老者,背一袋核桃向山民换布,他的衣服破烂得勉强可以当裙子穿。村民好奇地问他已经在山上住了多少年了,老者说在山中不知道年月,他住的山洞里收了两只黑熊为皈依弟子,冬天的时候左右各卧一只依偎着过冬。


当我在城市中行走时在心的某个方向,那些山间的云岚袅袅升起来,让我以为那蔚蓝的山林就是故乡,隐士在山林里像一个梦,我行走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天上的月亮,他们是我和隐士们共同拥有的。


云的故乡在蔚蓝的山林,它们是隐士的侍者,它们时时在我的梦边吟唱,捎来山中的消息,明月入林,苔痕上树,风来无形。


在金台观,等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隐仙张三丰吃完饭留下一只空碗给留在那里已经500多年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回来过,据说他后来又出现在其他山上。我总认为他只是云游去了,我们只不过与他擦肩而过,有耐心的话等等他或许就回来了。


在老子墓前,我们遇到几位老人在谈论道,门上写着“卧云听涛”。一位老居士说现在的社会修的是商道,没有人愿意再修大道。他指引我们去拜访另一位80多岁的坤道。在树荫下坐着几位老人,不知名的花香罩住了我。这位隐士问我,你要问些什么问题,修行是一辈子的事,我老了不方便说什么,我正在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道器,那样才能承载大道。这些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我所做到只是让自己先能静下来,外界的烦劳不能侵扰,自己也不制造烦恼,我现在做的只是这些。你所要找的道都在自己心里,我们从那里开始流浪最终还要回到那里去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我本来想问他住在山中多年得到了些什么,但又放弃了。得到的或许只有隐士们自己知道,或许本无所得,我们总习惯了加法而没有去减淡自己,而隐中真味那些满目的清风知道碧水知道,也或许隐的只是我们的真性。


在山中我遇到一位农夫,我和他讨论关于隐士的话题。他说:你看这满山的清风,它们在隐却也没有隐,它们就在那里,哪里有终极的隐士呢?许由为了逃避成为禹的继承者,跑到山里在河边洗耳朵。巢父在河边饮牛,巢父问,你干吗只洗耳朵?许由说我嫌他们的话弄脏了我的耳朵。巢父不屑,这溪水都被你弄脏了,当初你为何要让他们找见?可是我们即使隐了身体却没办法彻底斩断与外界精神上的相通,隐和不隐就像白天和黑夜,一切行云流水一样自在。


传说有人曾经几次看到黄河水清了又浊,黄河水几万年才清澈一次,黄河水清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在那里,但是那些始终隐藏在山泽中的人也许看的到。

有人一生隐居林泉不入市井半步,他们舍弃了红尘,直接归于生命的终极。对于他们所拥有的秘密我们从来都是哪个在滥坷山中观看下棋的人。有人说其实从来就没有真的隐士。 能被人见到并称为隐士的,只是做了一件想隐的事。

 

一位隐者说何为隐,就是我站在你对面你永远不知道我是谁。另一位西方学者二十多年来保持着两年上一次终南山的习惯,别人问他为何迷恋这座山,这位学者说:这山有德行,中国人比喻那些德行高尚的人为龙,龙大可以翻江倒海,腾云驾雾,小可以藏之与芥子,隐士是东方的龙,他们有龙的德性。三国时期,诸葛亮隐居南阳人们将他称为卧龙先生,将那个山岗称为卧龙岗,唐朝的时候长安城里有僧人终日高卧,人们将那个寺院称为卧龙寺。


进山可以保养先天真性,入的山来便学呆,在那些隐士面前我经常忘记要问的问题。与他们一起学会了沉入静谧,几声鸟鸣,一缕山风,人的语言已经多余了。琴也可以不要,山岚之中自然有天籁,万物都在讲法。道家说,一个人只能听到雷声,他一定是个聋子,只看见五光十色他一定是个瞎子,在山中我们先找到自己,找到先天的真性,山是最好的老师,只向他们学习就足够了。

 

我一直在山做一个樵夫梦,山中的泉水从五千年以前流过来,我是河边行走的路人,山中岁月如长沟流月,当月光升起来,终南山的大小百千山谷里百千河流映着百千月亮,当清晨的山岚升起来,那些正气如同草木拱出地面,我只想做个石头或者一棵树在那里安静下来。


某个黄昏,我坐在群山中的某个孤峰上看霜桥鸟迹,水流花深。云朵们不在天上,它们喜欢从山岩间升起来,所有上山的路都看不清了。山色在碧绿和淡蓝之间变化着,有时白云展开在树梢上像宣纸,如果李白没有随谢公飞去,一定会在上面题写诗句。


风入林间弹琴。月上山岗鸟归。我眼无所看,耳无所听,心中涌动起一位中国早期的隐士的诗句:

柴门虽设未曾关,闲看幽禽自往还。

尺璧易求千丈石,黄金难买一生闲。

雪消晓嶂闻寒瀑,叶落秋林见远山。

古柏烟消清昼永,是非不到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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