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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散的摘录

 安念夕 2017-06-10
  悲剧是深刻的,领悟悲剧也须有深刻的心灵。“性情浅薄的人遇到不幸,他的感情仅只是演说式的做作。”然而这不是悲剧。人生的险难关头最能检验一个人的灵魂深浅。有的人一生接连遭到不幸,却未尝体验过真正的悲剧情感。相反,表面上一帆风顺的人也可能经历巨大的内心悲剧。一切高贵的情感都羞于表白,一切深刻的体验都拙于言辞。大悲者会以笑谑嘲弄命运,以欢容掩饰哀伤。丑角也许比英雄更知人生的辛酸。
  爱默生举了一个例子:正当喜剧演员卡里尼使整个那不勒斯的人都笑段肚肠的时候,有一个病人去找城里的一个医生,治疗他致命的忧郁症。医生劝他到戏院去看卡里尼的演出,他回答:“我就是卡里尼。”
  与此相类似,最高的严肃往往貌似玩世不恭。古希腊人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爱默生引用普鲁塔克的话说:“研究哲理而外表不像研究哲理,在嬉笑中做成别人严肃认真地做的事,这是最高的智慧。”正经不是严肃,就像教条不是真理一样。真理用不着板起面孔来增添它的权威。在那些一本正经的人中间,你几乎找不到一个严肃思考过人生的人。不,他们思考的多半不是人生,而是权力,不是真理,而是利益。真正严肃思考过人生的人知道生命和理性的限度,他能自嘲,肯宽容,愿意用一个玩笑替受窘的对手解围,给正经的论敌一个教训。他以诙谐的口吻谈说真理,仿佛故意要减弱他的发现的重要性,以便只让它进入真正知音的耳朵。
  最美好的生命,不是一个速度不断加快的生命,而是速度在加快和缓慢之间有平衡的生命。
  所有的宗教最后都是教我们从自己身上找到力量。
  享受人生而不沉湎,看透人生而不消极。
  人过生活在多大程度上按照自己的思想,在多大程度上顺从别人的想法,这是人与人之间的重大区别之一。
  我们应该随时准备改变观点,抛弃偏见,带着开放、接纳的心灵而活。水手如果每次扬起相同的帆,却不懂得跟着风向调整,永远也到不了目的港。
  尽量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职业。如果做不到,就以敬业精神对待本职工作,同时在业余发展自己的兴趣。
  快乐不应该是单一的、短暂的、完全依赖外部条件的,而应该是丰富的、持久的、能够靠自己创造的,否则结果仍是不快乐。所以我们应该追求可持续的快乐。
  青春终究会消逝,不能只是及时行乐,毫不为今后考虑,例如要有真本事,要有健康的身体,等等。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使快乐本身具有生长的能力,能够生成新的、更多的快乐。
  人到老年,病痛会逐渐增多,这个年龄的一个任务就是学习忍受肉体痛苦,把它当作客观之物接受。这实际上是在有意识地和肉体拉开距离,从而变得精神化。人生最后一个阶段的主要使命是精神化,让灵魂上升到肉体之上,淡然于肉体的遭遇,为诀别肉体做好准备。
  一个人在精神上足够成熟,能够正视和承受人生的苦难,同时心灵依然单纯,对世界仍然怀着儿童般的兴致,他就是一个智慧的人。
  人是有精神本能的,但强度相差悬殊。精神本能强烈的人,若才华和环境俱佳,就会有精神上的创造。否则,若才华欠缺,或环境恶劣,就可能被精神本能所毁。
  因为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看看别人,他有我没有,就焦虑了。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他要的一定是符合自己性情、秉性的,追求这些东西,他才会平静,从容。
  坚持理想而不求理想之必定实现,努力事功而不执著事功之成败,这种态度就是“中庸”。市侩唯利是图,毫无理想,苦行僧枯守理想,绝对排斥物欲,伪君子既无理想,又诅咒物欲,均不合中庸之道。一个有着充实的精神生活的人,对待身外之物自会有一种淡泊的态度,既不刻意追求,也不刻意拒斥,能吃苦也能享受,贫富皆不改其志。
  “天才就是勤奋”,但天才的勤奋不是勉为其难的机械的劳作,而是能量的不可遏止的释放。
  天才是伟大的工作者。凡天才必定都是热爱工作、养成了工作的习惯的人。当然,这工作是他自己选定的,是由他的精神欲望发动的,所以他乐在其中,欲罢不能。那些无此体验的人从外面看他,觉得不可理解,便勉强给了一个解释,叫做勤奋。
  世上大多数人是在外在动机的推动下做工作的,他们的确无法理解为自己工作是怎么一回事。一旦没有了外来的推动,他们就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还有一些聪明人或有才华的人,也总是不能养成工作的习惯,终于一事无成。他们往往由怀才不遇之感,可是,在我看来,一个人不能养成工作的习惯,这本身已是才华不足的证明,因为创造欲正是才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灵魂与灵魂之间必定也有一种亲缘关系,这种亲缘关系超越于种族和文化的差异,超越于生死,当你和同类灵魂相遇时,你的精神本能会立刻把它认出。
  灵魂只能独行,但不是在一片空无中行进。毋宁说,你仿佛是置身在猫咪的森林里,这森林像原始森林一样没有现成的路,你必须自己寻找和开辟出一条路来。可是,你走着走着,便会在这里那里发现一个脚印,一块用过的木柴,刻在树上的一个记号。于是你知道了,曾经有一些相似的灵魂在这森林里行走,你的灵魂的独行并不孤独。
  幸福是一种苟且,不愿苟且者不可能幸福。我们只能接受生存的荒谬,我们的自由仅在于以何种方式接受。我们不哀哭,我们自得其乐地怠慢它,居高临下地嘲笑它,我们的接受已经包含着反抗了。
  人生的重大苦难都起于关系。对付它的方法之一便是有意识地置身在关系之外,和自己的遭遇拉开距离。然而,毕竟身在其中,不是想跳就能跳出来的。无我的空理易明,有情的尘缘难断。认识到因缘的偶然是一回事,真正看破因缘又是一回事。所以,佛教要建立一套繁琐复杂的戒律,借以把它的哲学观念转化为肉体本能。
  生命连同它的快乐和痛苦都是虚幻的——这个观念对于快乐是一个打击,对于痛苦未尝不是一个安慰。用终极的虚无淡化日常的苦难,用彻底的悲观净化尘世的哀伤,这也许是悲观主义的智慧吧。
  我相信人有素质的差异。苦难可以激发生机,也可以扼杀生机;可以磨练意志,也可以摧垮意志;可以启迪智慧,也可以蒙蔽智慧;可以高扬人格,也可以贬抑人格——全看受苦者的素质如何。素质大致规定了一个人承受苦难的限度,在此限度内,苦难的锤炼或可助人成材,超出此则会把人击碎。
  这个限度对幸运同样适用。素质好的人既能承受大苦难,也能承受大幸运,素质差的人则可能兼毁于两者。
  谁相信人生问题的答案能靠逻辑推理求得呢?在这里,真正起作用的是亲身的经历、切身的感受、灵魂深处的暴风骤雨、危机和觉醒、直觉和顿悟。人生最高问题对于一切人相同,但每人探索的机缘和途径却千变万化,必定显出个性的差异。莱辛说:“我重视寻求真理的过程甚于重视真理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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