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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挨打，装病在家，愧见亲友。转眼到了十月，老总管张德辉要回家过年，薛蟠就想跟着去，躲羞。张德辉说得明白，打算次年“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端午前后，天气转热，正是家家户户都要买扇子的热销季。生意人自然清楚。所以，若无意外，无论如何，薛蟠明年都要在端午之前，跟着张德辉回来。——可就是出了意外。 去的时候是十月十四，春节前到家，可见路上要两个月左右。回程自然相当。加起来正好与后来薛姨妈说路上“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相符。他也的确是“春天起身往回里走”，端午前后怎么也到了。可见至此，一切都还在按原计划进行中。 薛蟠到家之后，过了一二十天，所带东西才被张德辉差人送到家里。宝钗分送土仪，当天袭人去看凤姐，是“夏末秋初，池中莲藕新残相间，红绿离披”，葡萄快要成熟的季节。列藏本直接让婆子说“方入七月的门”。往回倒推，薛蟠一行应是六月上旬才到家。考虑到他们曾在夏金桂家呆了三四天，路上又遇强盗，这一个月左右的拖延，大概也还勉强说得通。 同样，若是六月，进京前湘莲分手去看姑母，说“不过月中就进京”，“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语气上也就顺理成章。薛蟠带回来的东西，除了“笔、墨、纸、砚、各色笺纸”等，果然还有“香袋、香珠、扇子、扇坠”等物，送人也都还应景。张德辉贩回来的大宗“纸札香扇”之类，也还不算过季。 可是，作者却让他们在回程中遇到了贾琏。此时的贾琏，已经偷娶二姐两个多月。娶的时候亲大爷的孝才五七，贾敬宾天在宝玉生日的第二天，芍药都开了，书里说“目今天气炎热”。也就是说，贾琏这次出门，至少要在宝玉生日的三个多月之后，天气也已经“炎热”了三个多月。怎么都不可能是六月。八月还差不多。 如果按现有书中所写，凤姐是七月初闻秘事讯家童，那就是忘了前面写过的，贾琏开始勾搭二姐“浪荡子情遗九龙珮”时，正是黛玉“幽淑女悲题五美吟”的七月瓜果之节。完全没有时间差。如果按贾琏八月出门遇上薛蟠，那莺儿袭人碰上凤姐讯家童，就差不多要到九月了。再长的夏天，抻到现在，都转凉了。宝钗这个时节，送别人扇子，是几个意思呢？只好明年再用吧。张德辉预算中的利润，自然也大打折扣。当然，明代有人写过《秋后以扇赠人代柬》诗，说：“爱此清风好，秋来谨笥藏。谁知持赠意，元不计炎凉。”简直就是狡辩。 不难看出，这种尴尬，就是因为作者要把红楼二尤的故事强加进来。无奈红楼本身针线太密，连贯太紧，硬塞的结果，就是把原来的故事结构撑破了，时间都对不上。——原本安排妥帖的小小的扇子道具，自然也就落了空。 小小扇子，在红楼里一直比较忙。元春端午节礼，赐的是宫扇（团扇），所以论“柄”；晴雯撕扇，撕的是折扇，所以论“把”。石呆子的二十把扇子，都是文人清玩的折扇，所以也是“把”。王夫人用的是芭蕉扇。宝钗机带双敲、湘云论证阴阳的扇子，没说量词，不好猜品种。不得不再提下宝钗扑蝶的扇子。因为是“向袖中取出扇子来”，所以我一直以为是折扇，觉得团扇狼犺，不易塞进去。前几天看人引用“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忽然一惊。袖里乾坤大，未必不能装啊。回头细看原文，“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以常识而论，蝶如团扇，再大也有限；团扇如蝶，却足以见其小巧。明义的红楼诗，写到这一段，也说“扇纨遗却在苍苔”。团扇还是折扇，随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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