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畫文與茶 刘瑞国 退休之後，老伴失了，兒女遠了，一個人蟄居，自我封閉的生活，與書，與墨，與文、與茶交結起來了。 爭競的人生，讓我勞碌愁苦；孤寂的生活，讓我有了品味書墨文茶飄香。 执一卷书，行走在春天里，抬首之间便会品赏到 “等闲识得东风面, 万紫千红总是春”暖意。 于是，我來到软软的青草地。去读一本好书，没有城市的浮躁，没有人群的喧嚣，只有白云、清风、青草、百花、紛飛的蝴蝶，还有那书卷的芳香……  研一盤墨，沉醉在夏天里，潑墨之中便能感受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嬌妖。於是，我來到碧綠的荷塘邊。溫一些詠荷詩，沒有名利侵染，沒有世俗的旁觀，只有芙蕖、碧葉、綠柳、滿滿的池水，還有那畫幅的流動……  撰一段文，陶冶在秋天里，文字外領會到“而桢礼遇殊荣，颙反疏简， 私惧观者将谓君侯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三国志·魏志·刑颙传》）的頓悟，於是，我來到豐收的田野上，纂一篇豐收序，沒有誇飾，沒有形容，只有豆青、橘黃、稻香、魚肥，還有那堤壩上一畦畦火紅的高粱…… 沏一壺茶，清閒在冬天里，茶香中浮想起《六羡歌》 ：“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唐代茶圣陆羽说，自己不羡慕财富，不羡慕功名，不羡慕入朝为官，不羡慕为人称颂，最羡慕的就是西江水，念念不忘的就是故乡竟陵。於是，我蟄居故里，沒有虛名的追求，沒有繁華的留戀，只有紙筆墨硯、書房寒舍、修竹、綠水，還有那那依照本心簡樸生活…… 陆羽的人生经历，他的轨迹多变，但是目的地始终未曾改变。一生探访祖国山山水水，他的足迹遍布东南西北，最終落葉歸根，晚年只羨慕故鄉的水。  其實，書墨文茶香，那是春夏秋冬，四時況味，分開來賦，抑或情趣。 其實，我一生四十五個春秋，都付予了桃李，連讀書、研墨、寫作的空隙都很少，連喝一口茶也為解渴，根本來不及品味。 真正品茶，從近古稀開始。 我习惯在寂静的斗室，沏上一杯茶，然后看着雾气袅袅升起，融化在空气里。一杯清茶，飘浮着浅淡的雾气，薄薄的香味逸出盅盏，淡去了生活的繁芜，湿润了我的乾涸的心情。 轻啜一口，一股清甜甘冽的味道在喉间经久不去，口齿留香，淡淡的，丝丝缕缕，待要细品，却滑进了体内，一下子不知跑到腸胃的某個地方了。与茶对坐，没有故作姿态的娇柔与扭捏。只有浮生如茶的感悟。 回首凝眸，我才发现，茶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需求。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茶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就这样，成了故交，成了习惯。 記得元代翁森有《四时读书乐·春》詩： 山光照槛水绕廊，舞雩归咏春风香。 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惟有读书好。 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  我盡興從古詩中找到這樣一個知音，用詩歌表達出其所不為功名利祿，怡然自得讀書雅趣：阳光照在堂外的栏杆，流水淙淙绕着长廊流过，乘凉归来的人们，沐浴着春风送来花香，一边走一边吟唱着诗歌。停在枝头的鸟儿，那是伴我读书的朋友；漂在水上的落花，可以启发我作出美妙的文章。不要蹉跎岁月，人生只有读书是最好的事。读书的乐趣是怎样的？好比绿草长到窗前而不剪除，放眼望去，一派生生向荣。 讀這首诗，升騰在心頭的是“雅”，景雅、斋雅、趣雅、事雅，这些雅事都围绕着“读书”，读书是众多雅事中很有情趣的事情。读书的乐趣来自于品味，只要读出趣味来，四季都是读书天。寒来暑往，冬去春来，一年四季，景色各异：春天，湖光山色、花香荡漾；夏天，茂林修竹、绿意盈窗；秋天，明月霜天，稻穀飄香；冬日，大雪压庐，梅花綻放。飲一口清茶，讀數行書，每个季节都有獨到的雅趣。  後來名畫家不止一個為這首詩配上字、畫，其中有豐子愷。 画面中芳草碧绿，柳条轻抚，一只小鸟在枝头轻快地鸣叫。树下石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两个茶杯。一男子闲坐树旁石凳之上，仰望小鸟，仿佛与之对语。 “春读书，兴味长。磨其砚，笔花香。读书求学不宜懒，天地日月比人忙。燕语莺歌希领悟，桃红李白写文章。寸阳分阴须爱惜，休负春色与时光……”“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何止是春日里，其實四時讀書，都有清風、朗月、好鳥的陪伴，沐浴着書香里，享受着時空的跨越拂面的春风，聆听诗性的律动，人生的靈感總是多了一份纯真和豁达。 清晨，当你睁开惺忪的睡眼，打开窗户，看着暖阳冉冉升起，鸟儿放声地歌唱，心情也不由地灵动起来。这时，不防泡上一杯綠茶。水被细牙嫩叶染绿，叶片载沉载浮，色泽碧绿澄清，味道醇和鲜灵，香气清新幽怨。浮在盅盏边缘的几片新叶轻拂着翠碧的氤氲，透着浓浓的香韵，品上一小口，就可以消受清晨无限的闲适和缱绻。若是慢慢啜饮，待至水尽，再冲泡第二开、第三开，茶叶更是香醇飘逸，品后清香甘冽，齿颊流芳。 浮生若茶。人生好像载沉载浮的茶叶，少不了坎坎坷坷，起初，味道淡淡的，经过开水的浸润，一番起伏跌宕后，经久弥香。 于是，想象湧來，将佳茗喻作佳人便尤为贴切了。 这时，一位身着淡衫，婀娜多姿，眉目含情，双魇如花，眸子里掩不住招人的妩媚，一缕早阳拉长了身影，将一个款款而来的素雅女子半明半暗地写意在了你的面前。三月的雨，迷离中透着雅静。雨丝薄雾中，谁家的姑娘撑着花伞，踏着细软的碎步，走进茶园，芊芊素手似是春风中的剪刀，采下嫩嫩的绿。暮霭沉沉里，踏歌归来，背篓里盛满春天的故事。 姑娘新着了装儿，依旧温婉，依旧素净，浑身散发着古典而迷人的韵致。一间不大的雅室里，正对着一张古琴，素指轻捻间，流泄出高山流水般的婉转和悠扬。茶香随着琴音袅袅升起，留下了一屋子的美好与曼妙。  可惜，我不會舞琴，而不乏想象，那想象彌補了我的缺憾， 現實、幻想，書畫文都一齊湧上心來。 我心动了，心颤了。忍不住要喝上一小口。茶的香味完全渗入了我的体内，我的骨子里，我的血液里，我的魂魄里。我心里的苦恼和愁怨随着曲子升至山巅，流向远方，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