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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继续聊封神。 《封神演义》说云霄娘娘的混元金斗其实就是马桶，这里有两层意思，一个意思是她就是位管厕所的神。第二个意思是：明清时婴儿都降生在马桶里，她是一位管接生的神。这两者并不矛盾，例如与三霄神格差不多的紫姑神，既管厕所，也经常被咨询生育的事情。 那么，她布下的“九曲黄河阵”是什么呢？网上的一种说法是，过去没有化肥的时候，田里一施肥粪尿就流得满处都是，弯弯曲曲的跟黄河似的，所以云霄娘娘的阵叫九曲黄河阵。这个有一定的道理，过去农民到城里收集好粪便到田里边，这个粪肥是要花钱买的，而且并不便宜。 还有一种说法，九曲黄河阵就是迷宫。 这种说法不仅存在于民间俗语里，在山西、陕西，甚至北京的密云、延庆，内蒙古赤峰、辽宁阜新等地的新年民俗里也有，就叫“跑黄河”或者“跑黄河阵”。一般是正月十三到正月十五，老百姓在一片开阔的地方，就地取材，用麦秸秆、高粱杆捆成把，再和树枝木头扎成栅栏，一般是三百六十五把，横十九行，竖十九行，里边有许多曲里拐弯的路，最后连接成一座大迷宫。 图像来自苗峰先生《明清黄河流域元宵灯俗的历史地理学考察——以九曲黄河阵灯会为中心》 迷宫的上面，用彩色的纸或者布糊好，各家各户还要出钱，在栅栏上点上一根蜡烛或者一盏灯，远远看去特别好看。老百姓就在迷宫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从一头进，另外一头出，不会转的人可能就在里面迷路了。 在跑黄河阵的同时，还有歌舞队助兴，前面是打锣的、敲鼓的、打旗的，带着大家在里边转。老百姓在里面放烟花、唱戏，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这其实是一种灯会。 而且这种迷宫里往往会供三位娘娘的像，有时候是云霄，碧霄和琼霄，有的时候是碧霞元君、眼光娘娘，送子娘娘。这几位神仙在民间往往是相混的。据说妇女参加这种灯会还可以求子，但是必须得“偷”——想要男孩偷红灯，想要女孩偷绿灯，所以民间一直有“红男绿女”的说法。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灯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明朝之前还是之后？这个没有文献记载。但它很可能早于《封神演义》。它和道教“破九幽狱”灯图相似。“破九幽狱”是道教度鬼魂的科仪，道士用土做成坛，也像一个迷宫似的，作法时，道士们就在里面转。老百姓没有钱造这么复杂的迷宫，就用树枝、木头杆、熟秸杆，竹竿这些随手可得的材料来造。这些阵图、灯图很可能都是一种东西，但是已经没法知道起源了，传播到今天，只有民间有这种“跑黄河”灯会的习俗。 北京的延庆有一个白河埠村，有一条河叫白河。当地人传说，村北边住着赵公明、琼霄碧霄云霄三姐妹。村南边有个人叫阎灯——我怀疑这就是《封神演义》里的燃灯道人。据说三个娘娘心地善良，阎灯尽办坏事，两边就起了冲突，阎灯在山前摆了一座黄河九曲阵对付赵公明他们（是的您没看错）。结果被打败。后来老百姓给三霄娘娘修庙纪念，阎灯就成了看庙门的神。 我们再看《封神演义》，萧升、曹宝抢了赵公明的定海珠，被燃灯道人巧言令色骗来，结果萧曹二人替他背了锅。虽然《封神演义》里没有对燃灯道人有什么评价，但民间就没饶他，给他编了这个故事。这其实也提示我们：九曲黄河阵可能和三霄、混元金斗（厕桶）关系不大。而且民间的“黄河阵”是“灯会”，从形式上讲，和燃灯道人的关联更密切。也就是说，民间流传的“燃灯道人摆黄河阵，三霄娘娘去破”的情节可能更近乎真相。 如果这样说，《封神演义》是把民间“九曲黄河阵”传说里摆阵和破阵的人颠倒了。这并不奇怪，这种文学改编太常见了，比如大家熟悉的《三国演义》里“张飞怒鞭督邮”的事儿，据史书《三国志》记载其实刘备干的，而现在影视剧把原著故事颠来倒去的事儿更不要太多！ 说明：本文关于九曲黄河阵的一些叙述来自暨南大学历史地理学苗峰先生《明清黄河流域元宵灯俗的历史地理学考察——以九曲黄河阵灯会为中心》，特此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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