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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坟茔

 无为洪建国 2017-06-23


 



   



父亲的模样和声音,我是没有记忆的。父亲一生没有照片,照相是我们那七十年代末才有的稀罕事,而父亲是1973年去世的。父亲的过世,是这个家庭里塌天般的事。但父亲咽气时的场面,下葬时的现场,我是没有一丝一毫印记的。儿时说起父亲,我的脑海中首先刻画出来的是他那爬满浅草的坟茔。



父亲是春天里去世的,葬在离家约1公里路程的小坡上,直线距离更近些。那里坟堆与旱地相间,在鬼故事泛滥的年代行走其中是心生恐惧的。我记事时,父亲的坟茔已是爬满了浅草的。记得有时在清晨、中午和傍晚的放牛时间,母亲交待我去村口的高坡上看看有没有耕牛在坟上啃草,说是牛踩不得,到我六、七岁放牛挣工分时,会一边放牛一边远远地望护那座坟。我记忆的最深处,则是母亲常常在天空无雨的下午,牵着我去坟前。我并不晓得母亲在坟头哭诉些什么,只安静地陪母亲跪在那片浅草上,看母亲无声的眼泪落在草中,听母亲压制的哭声盘在头上。村子里人来劝母亲时并没有说日子还要过下去此类的,大概都只会说:3个小孩还要靠你吃饭,歇口气噢,身体要紧;天快黑了,3个小孩要吃饭,还要做晚饭;天马上黑了,不能把这小的搞吓(he)了,回家去哦。



那时,姐姐早就辍学,哥哥已读小学一年级。记得好几次哥哥和我说,他下午放学回家好怕走那条路,每次路过见母亲在抽泣就不知道怎么办,而学校与家的另一条小路是近水的(那时圩区的小孩淹死是常有的事),母亲不让走小路以防他“玩水”。或许某一日,我把哥哥说的其中二三句告诉了母亲,母亲后来可能是通过落日的高度判断哥哥放学路过的时间,此后再没有给哥哥这种不安。



母亲在我上学后已不再去父亲坟头,包括清明、冬至和春节,她认为她再去不利于已长成的后人。母亲再去,是随我们姐弟三个搬到新的城市之后,与我们一道在清明、冬至回老家奠扫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道去我父亲的坟头,直到2013年,父亲的坟里安葬下母亲的骨灰盒,母亲与父亲时隔40年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地相聚相依。



母亲说父亲对自己过早地离开是非常不愿意的,那时,哥哥7岁但打小体弱多恙,我3岁路还走不全,姐姐虽18岁但家里没有男劳力是挣不上多少工分的,父亲隔三差五劝母亲在他离世后或者改嫁或者把我送出去,而母亲回劝父亲不要乱想伤身体,这两条都是不可能的。母亲提到我的父亲时,从没有见她有抱怨的情绪,可能受母亲的熏陶,我对父亲的模样和声音虽然没有印记,但总有无法描述的音容笑貌隐在心中,总感觉到父亲他是在远远地看着我。



 



2017618日父亲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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