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至甲午詩選)
再叠山谷贈陳元輿韻寫懷 鎮日枯坐書窗下,絜長補短歌年豐。汗馬汗牛何所用,外論茲事類老翁。祇今曲學艱餬口,豈必咄咄便書空?要是昔賢經行地,吁嗟小子迹則同。不見天外斜陽紅,歸鳥退飛扶搖風,誰從宇內出樊籠?已分此生磨驢轉,口沫手胝萬萬本。
老君巖 紫氣西行去,遺像青山前。眉眼猶未變,蒼然飽風煙。相對似莞爾,世事如瀑懸。聲華入窅靄,大耳垂雙肩。有身爲至患,何愛金石堅?可憐塵俗士,妄欲相聖賢。碌碌遂多事,乃復寶陳編。典午浮誇輩,中州坐棄捐。興廢咸自取,糟粕我何權?李唐亦飈起,何事附神仙。玄元豈足貴,璞玉强雕鐫。兒輩付一噱,至人久已眠。此石儻未泐,聊復閱千年。
後舟子詩並序 夜讀涪翁舟子詩,云一舟子偶應荷擔傭,尋不懌辭去,涪翁因為作詩,盛稱操舟之樂於荷擔者,余讀之以為未盡,聊為下一轉語,即和涪翁原韻。 舟子出處江之津,平生久已親魚鱗。世人悵望雲山遠,獨與煙波為近鄰。曉汲清流歌欸乃,日落汀洲采白蘋。搖榜江心雨漠漠,刺篙江岸波粼粼。陽侯有時生狡獪,舟中安堵亡顰呻。惡風白浪掌中握,弄楫操舟疑有神。何事舍舟登平陸,為人傭保長艱辛。汗顙赬肩趣道路,緇衣汙鬢飛埃塵。荷擔由來為僕隸,豈若操舟幾道真?掉頭謝去不肯顧,長歌依舊來江濱。不知涉川傭舟楫,等為他人驅策身。荷擔操舟兩同夢,誰是青山獨往人?
問友人三首 問玄檀 聞君眠食五湖畔,幾許新詞費剪裁?擷取烟波最深處,紅牙檀板按將來。 問景陳 元龍豪氣稍蠲未?簸浪飜雲作意飛。不見海天平鏡處,閒鷗接翼夕陽歸。 問華陽 自浣西湖烟水罷,幾番抖擻舊征衣?閩陬風物端何似,差比中山塵土稀?
聽霤 午夢已隨雲霧杳,卻聞簷下有餘音。天公不惜珍珠顆,滴盡詞人擾動心。
休暇日閒坐 休暇了無事,亭午坐吾廬。群動儻中輟,寂若羲黃初。歊陽穿牖戶,照我案上書。挹之不可得,麾之還復如。逝者自云爾,光曜且紆徐。豈伊高世響,見賞於空虛?用披一卷閱,佳處時起予。沈思入窈渺,朅來一軒渠。真源誰與汲,妄迹漸可疏。時得耽此樂,亡慮歲云徂。
登樓 豁達平生願,灑落登高樓。涼風不速至,天地颯然秋。衣襟時輕舉,仿佛層城游。物象忻供狀,靡麗一何稠。日月倐往復,繁華遞浮休。咨嗟塵土内,拘縶盡楚囚。奔波不遑止,生事如傳郵。偶從寰宇外,乃興亘古憂。釋氏侈空有,以是拔九流。勤劬生意盡,往往類冥搜。終然寡所得,寂寂將焉求?無如悠游處,物外相獻酬。流霞傾盃斝,頡頏舞羣漚。薄暮灑然去,長歌思子猷。
霧隱山 昔聞豹隱霧,今兹霧隱山。豈伊饒奇異,用絕俗人患?空翠失所在,渾沌倐已還。竅鑿誰與洩,漠漠無由刪。但聞流泉響,不見勢彎環。不見鳥軒翥,徒聞語綿蠻。遠望空嘆息,役役限人寰。振衣近叢薄,聊復覩真顏。林深飛鳥樂,山高水潺潺。翠微如可挹,相對似雲鬟。昔人弄狡獪,不過五里間。偶一施冥漠,益見山靈頑。仿佛高士躅,煙嵐與閉關。儻非繭足遠,逸跡孰能攀?寄語素心者,行行毋捨囏。
玄檀作畢昇紀念隨感聊賦長句以和 君不見軍國書檄諮枚生,高文典冊用司馬。諷籀九千人所同,鋪排位置各揮灑。方厥落筆號令嚴,及玆流傳盍凴假。機局一活賴畢君,抱甕桔橰功多寡?膠泥刻字火令堅,密置鉄範煬之也。藥熔按板如砥平,百十千本若水瀉。剞劂良工損雕鑱,迻錄書手惜燈炧。行佈九流二氏文,播傳三百詩風雅。漫憐梨棗盡天年,且喜詩書敦華夏。利及百世久遠傳,一身何利老窮舍。士夫青眼罕到君,寂寥誰與酹盃斝?吾子發興吟清芬,仿佛獨行歌荒野。何辭倡和塤應篪,佐君曼聲動屋瓦。便當出門仰長空,儻有風雲時上下。
感八指頭陀事 風雨漸凄其,白桃逐天運。零落點泥苔,脈脈誰解靳?云何放牧兒,失聲淚頻抆。想見踽踽行,一一為拾捃。瘞之谿流間,清潔庶其分。塵心倏已微,雙樹望中近。掉頭自此歸,梵唄青燈暈。花落復花開,澹泊亡喜慍。閭廛似恆沙,癡骨孰高韻?三生石上期,慧業疑素醖。余亦委頓者,肅然儆一奮。從玆月明時,永懷安心問。
粵東七目嶂 嵌空太始石,斗折太易水。水石相磨礱,亙古不遑止。水自雲霞夐處來,霏珠歕玉弄詼詭。披拂千尋鮫人綃,左縈右繞煙嵐裏。清冽凝成縣圃漿,犖礐矗為天柱趾。大石崚嶒竦神姦,小石瑣細雜蟲螘。蒼苔碧蘚點綴之,奇章無人孰好此?潺淙石間流,甘飴似神髓。硉矹水中陳,望月有犀兕。水放頑石出一頭,著我遊遨之屣履。石縱清流過一目,漱我唫哦之寒齒。我來平蕪埃壒中,汶汶可為山靈鄙?水戛石擊相對鳴,鈞天非復凡宮徵。山氣勃勃不可當,蔥蔥鬱鬱亡遠邇。塵盲俗聾一時瘳,安得台尚長徙倚?吁嗟乎!清甚之地難久居,羲輪倏復西向駛。忽陵忽谷孰控摶,玆山終古有成毀。惟有水石不隨變化僵,他年磨礱砥礪略相似。
過梅州 黃公度鄉梓也 人境有遺盧,客來撫桑梓。疾如飛鳥蹤,未遑及門裏。豫章何所生,煙嵐可延跂。影落清漣間,昔人儻掬水。思入翠微叢,緩轡或曾止。開闔想奇才,蓽路道先軌。從橫無所憚,一新舊壁壘。盤空鑄偉辤,鏜鞳雄宮徵。長謠間短謳,籍湜走而泚。紛紛景從人,趨之如羶螘。寧知蘊蓄深,空疏妄懸擬。掉弄娵隅詞,參軍結習耳。流宕杜默歌,強顔干詩史。寥闃百餘年,誰人代興起?長揖山水歸,漠漠何迤邐。嘆息英雄才,快論資豎子。
陰那山靈光寺生死柏 白足飛錫卓翠微,手豢雙龍如此大。想見清夜說法時,露葉風枝起湍瀨。老僧化去空山空,造物從斯有沙汰。一龍遂死委蛻歸,靈爽躨跜九霄外。骨節專車驚世人,僬僥仰見鯨魚膾。一龍倔強拏虛空,爪牙憤張界氛靄。恆沙徒眾玆經行,亭亭長與撐繖蓋。死者剝膚見本真,蠕蠕豈懼蚳蝝害?生者年年自蕭騷,塤篪於今響孤籟。君不見龍泉太阿本成雙,神暌形合分否泰。一死一生知交情,一榮一枯枉蓍蔡。延津騰躍幾何時,煙嵐終古縈如帶。
廢寺 釋氏例佔青山巔,深嵐淺黛長周旋。自詡龍象多變化,莓苔底事相夤緣?煙消香燼落飛鳥,松聲瑟瑟鐘聲杳。楹桷穨敗佛無靈,微蟲生死蛛絲裊。明月依舊來蒼穹,臂指何人說苦空?賸有當年殘經卷,飄颺不定落花風。興廢豈為青山界,遠遊恨不九霄邁。復恐高處見劫灰,嘆息宇宙有成壞。
清源山 玆山閩海之蓬萊,羲和起擘雲霧開。龍伯國人歸闃寂,首戴巨鼇何許來?衹疑權奇天所縱,蹙踏盤旋不羈鞚。人間添作海嶠觀,天廄驊騮失一鬨。世無伯樂與王陽,鬱鬱何肯棧豆旁。若非一片英傑氣,煙霞莽盪久騰驤。中有歐陽讀書地,篁竹滴露猶蔥翠。腹笥便便到日邊,刺手何須驪龍睡。並時乃得韓退之,敬輿門生盡瓌奇。閩嶠文章椎輪始,伐山蓽路君先馳。更有俞公練膽石,犖犖想見鬚髯磔。彼時海徼曜欃槍,仗劍直趨戰血赤。妖腰倭領繫長纓,腥濤豈有掉尾鯨。伐皷摐金整而暇,儻憶故山猿鶴清。龍虎人,龍虎榜,彈壓玆山多靈爽。何待南山老僧說涅磐,東周柱史遺石像。竹君蒼官不敢驕,山神馴擾遠岧嶤。永與作鎮東南尉,雲散月明可中霄。 有歐陽行周讀書洞、俞志輔練膽石、弘一法師舍利塔、老子石坐像。
戯月隱 胷中已無句讀,紙上那得辤章。純是濛濛生氣,化爲黛色崇光。 首句月隱語。
端午迎送神辤 迎神 奠桂醑兮湛椒漿,製芰荷兮衣芬芳。坎伐皷兮舞趨蹌,樂我靈均兮思何長。靈之駕兮皦三光,亙往古兮來茫茫,待來不來兮使我心傷。 送神 水澹澹兮雲蒼蒼,偃蹇靈兮姣衣裳。雲漠漠兮水湯湯,靈姱節兮脩眉揚。靈之駕兮無何鄉,雲要眇兮雨淋浪。
游僊詩 飛空無留跡,鸞鳳語聲遒。夐入雲霞表,五城十二樓。泠泠玉臺畔,沆瀣清且稠。珊然戛骨格,了了列僊儔。素手開丹篆,姓字映雙眸。往來但遊戲,羲娥如置郵。朝來向蓬島,弄波清淺流。夕過王母宴,花落衣襟柔。韶華獨未變,浮雲遞阻脩。卻顧彼下土,茫茫若蜉蝣。經營塵埃内,得失等贅疣。何如要汗漫,更期九垓遊。
夜讀 夜氣窈然深,好是讀書候。或繙讀了書,或點生句讀。恍忽釋舊疑,有如獲逋寇。脫灑得新知,長趨勤遠狩。飲我以醇醪,衣我以錦繡。芬馥饒辛夷,粲粲羅星宿。採摭不盈懷,悠然語故舊。參橫斗轉移,屋簷有垂霤。
雨後登山 青山膏沐罷,佳氣豁煩囂。徑與煙光窈,人隨禽語高。飛泉開茗眼,落子伴松濤。薄暮尋前路,行行或詠陶。
休暇日登山或汲山泉而歸 山是清奇主,倦遊時到庭。雲從亭檻白,苔入石階青。林景沈寒洌,人聲落杳冥。汲歸多沆瀣,塵夢可能醒?
獨漉篇 獨漉獨漉,深林幽谷。谷幽尚可,林深無鹿。(一解)喈喈飛鳥,罔知昏曉。言欲射獵,行蹤杳杳。(二解)螢火冥冥,風過猶腥。何倀遺胔,愁人屏營。(三解)昔虎來時,扃門鐍戶。今虎不來,窮嵒跡武。(四解)日月往復,時世不居。此獨嘯吼,今古何殊?(五解)昔虎齧人,今衣食人。深山大澤,路遠棘榛。(六解)
夢讀班孟堅辭賦皆集中所無 並世無快士,懨懨不能興。夢閱奇文字,枕上亦崚嶒。聱牙難卒讀,淺學如凍蠅。題曰亂神賦,小儒第拊膺。復有九章體,驅駕勢凴陵。辯懷歎思外,矯若颺鞲鷹。班集十七卷,傳世漸春冰。俗眼不曾見,奇文真可矜。但恐久遺忘,疾起點寒燈。毋如筆轉澀,歎息雲間鵬。空餘指爪跡,弋者何所矰?
戰城南 戰城南,窮邊鄙。將軍重勳名,壯士何惜死?包羞忍恥幾何年,鐵馬旂常今北指。殺聲欲囘落日黃,煙塵動與黑風靡。已報前鋒入虜城,穨楹敗桷亡遠邇。殘虜欻如螘聚空,邊民竄似草間雉。衹此勳名勝前朝,君王宮裏笑啓齒。誰知大國多異辤,愛我邊民等赤子。豈忍安居視倒縣,伐罪之師來如水。前鋒披靡不敢當,故土復來旦暮耳。風煙黯黯倏向南,城下之盟一何恥。吁嗟乎!夜郎尺地多是非,大國仁義皆等夷。君不見科索沃,又不見奧塞梯。
車遙遙 車遙遙,風蕭蕭,女主出行雜塵囂。攀轅臥轍呼聲動,上及黃髮下垂髫。中有一人神色異,逡巡漸近左右地。懷中忽掣突火槍,咫尺之間火煙熾。父老四散如猿猱,雨血橫肉鬼神嗥。幾年委翅將奮翮,可憐矰繳逐雲高。百千萬人共一哭,素車白馬葬蓬蒿。禍福由來翻覆手,得失如判丘山毫。君不見,衹今墓木猶未拱,夫婿冉冉身黃袍。
廿五生辰自嘲 人皆摶土者,我自引緪兒。筆下多懷思,人前拙語辭。景行非所願,獨往亦何疑?卻笑楊朱輩,悽悽嘆路歧。
秋熱行 秋來寒意似深藏,時過霜降未甚涼。仰瞻羲和亡倦怠,日景岑岑軋堂皇。通衢往來者誰子,身御絺衣汗如泚。紈扇未歸篋笥中,清泠猶在夢魂裏。嗟哉今歲乃無秋,蓐收疑作祝融囚。父老閒談稚子日,重衾大被已裹頭。邇來節序漸無信,可憐枉自白雙鬢。斷言明日當輕裘,炎涼翻覆在一瞬。君不聞囊智窮探滿瀛寰,斡旋陰陽類等閒。杞人莫憂天外墮,弭患還從人世間。
蝦蟹狂 蝦蟹狂,跳擲西海何蒼茫。長鬚細鬣擐兵甲,橫螯嗔目來趍蹌。頭角戢戢蟲沙輩,氣張燄甚陣堂皇。纖鱗微介不及避,斯須已葬枵腹腸。鼇擲鯨呿亦愁殺,波臣海客盡悽惶。朝聞有巨航,迤邐來遠方。橫戈阻去路,珠璣不敢藏。暮聞蛟虯過,鱗甲如雪霜。執兵乃當道,去來皆陸梁。借問蝦蟹何如此,本自瀺灂細民耳。龍伯國人昔鬩墻,龜坼瓜剖禍亂起。等輩失職乃無憀,詎肯狼藉溝壑死?競探驪龍頷下珠,死生出沒波濤裏。況聞奴輩利吾財,豢養蝦蟹如虎兕。碧眼賈胡從此愁,四海若集議不已。錢王水犀溫燃犀,巨刃天揚搏蟲螘。安得龍伯國人犢換刀,蝦蹤蟹跡自消弭。
蜘蛛 誰作虛空網,罥彼燕雀堂。勤劬勝組織,縱橫類文章。飄風縷而過,瑣碎羲和光。居中如處子,殺機已深藏。么麼未解避,棖觸立為僵。蠕蠕不能去,倏入飢腹腸。驅遣實有力,殺生非不祥。天地大果蓏,造化網蒼茫。物類遞窺伺,寂寥接輿狂。
讀建安七子集零章斷簡竊有感焉 前修芳杜性,好姱以爲常。朝搴木蘭佩,夕擷芰荷裳。袺之以蕙茝,遠遊裹餱糧。斥以風雷御,螭虯驂騰驤。扶搖而上征,言至白雲鄉。松喬相語笑,獻酬瓊露漿。朗吟薄日月,將以歷雪霜。臨睨經行地,松柏忽成行。朅來歸窈邈,水涘何蒼茫。捐袂與遺褋,清漣逐芳香。天帝斥靈巫,雲霧下取將。小巫神氣索,僶俛奠椒觴。駕言荃桂楫,溯洄水中央。攬之不盈掬,惻怛傷人腸。餘芬猶未沫,顔色半枯黃。瑱以瑤席玉,安歌而浩倡。偃蹇靈不下,芳菲與翺翔。太息掩涕淚,薄暮水湯湯。
明斯克航母 伊昔寰宇兵氛惡,分曹別幟角齦齶。東西二帝爭為雄,朝從暮橫一丘貉。追鋒武剛各成群,飆輪懸車雲霧分。九霄無復乾淨地,欃槍旬始多蚋蚊。北瀛茫茫忽觱湧,海水群飛黿鼉踴。艨艟巨艦出橫行,黑雲冪歷神靈竦。洪爐大冶窮幾州,驚濤濁浪如安流。矰繳不數水犀弩,裂鯨斷虯未轉眸。更有雕鶚來盤踞,下韝指呼為駕馭。朝挾霆電坼金城,夕落鸞鳳飆風遽。左蛟右蜃逐烽煙,二帝勢力交相纏。西海若矜工倕巧,燭龍血指期摩肩。出師未捷國步蹙,宮室皇皇倏改卜。旍旗零落無復揚,艨艟黯淡久蟄伏。是何巨賈捐鏹銀,延置南國滄海濱。嘗為燭龍爭雄長,今日婾我蚩蚩民。戈甲銷鑠歸烏有,虛張旗幟類芻狗。媚人時作安弩俞,傅粉女郎進左右。嗟汝艨艟鬬艦何蕭寥,疇昔孔武今無聊。日色昏黃遊人散,海波生滅風刁刁。
漳浦趙家堡 鯨鯢擾動起相爭,海水蹙作蛟龍鳴。員嶠破碎群鼇散,列仙流落心骨驚。一龍蟠屈塵沙裏,神疲氣苶傷蟲螘。一龍解縱波濤中,垂頭已共魚蝦死。是何王孫走道邊,匿形潛影乖青天。侯王弊屣知何用,乞漿或向野叟前。傷心先朝冬青樹,惶惶宇内無歸路。閩陬塊土且寄居,衹有秋風長如故。茫茫海嶠氣蕭森,霧隱南山歲月深。鯨鯢生死如劇戲,花開花落故國心。遙比兩都繁盛日,制度經營非陋室。樓閣崛起滄海隅,三城五里勢無匹。高堂廣廈屹其中,圖寫鳳凰遺真龍。浮屠撐拄青蔥外,石橋偃臥如長虹。誰識昆明劫灰燼,朽木枯株皆餘恨。黃皤相傳到而今,遊人往來戯齠齔。君不見,樓名完璧意自長,不知海内幾滄桑?東都行都兩如夢,月華終古照堂皇。 堡中人自云乃南宋閩沖郡王趙若和之後,崖山既敗,避地至此。查《宋史》,若和乃魏王廷美之後,史不載其封爵,且歷代並無閩沖郡,聊識疑於此。
九日山懷秦公緒 誰隱玆山上,手注猶龍經。閒雲為蔽蔭,柴門或不扃。謖謖松風過,嚶鳴時到庭。佳人遠相訪,延佇惟山靈。借問經行處,跂望蒼苔青。偃臥雲根冷,宿醉儻未醒。握手一大笑,相交已忘形。薄暮振衣去,泬寥對青冥。
聞玄檀將之長安 塞上風雲氣,邇來多慨慷。借問何所適,盤薄赴咸陽。百二秦關道,迢遙古帝鄉。華城崇峻極,河池邈茫茫。西風鳴古樹,落日照阿房。拊跡發幽思,感慨激中腸。興廢如瞬息,天地竟玄黃。一臨山河險,仰觀飛鳥翔。歸來西京賦,驅駕作軒昂。
仗劍女兒歌 為人題畫 是何女兒蝤蠐領,手持三尺莫邪冷。引指戛之似有聲,鋩鍔隱見蛟龍影。揚眉凝睇眎遠方,珠鬟翠髩姿容靚。劍光擬人毛骨森,端然依舊處女靜。直疑凜栗起迴旋,公孫弟子在臨潁。又似越女出南林,手戰報國心耿耿。漫言刀劍非所宜,平陽公主煥彪炳。衹此意氣薄青天,通衢螘封會馳騁。
雨 曛黑不速至,籠我案上書。魯魚寖訛舛,神氣知焉徂。俄而雨聲作,雷霆殷復驅。半空起龍戰,雲霾相齟齬。髣髴殘鱗甲,潨射到吾廬。遂使行路者,狼狽漫嗟吁。出門猶朗日,雨具未曾俱。天顔翻覆頃,霑濕粟微軀。走避知何處,市聲遠街衢。拊檻觀變態,矯思入有無。天地本龍性,落落誰能拘?世間多事輩,妄意陵空虛。食齧復攻穴,果蓏天地腴。乃見都會雨,漸與甘澍殊。已瞀行人眼,復聞敗佳蔬。有力者孰是,無人可啓予。簑笠荷雨去,遠念山澤臞。不知息壤地,長嘆守中區。
和江弢叔五君詠 溧陽尉孟郊 東野寒愁骨,處世倍崚嶒。撐拄文字業,句句費拊膺。不入時俗眼,韓雲獨竝乘。洎今覽遺作,皭若暑中冰。 長江主簿賈島 浪仙本緇流,多事干科第。林下清臞姿,原夫豈素藝?賸將日力窮,寫入苦唫際。身後擬佛經,寂寥非所計。 玉川子盧仝 玉川簡傲人,門庭自岑寂。入牖嵩山高,三傳與爬剔。胸次饒恠奇,吐納皆的皪。薄暮嗟暗投,寥落山陽笛。 太常奉禮郎李賀 長吉體素羸,錦心乃時嘔。照爛一世間,疑為鬼神守。玉樓忽見招,果非塵俗有。何恠斗筲才,狺狺若蜀狗。 方城尉溫庭筠 飛卿多靡麗,綺懷未嘗刪。叉手成八韻,無如一第慳。流連詩酒地,歌舞醉釵鬟。可憐霸才詠,誰知淚欲潸?
清高宗 旃廬天子古誰儔?閶闔衣冠拜冕旒。不許名臣逢盛世,肯教畸士賦閒愁。十全廟算紆蠻徼,四部文華多虜酋。廿五寳章今好在,人間玉盌故陵秋。
有客 有客自遠方,遺我清泠訣。言逝煙霞間,泉石有遺烈。視聽就希夷,素心倏已潔。清颸遂款襟,宙合了無缺。形骸屹松岑,肝膽融冰雪。一夢幾時醒,脫然誰復別?
吳歌二首 人言道路長,儂言道路短。如何雙車輪,疾驅不曾緩。 人言道路短,儂言道路長。如何夜垂盡,無夢到他鄉。 留以存脈 文以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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