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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我的大学赶上了文学的“黄金时代”

 圆角望 2017-06-07

我的大学赶上了

文学的“黄金时代”

 苏童 


我第一篇投稿成功的稿子是小说,当时还在上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

我所经历的青年时代跟现在的这个时代完全不是一个时代,极其不同。那时候的中文系聚集了一大批心里有文学梦的,或者甚至说得大一点,有“文学救国”思想的青年。他们觉得文学可以改变社会,可以为时代发出最强的呼吁、口号。他们有这样的理念,所以那时候大学的中文系云集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就是放在今天完全可以考别的热门科系,比如什么经济系、法律系的那些人。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文系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它背后更大的社会背景是,当时是文学的黄金时代,所有有创作梦的人会不由自主地选择中文系,他们觉得这里是文学的家园,是创作的土壤。

我上学那个时代是朦胧诗影响一代中国青年的时代,北岛啊、顾城啊、舒婷啊。每个大学生,尤其是中文系的大学生都在写诗,这在今天的中国大学校园里是不多见的——甚至理科的孩子也都在写诗,所以那是一个诗歌的年代,恰好也是我的文学梦、文学创作开始的时代,大环境是非常好的。

我的大学生活是很规律的,近乎机械了,每天下午都在同一个时间去打篮球,哪怕刮风下雨。因为我对运动一直很迷恋,可能有人发现我对体育有一种特别的狂热,现在也没有减退。我在上学的时候那么坚持打篮球,也不一定是为了锻炼身体,就是迷恋篮球。我的主要生活除了上课就是在球场上。当然我认为有必要的课一定会去上,同时每天会花两个小时在球场上,剩下的时间更多的是写东西。写那些比较幼稚的诗歌、散文。其实我那时的生活就是分成三块,一块是普通大学生的生活,一块是篮球发烧友的生活,一块就是文学青年的生活。 


(选自《有可奉告》,新星出版社2017年版)


1977年的高考生


平淡地生活

文|苏童

 

1980年我考上北师大,9月初的一天我登上北去的火车,从此离开古老潮湿的苏州城。在经过20小时的陌生旅程后我走出北京站。我记得那天下午明媚的阳光,广场上的人流和10路公共汽车的天蓝色站牌。记得当时我的空旷而神秘的心境。

对于我来说,在北京求学的四年是一种真正的开始。我感受到一种自由的气息,我感受到文化的侵袭和世界的浩荡之风。我怀念那时的生活,下了第二节课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搭乘22路公共汽车到西四,在延吉冷面馆吃一碗价廉物美的朝鲜冷面,然后经过北图、北海,到美术馆看随便什么美展,然后上王府井大街,游逛,再坐车去前门,在某个小影院里看一部拷贝很久的日本电影《泥之河》。

这时候我大量地写诗歌、小说并拼命投寄,终获成功,1983年的《青春》、《青年作家》、《飞天》和《星星》杂志初次发表了我的作品。我非常惧怕和憎恨退稿,而且怕被同学知道,因此当时的信件都是由一位北京的女同学转交的,她很理解我,以她的方式一直鼓励支持我。我至今仍然感激她。

大学毕业时我选择去南京工作,选择这个陌生的城市在当时是莫名其妙的,但事实证明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我一直喜欢我的居留之地,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我在南京艺术学院工作了一年半时间,当辅导员,当得太马虎随意,受到上司的白眼和歧视,这也不奇怪。因祸得福,后来经朋友的引荐,谋得了我所喜爱的工作,在《钟山》杂志当了一名编辑。至此我的生活就初步安定了。

1987年我幸福地结了婚。我的妻子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她从前经常在台上表演一些西藏舞、送军粮之类的舞蹈,舞姿很好看。我对她说我是从那时候爱上她的,她不相信。1989年2月,我的女儿天米隆重诞生。我对她的爱深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其实世界上何止我一个人有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儿?不说也罢,至此,我的生活要被她们分割去一半,理该如此,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就这样平淡地生活。

我现在蜗居在南京一座破旧的小楼里,读书、写作、会客,与朋友搓麻将,没有任何野心,没有任何艳遇。这样的生活天经地义,心情平静,生活平静,我的作品也变得平静。惟一让我焦虑的是我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她患了重症住在医院病房里。

其他还有什么?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选自《中华百年经典散文》,

作家出版社2004年版

插图来源:解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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