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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宋长丰 炎夏将至，暑气渐来。闲暇时拜读敦煌学权威项楚教授论文集《柱马屋存稿》，书中颇多真知灼见，读来令人拍案叫绝，一咏三叹。 书中有《寒山诗籀读札记》一文，主要就寒山部分诗句诗意的理解作一番考辨。其中“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一句的“可笑”，有关诗注解读为愉快、高兴，未寓嘲笑之意味。项楚先生认为，没有嘲笑意味的解释，完全正确，若准确解释，应为可喜，可爱。他指出该意最早出自《世说新语·容止》，并举多例证明，此意在唐代已普遍流行。我赞同项先生的解读，而且联系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之意考虑，这是诗人在赞美激赏寒山道。 钱锺书先生曾说：“颇采二西之书，以供三隅之反。”论语中，便以举一反三喻触类旁通。我也试着类推一番，或有错谬，还请方家不吝赐教。 在《红楼梦》中第五回，罗列许多判词，其中薛宝钗、林黛玉并列。其判词云：“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我翻阅手中的本子，如红研所通行本、周汝昌校本、邓遂夫校本等，对该诗均无解读，我以前直接理解为叹息、怜惜之意。其余人是怎么理解的，无法统计，但从咨询的朋友来看，均与我理解一致。 但由“可笑”之解来看，其实“可叹”也可理解为感叹，值得赞美等意。那么，由“可叹”可知“堪怜”，也应该更多的是褒义方面的可爱，令人怜爱之意吧。反正这种解释绝对说得通。 然而当我翻阅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时，被“怜”的意思震惊了。“怜”除了有怜悯、同情、怜爱、爱惜等意思外，字典还有一条“注意”：在古代，“怜”和“憐”是两个字。“怜”可读ling（二声），聪明伶俐的意思。现“憐”简化为“怜”。 这条注释不就是告诉我们，在古代“憐”是聪明伶俐的意思，而且和“怜”并非一个字吗？也就是当古书里用“憐”的时候，今天虽然我们已经简化为“怜”了，但是意思却还是要理解为聪明伶俐。 循着这条注释，我随即打开《脂砚斋甲戌抄阅重评石头记》的影印本一看，此处赫然写着“堪憐咏絮才”。批书的脂砚斋等诸先生们，与曹雪芹时代同时，肯定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所以也没有作字面解释，只批了一句“此句林”。 我们如果纵观全书之构思来看，曹雪芹对众女儿是饱含深情的，他写的判词除了有惋惜之意外，更多的应该是出于赞美激赏，也就是该句或可这样赏析： 有德行的薛宝钗犹如乐羊子妻一般值得赞叹，而有才情的林黛玉则犹如谢道韫一样聪明伶俐。 尽管上下句用今天的语言解读并不完全对仗，但放在古代语境下，这句诗是工整的对偶句。我觉得一首诗形式上对偶，却大可不必解释也必须完全相对，因为古人有时就是为了对偶才那么遣词造句，而实际理解时可以灵活不拘泥古板。 当然，以上所述只是探讨可能存在的一种观点。项楚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说：“一个治学者在学术的海洋中，一旦领悟到融会贯通、豁然开朗的境界，天下乐事莫过于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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